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是一個封閉的環境,想要尋找樂子的船員很多,有些人喜歡躲在房子看人體電影,有些人喜歡在房間看電視劇,而有些人喜歡借著網絡玩起不該玩的東西。
船員在船上是寂寞的,只要上了船,那麽就需要在船上至少生活半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那麽在這麽長的時間裏,船員的日子只有越過越難受,很難在往後的日子裏找到新鮮感。
很多船員,爲了能夠在船上找到屬于自己的空間,就會選擇窩在房間,玩著自己喜歡玩的東西。相比以前,我們船上沒有網絡的時候,船上所有的船員都願意坐在一起玩玩牌,喝喝酒,聊聊天。
自從船上有了網絡後,船員們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有些人躲在房間和家裏視頻,有些人幹脆就玩起了股票,比特幣。
其實這些詞對我來說是陌生的,因爲我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可我們船上的一位老水手長,福建人,很喜歡玩這東西。
水手長,從小就是城裏長大的人,小時候,父母是漁民,家裏還有一艘小漁船。可以說,在他小時候,漁村裏,就數他家的日子過得最幸福。
水手長從小和父母下海,每次下海就是生活在船上,聽他說,只要出海,每天就是吃魚,我一開始對他很羨慕。別人花高價買海魚吃,他免費吃,奢侈的生活。
可是對于水手長來說,他並不是這麽認爲。他認爲吃那些東西還不如吃糟糠。可見他對這些東西已經完全不感興趣。
在水手長的成長過程中,暑假和寒假就是出海打魚的日子,沒辦法,小時候他的自由都被剝奪了,父母希望通過打魚的辛苦去教育自己的孩子。
但是,他的父母忘記了自己努力付出,然後又富裕地對待孩子,這就是在害孩子。
水手長小時候,只要想要的東西,父親就會如願的買給他,尤其是,別人買不起的零食,他就大把的買回家。
在鄰居的孩子眼中,他是零食中的老大,只要跟了他就一定能吃到零食。現在想想自己童年的時候,似乎也是這麽回事。
當時班上有一個女生,家裏也很有錢,小女生每天都有零花錢,每天來學校後就會去小賣部買酸麥粉,這東西好吃,酸酸甜甜的。
女孩子每次買了就會分給我們,只要我們和她的關系很鐵的話,她願意直接買一包給我。
現在想想真的很幸福,這個幸福不是來自父母,而是來自班上的同學。
水手長也許不能體會到我們這些窮人家的孩子當小弟的心情,畢竟他是有錢人,習慣了當老大,習慣了使喚別人,在他的眼裏,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所以,在水手長小時候,經常都以大哥的身份出現,老師就特別看不慣他講話的口氣,還真以爲自己是老大。
其實,他就是因爲受到這樣的家庭教育的影響,使得他的囂張氣息日漸增長,這對于小時候的水手長並不能感覺到這回事。
上小學的時候,他都是通學生,每天回來都會路過小賣部,買點零食,能夠忽悠一路的孩子,上了中學後,慢慢就比較少回家了,他的父母給他的錢就更多了。
這個時候的水手長已經不再是簡單的買點零食去忽悠班上的同學了,那個時候,他已經對男孩子不感興趣,反過來對女孩子開始感興趣。
這也是水手長開始進入青春期的時間,中學時段也正是孩子們開始産生叛逆時期,家長越是對著教育就會適得其反。
所以這個時期,水手長的父母索性不教育,也沒空教育,畢竟他們大多時間都是在海上。偶爾回家就是關心他還有沒有錢,或者做一頓海鮮盛宴給孩子吃一下,便匆匆地出海了。
可是父母的這種教育,也無形中滋生了孩子對生活的妄想,他眼中的初中生活應該是自由的,應該是享受的。
于是,水手長開始買更多的零食給女孩子,買女孩子喜歡的發夾,女孩子喜歡的胸針等,只要女孩子喜歡的他就買。
那個時候的女孩子也只要漂亮,認爲有人能給她買禮物,就是最幸福的男朋友。
其實,在那個歲數的孩子,完全不懂得什麽叫愛情,不懂得什麽叫生活,他們只知道,這樣就是男女之間最單純的愛。
確實,那個時候,兩個人手拉手都是幸福的,而且還不能明著牽手,只能暗地裏偷偷摸摸的牽手。
不過,對于初中生來說,這也太過于早熟,畢竟這個時候還是要以學習爲重。可是沒有父母的陪伴,沒有父母的教育,這必然是一個敗筆。
三年的初中生活,女孩子考上了理想的高中,而他卻連最差的高中都沒有考上。
從此,水手長失去了女孩子,女孩子繼續完成自己的學業,也沒有再聯系他。面對沒有書讀的水手長,並沒有覺得自己損失很大,反而覺得自己非常的自由。
他渴望自己去賺錢,渴望自己去混社會,甚至他的父母認爲他還小,想要把他帶在身邊,卻被他倔強的性格給折服了。
初中畢業那一年暑假,他的父母原本想著繼續帶他去出海打魚,可是,水手長不再接受,認爲自己可以出來賺大錢了。
此時的父母再也管教不到他,只希望他不去做違法的事就是最大的幸福。畢竟他們出海後,和孩子聯系不上,擔心他出來社會上會吃虧,尤其是鬧出麻煩事來就很糟糕。
沒辦法,一意孤行的孩子,真拿著父母給他的零花錢出省城打工去了。
可是他忘記了自己還是未成年人,剛來到省城就被各大公司拒絕,就連街邊上的小店也不敢要他,這讓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爲了證明自己能行,水手長甚至去了工地搬磚,一開始工地並沒有答應他,是他苦苦哀求,告訴老板自己快沒錢吃飯了,希望能夠幫忙搬磚,賺點錢生活。
其實,水手長身上還是有幾塊錢的,只是希望以這樣的方式能夠讓老板收留他,他這樣做,就是要證明自己能夠通過自己也能賺錢了。
老板出于憐憫,就允許他幹一天的活,然後答應給水手長一天50元的費用,水手長一開始聽了非常的高興,可在後面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水手長一開始很賣力地去搬磚塊,大約搬了六十塊磚的時候,他已經再也沒有體力繼續搬下去。
他想過放棄,可是覺得是自己求老板收留他的,要是繼續搬下去,自己估計又會倒在磚塊堆裏。
一個上午的時間過去,水手長已經完全吃不了這個苦,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立馬就離開了,連一天的工錢也泡湯了。
他不相信自己要幹苦力,卻處處碰壁,只因他是未成年人。
此時的水手長意識到自己未成年人沒人敢要,那就先回家和父母出海幹幾年,等到了滿18周歲的時候再出來賺錢。
當時,厚著臉皮回到了家裏,也不敢和家裏說自己出去幹嘛去了,只能告訴父母,自己去外面玩了玩。
回到家後,父母出海時,便主動地上了船說要幫父母幹活,這讓父母感到很吃驚。
就這樣,水手長陪在父母的身邊又幹了三年的時間,終于迎來了成年人的身份。
隨著年紀的增長,水手長和父母在海上打魚的這幾年,我也深深地體會到父母的不容易,也明白了社會上的錢並沒有那麽好賺。
從那一刻起,他打消了自己去社會上賺錢,要回來證明給父母看的想法。
他有時候坐在漁船上,也時常會想起自己年幼時的幼稚的想法,現在想想,活該自己當初沒有好好讀書。
如今,自己也沒有文憑,更沒有一技之長,回到陸地,唯一能做的還是繼續和父母出海打魚。
這對于父母來說,他們開始放心自己的孩子,畢竟曾經他們有太多的愧疚沒有陪伴孩子。現在孩子長大了,也不再需要自己牽挂,何況也一直在身邊幫忙。
那些年,海上打魚賺錢的生意還是很不錯的,雖然很多時候全靠運氣,運氣好的時候,一出海就是幾十萬背回家,但是出海跑船並沒有那麽簡單,時常會遇上壞天氣,也會遇上落空的時候。
這對于打魚的父母來說,只能平衡心態,可是急性子的水手長就不這麽認爲了,他總想著父母要是繼續幹下去,魚會越來越少,海上的危險只會有增無減。
面對這種情況下,水手長決定回到陸地尋找一份和船舶相關的行業。他把這個想法和父母商量了之後,父母也很贊成。
也幫忙問問周邊的人,是否有認識商船公司的人,希望能夠被指點指點。
通過在漁船向大家了解後,認識了一家商船公司的人力資源部的人,向他了解了這事後,才知道,想要上商船還需要去考證書,沒有證書是不可能有船公司接受他的。
這次,水手長決定沉下心,決定好好的考證。
了解自己所在地的學校後,向父母要了學費便開始了水手證書的學習,他希望自己能夠早日把證書考到手,于是抛棄了更多的雜念,一心認真的讀書。
他深知自己的文化水平不高,需要比別人更加的努力,所以,在學習期間,班上同學請他去喝酒,他拒絕了,別人請他去唱歌,他拒絕了。
他的心裏,只有證書。證書開出來就是最大的收獲,他希望能夠拿到證書及時地成爲商船的船員。
在學校大約經過三月的時間,水手長順利地考過了證書,這本沉甸甸的證書,對于水手長來說是非常不容易的,畢竟遠洋船員的水手證書是需要考水手英語的,沒有一點英語基礎想要拿到這本證書並沒有那麽容易。
所以,水手長拿到那本證書後,非常的高興,他希望能夠盡快上船,盡快去船上賺錢,他深知父母打魚的辛苦,希望給父母多承擔一點壓力。這樣父母就不需要爲他多操心了。
他們的父母也懂,不管是上商船也好,還是漁船也罷,上了船,就只有幹活,只有努力賺錢,畢竟在船上的空間就那麽大,自由的程度也好不到哪裏去。
可是,他的父母忘記了,隨著時代的變化,現在的年輕人玩的花樣也層出不窮。
水手長拿著證書,順利地找到原來的那位人力資源的工作人員,在原本認識的基礎上,他很快就進入了這家公司。
公司爲他辦理了各項材料,也對他進行了一系列的上船培訓。
一個月後,公司也爲他早早地安排了船,計劃讓他在日本東京碼頭上船。
上船那一天,水手長順利地成爲了一名實習生。
從此走上了上船的水手生活。
這對于他來說,船上的生活並沒有很新鮮,畢竟他曾經也是一名漁船的水手,常年的生活在船上,他明白商船除了比漁船大一些,其余的差別不大。
也因爲水手長有跑船的經曆,所以在船上學習東西也比較快,尤其是在駕駛台學習操舵就得心應手,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學得非常的好,船長也看在了眼裏,非常認可水手長的學習能力。
只可惜,船上提職並不是船長一個人說得算,畢竟還需要經過6個月的實習生,在船長的推薦下,才有可能在下一趟的時候成爲二級水手,也就是我們說的OS。
不過,在水手長的眼裏,提職只是遲早的事情,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學習船上更多的技能。
在船上六個月的時間,可以說水手長已經把水手分內要做的事都熟悉了一個遍,完全可以一個人獨自去完後了。
甚至船長認爲,他做爲一名合格的水手長也是完全沒有問題。只是時間不允許他馬上做這個崗位。
第一趟跑船很快就結束了,回家休息了三個月的時間,水手長又順利地上船,這一次,他不再是實習生,他的職位已經是一名二級水手,並且在第二趟及時的把見習記錄寫好,寄回海事局,就能夠把證書換出來。
要是公司正好有船員要出來,水手長就可以拿著新換出來的高級值班水手證書去做AB,也就是一級水手。
在工資上要比OS高出很多,主要是還能在駕駛台開船,成爲一名舵工。相對OS來說,幹的活也會更少,更輕松。
這就是提職輕松的後果。
自從提職後,水手長在駕駛台和駕駛員經常接觸,正好這個駕駛員是有錢的大副。
兩個人因爲天天在一起當班,導致水手長了解到大副在玩比特幣,這對于水手長來說,是一個新鮮的船上玩法。卻不知道,這個東西已經開始向他招手。
每天上班,他都會和大副聊聊這方面的事情,大副也會把自己玩這個的經驗分享出來。
就這樣,水手長也玩起了這東西,從一開始上手的時候,天天圍著大副轉,到後來,自己一個人躲在房子玩這東西。
我因爲沒玩過這東西,但我能感覺到水手長被這個東西深深的吸引。整天都能看到他拿著手機,利用船上微弱的網絡,天天盯著手機,吃飯盯著,上班還想看手機。
大副也不斷的給他傳授知識,這就讓他越陷越深。做水手那一年,他有一半的時間是在船上玩這個,因爲是剛玩這個,所以沒有完全沉迷,很多工作,他也完成得很出色。
船上的大副和船長都認爲他是很不錯的水手,在業務方面也非常的不錯,甚至船長認爲,水手長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在公司幹了第五年的時候,公司也認爲水手長是不錯的水手,打算提拔他爲一名水手長。
隨著跑船的時間越長,水手長沉迷在比特幣上的專注力越來越強,消耗的錢也越來越多,年紀也越來越大。
水手長此時是名正言順的水手長,工資也上漲了很多,在船上開始管理下面的水手們,自己有了更多的時間玩這個。
可就是因爲自由的時間更多,水手長玩這個遊戲的心越來越強。
就這樣,他不僅把自己的工資全部充了進去,而且回家的時候,說謊要錢結婚。父母聽到他說要結婚非常的高興,也聽從了孩子的說法,直接給了孩子30萬的彩禮錢。
可沒想到,這30萬並不是水手長真的要拿去結婚。而是偷偷的拿去充比特幣玩,一時間,上瘾的水手長,對比特幣日漸入迷,在船上幹脆就躲起來玩手機。
每天把工作安排下去後,自己就躲起來玩手機,操控比特幣。
也許是人的運氣不好的時候,喝水都容易嗆到,水手長玩比特幣開始走下坡路,一天不如一天。
還沒到回家的時間,水手長就已經把父母給的彩禮錢全部消耗了,這時他才醒悟過來,知道自己爲時已晚,也知道自己對不起父母。
明白這個錢是父母辛辛苦苦賺來的,不僅花光了父母的錢,也把自己這幾年賺到的錢全部消耗了。
在這封閉的封閉的環境下,水手長開始心慌,開始胡思亂想,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種狀態在船上是危險的,尤其是在這種寂寞的船上,環境空間小,人情往來更少,一旦遇上心理障礙,就會很快出現各種負面情緒。
一旦負面情緒積蓄越多,人的心態就會崩潰。
果然,當他在船上第七個月的時候,整個人的情緒就崩潰了,經常對船員大罵,無端的職責船員,這讓船員們開始反感他,就連船上的領導都很嫌棄他。
此時的他開始被孤立,大家也不愛和他往來,在這種情況下,他的處境更加糟糕,一時間,強忍的心態出現了裂痕。
當時我們的船航行在新加坡海峽,也不知道是何具體原因,是何時,他一個人偷偷的去了船尾跳下了海。
當船上發覺他不見了是在晚上的時間,此時,全船到處尋找也沒有發現,再加上晚上,海面上也很難發現人的蹤影。
跑過船的人都知道,新加坡海峽是非常狹窄的,船舶不可能輕易在海峽裏調頭去尋找人,船長只好向新加坡指揮中心報告人員落水的事件,請求他們的救援隊幫忙尋找。而我們的船舶因爲缺員,只好駛入新加坡港口接受調查。
有趣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原本船上的船員都以爲水手長在海峽裏跳海,就算是會遊泳,不會淹死,也會被繁忙航道上的商船給撞死。
大家都覺得想要再找回來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可奇迹偏偏就出現了。
當時,附近船舶有人看到了人員落水的現象,當時也正好有過往的帆船,這些帆船都是外國人有錢在新加坡住,經常開著帆船出海釣魚。
水手長跳海後,因爲自己會遊泳,也並沒有淹死,只是在體力不支的時候,正好被航行在附近的帆船看到了。
爲了救他,帆船的船長也是放棄了釣魚,全力的救治他,爲了能夠讓他恢複正常體力,一邊全速前進,一邊報告新加坡指揮中心。
可誰都沒想到,剛被救起的水手長,不知道怎麽回事,眼看要抵達碼頭時,又一次起身跳入大海,這一次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當水手長跳入海裏的時候,因體力不支,正好被高速旋轉的螺旋槳打到,整個手臂掉了一只。
如此痛苦的代價,可能只有水手長才能想得出來。
當商船上的船員們都知道這麽回事後,都認爲帆船的船長就沒有必要救他,幹脆就讓她在大海上淹死也許會沒有那麽痛苦。現在雖然又被救起來,但是手臂沒了,人也差不多了。往後余生,不僅給自己帶來了痛苦,而且也給父母帶來的痛苦,這樣活著何必呢?
船員們都覺得水手長真是不會選擇一個好地方尋死,比如當我們船開到印度洋的時候,再尋死,這個時候,印度洋上來往的船少,想要獲救機會不可能,而且印度洋上有鯨魚,下海後,可能會被鯨魚一口吞並,這也的離開才是簡單的。
現在好了,全體船員都知道他是因爲玩比特幣,把自己玩壞了。大家並不會憐憫他,也許只有原本帶他入圈的大副會憐憫他,替他感到悲哀。
如此悲哀的人,從一開始就不應該上船,還不如從小就跟著父母一起打魚,在父母的守護下,端正做人,也許生活又會是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