新冠疫情嚴重影響中國經濟,許多在華跨國企業飽受打擊,産生了加速生産基地多元化,減少對中國依賴的急迫感。但與此同時,許多企業也離不開中國的龐大市場和成熟營商環境,欲走還留的矛盾心態,有如周華健名曲《其實不想走》中的名句“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
周華健《其實不想走》(MV截圖)
“蠢蠢欲動”考慮搬離中國的包括日本汽車廠商豐田和本田。
受疫情影響,豐田在中國的四座工廠曆經三次延期,上月24日才全部複工。本田情況更糟,有三座工廠位于封城中的湖北武漢,複工時間已經延至本月11日以後,部分車型的交貨期也被迫延遲。
本田主要零部件供應商F-TECH1月底宣布,會將刹車踏板生産線由武漢遷移到菲律賓;豐田則在2月初透露,考慮把汽車座椅套生産線轉移到日本或泰國。
馬來亞銀行金英證券經濟師李主禮告訴《聯合早報》,中美貿易戰爆發以來,超過50家跨國公司考慮重新布局供應鏈。
她預計,本次疫情會促使更多外國企業采取“中國+1”策略,通過尋求其他生産基地來分散風險。越南、泰國和馬來西亞等亞細安國家料從中受益。
中國中科院預測科學研究中心周一(2日)發表的報告指出,疫情導致中國出口企業短期供給存在巨大缺口,海外客戶和外商投資企業可能會尋求中國以外的供應商替代,令中國産業鏈遭受“黑天鵝事件”沖擊。
這些企業面對的,恐怕是信樂團名曲《離歌》中,“想留不能留”的困境…..
信樂團《離歌》(MV截圖)
汽車制造不是唯一受影響的産業。谷歌和微軟已著手將智能手機和個人電腦等電子設備生産從中國轉移到東南亞。
《日經新聞》引述消息人士稱,谷歌最早從下月起啓動越南的智能手機生産線,微軟也計劃第二季在越南開始生産Surface系列電腦。
張震嶽名曲《再見》中一句“我怕我沒有機會,跟你說一聲再見”,不知是否是中國當局當前的心情寫照?
張震嶽《再見》(MV截圖)
就連一些中國本國企業也在考慮“出走”——將工廠遷往國外。新加坡家具制造商高大(Koda)在馬來西亞和越南的工廠長期向中國進口布料。公司執行董事許志恩透露,近年來中國員工薪酬水平提高,他觀察到當地供應商已開始在勞動力成本較低的東南亞國家設廠,疫情可能加速這個趨勢。
許志恩說:“疫情導致我們部分原料斷供,中國供應商也面對很大壓力。相信疫情過後更多中國公司會在海外設立生産基地,避免斷供事件重演。”
蘋果公司的兩難
但重建供應鏈是否就真的那麽容易?新加坡管理大學李光前商學院副教授林雲峰受訪時指出,這並非易事。
他說:“一個生産基地不光要有工廠,還要在當地找到合適的供應商、物流業者,以及具備相應技能的員工,這些都不是短時間內能做到的。”
就像戴佩妮在《兩難》中唱的一樣,蘋果公司就面對“去亦難留亦難”的困境。它在中國大陸有多達59家組裝工廠,在其他國家和地區只有七家。
戴佩妮《兩難》(視頻截圖)
據台灣《電子時報》報道,疫情暴發後,蘋果開始將部分産品的組裝工作轉移到台灣,但因爲大部分的零部件是在中國大陸生産,如果疫情持續下去,台灣的組裝廠也會因零部件供應不足而遇到瓶頸。
但蘋果首席執行官庫克(Tim Cook)上周被問及是否考慮將供應鏈遷出中國時回應說,如果有變化也是微調,而不是根本的改變。他解釋,蘋果選擇在中國生産的原因並不僅是成本,還有産品質量、上市時間和制造能力等,在其他國家或地區建廠必須滿足這一系列的要求。
林雲峰指出,中國之所以成爲跨國企業雲集的制造中心,正因爲這裏具備其他國家難以取代的優勢。包括技能成熟又相對廉價的勞動力、幾乎覆蓋所有制造領域的産業分類,以及四通八達的物流網絡。
“企業把生産基地搬到東南亞後最可能面對的問題是,他們只能在印尼生産零件A,在越南生産零件B,再把這些零件運到第三國進行組裝,這個過程也得耗費不少時間和運費。相比之下,他們可以在中國境內完成所有零部件的制造、運輸和組裝。”
事實上,許多業務深植中國市場的跨國企業雖然面對壓力,但此時也聽到中國“愛我別走”的呼喚。
張震嶽《愛我別走》(MV截圖)
難以割舍中國龐大市場
除了不容易找到替代生産基地,龐大的中國市場也令跨國公司難以割舍。美國經濟分析局數據顯示,美國公司在中國生産的産品和服務中,有83%都被中國市場消化。這個世界工廠有望在今年超越美國,成爲全球第一大消費市場。
電動車企業特斯拉正是看好中國市場的潛力,選擇在上海設立美國以外第一家工廠。疫情暴發後,特斯拉上海工廠僅用了10天時間就恢複運作,成爲中國最早複工的汽車企業之一。不過,複産後交付的電動車很快被發現使用上一代硬件頂替新版本,公司過後承認,這是因供應鏈受限而采取的權衡之計。
對咖啡連鎖品牌星巴克來說,中國是其海外最大市場,去年集團在中國的門店數量同比增長16%至4300家。疫情暴發後星巴克關閉了近一半門店,本月起又逐步重開。集團預計今年中國門店將維持10%至19%的高增長。
一邊是“把所有雞蛋放到一個籃子裏”的集中風險,另一邊是難以取代的成本效益和市場規模。繼中美貿易戰之後,疫情再次凸顯在華跨國企業“欲走還留”的尴尬處境。全球企業切身體會到,他們不能依靠中國,卻又離不開中國。在這樣的矛盾中還有多少續存空間,未來的産業要如何布局找到發展出路,是橫亘在各國企業面前一道嚴肅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