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出身貧窮但美貌的男人,在這世上可能遭遇什麽?
九年前,陳坤在自己《突然就走到了西藏》的書中寫下自己的故事,誤打誤撞回答了這個問題。
這故事,和那個讓他出名的角色——富家少爺金燕西,幾乎完全相反。
他自幼父母離異、家境貧寒,可以算是個內心敏感的“苦孩子”。
現實生活中的他,和熒幕中的“盛世美顔”也不太一樣:
素顔,五官依舊精致,整體卻有點“不修邊幅”。
本期明星談心社,我們和陳坤聊了聊,出道21年,他在大熒幕之外走過的路:
路過峽谷,攀過垭口,也欣賞順途時的風景。
“我沒那麽高尚,我接受,我也沒那麽自卑,這也接受。”
1
一個想當設計師的演員
“我小時候很容易可憐自己,我會把我的傷心事講出來,然後在心裏將它放大,回家以後就一直想,一直想。”
這是陳坤在采訪中說的。
大熒幕裏翩翩“貴公子”形象的他,有一個拮據到貧寒的童年。
小時候,陳坤一家五口擠在十三平方米的房子裏,媽媽爸爸和小弟睡在屋子裏面,陳坤就和大弟睡在過道上。
窗戶只糊了一層紙,而且這層紙永遠是爛的。
如果有人從外面伸手進來,就能碰到正睡覺的陳坤。
有一年春節,10歲的弟弟因爲不舍得花錢買公交車票回家,在寒冷的夜晚走了3站。
到家第一件事,是從口袋裏掏出攢的零碎的錢:“媽媽,給哥哥跟小弟買肉吃。”
19歲時,陳坤被東方歌舞團錄取,來了北京。
他太愛北京了,一有時間就在大街小巷上溜達。
陳坤特別能走路,可以從東三環一口氣走到20幾公裏外的頤和園。
有天晚上,他一個人在長安街上走,看見周圍高樓大廈中的萬家燈火,心中湧上一個強烈的念頭:
一定有一天,這些亮著溫暖燈光的窗子裏,有一扇窗是屬于陳坤的。
來北京第二年,陳坤考上了北京電影學院。
只是,家裏的貧窮像是一個沉重的枷,套在他的身上。
他的每一步都有些莫名的笨重和冷漠。
大學四年,陳坤一共拍了兩部戲,電影《國歌》和趙寶剛的《像霧像雨又像風》,全是男主。
本是讓人羨慕的事情,但幸運反倒讓他心虛:
一切都是僥幸得來,或許其實自己根本不適合當演員。
那個時候最吸引陳坤的,不是光鮮亮麗的明星,而是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個月幾千塊錢的工資。
拍完《像霧像雨又像風》,他拿著9萬塊片酬,決定實現小時候的夢想——當一名室內設計師。
他被國外一所設計學院錄取,但被昂貴的費用擋在了門外。
國外的生活費超出了他的想象,校方還不允許學生打工。
本以爲拍戲得來的是“巨款”,沒想到在這些面前,不過九牛一毛。
“那幾天我每時每刻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我怎麽才能留下來?我怎麽才能在這裏讀書?
後來我終于面對現實,我不可能讀的,因爲我支付不起。”
第一次關乎未來的願望,就這樣因爲缺錢而破滅。
2
得到了名利,卻丟了快樂
2003年,《金粉世家》火遍大街小巷。
七少爺就此出了名。
陳坤紅了。
他把家人接到北京來,先給媽媽買了一套大的公寓,又給自己買了套公寓,弟弟結婚,再買一套房子……
每次辛苦拍完戲,回到房子和母親、兄弟姐妹團聚,他才感覺溫暖和安全。
但是一出門,就特別恐慌。
他總覺得,現在的一切並不真正屬于自己——因爲他自認沒有爲社會做過什麽,也沒有獨特才華、專業能力給自己強有力的支撐。
那段時間,陳坤不停地接戲、拍戲,幾近麻木,只爲了“保留那一點名聲帶來的安全感”。
2008年某一天,陳坤在家裏選劇本。
他挨個讀過後把三個劇本擺在一起,閉著眼睛隨便抓了一個。
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難過地哭了。
“你竟然敢遊戲自己的生命到這種程度,陳坤,你竟然敢這麽做。”
2008年,陳坤接演劇本《故夢》,飾演民國時期的貴公子陸天恩。
陸天恩自幼生活養尊處優,也處處受限——財富並沒給他帶來快樂。
後來他屢屢遭遇變故,愛人去世、兒子夭折、家財散盡……
熬過一生磨砺,晚年時,他卻感受到人生的幸福和自由。
在陸天恩身上,陳坤第一次感受到了演戲和角色的魅力。
他總說:“其實我從2008年才真正的出道。”
褪去一身的繁華,才慢慢體悟到生活的粗糙和美好。
這段時間,陳坤心中生出了一個信念:
“我的生命中不光有我的家人需要我照顧,還有更多需要幫助的人,這才是我未來真正要去努力的方向。”
陳坤之前很不自信,覺得自己不配坐頭等艙。
現在他卻開始轉變思想:名利不是一個結果,而應該是一個開始。
是一個命運給他的契機,讓他好好用這些財富和名聲,去幫助別人。
2011年,陳坤發起了心靈建設公益項目“行走的力量”,這也是國內的第一個心靈公益項目。
他希望幫助人們在行走中內觀自我、在安靜中獲得內心力量。
每年8月,他帶著不同身份和經曆的行者,在遠離城市的地方進行爲期一周左右的行走生活。
行走中唯一的規則是“止語”——所有參與者在行進過程中都盡量不說話,也不聽音樂和拍照——就在這沒有信號的茫茫自然裏只專注和自己待在一起。
陳坤解釋:“‘行走的力量’帶來對現有生活的一種抽離,讓人從原有熟悉的環境、城市、空氣,抽離到完全沒有信號的地方,跟一幫陌生人在一起。
抽離,會讓人對之前既定的生活有一種思考、對自己有一種觀察。”
“人與人的連接,不是在于我一定要跟你說話,有默契的人不需要說話。
我們只是嘗試能不能到山裏面,我們跟自然有一種默契和覺察,我們跟內心有沒有一種默契和覺察。
我不用知道你們是誰,我只要知道我跟你在山裏一起行進過幾天。
我們曾一起在這個像是與世隔絕的‘烏托邦’裏,和彼此、和自己的心專注地在一起思考和碰撞過。 ”
與外界交流得越少,留給自己思考的空間就越大。
堅持行走的9年來,他和團隊帶領行者們去過西藏,在平均海拔4500m、最高海拔5353m的青藏高原行走觀心;
也穿過沙漠,在平均43°C的高溫下完成150公裏的敦煌黑戈壁沙漠行走;
走過砂石、山地,趟過泥濘、溪流,渡過淹沒小腿的刺骨冰川融河,經曆過一日四季變換的冰雹風雪……
陳坤越來越找到了自己的“核”,他不僅擁有名利,更掌握了真正運用名利的方法:
在一次次的行走中, 給參與者的內心種下一顆正能量的種子,在他們面對迷茫、壓力、悲傷、狂喜等某個不經意的時刻,這顆默默在他們心裏生根發芽的種子,就會生出直面自我和環境的堅韌力量。
3
“我不想被標簽捆綁”
陳坤每天工作13個小時。他嚴肅時和大笑時有巨大的差別。
鎂光燈下表情嚴峻,眼神銳利;但在台下做造型時,放松地胡亂唱著五十年前的老歌,像個大孩子。
陳坤把微博當成自己的朋友圈,隨時分享自己的有趣日常;
也會成爲網友的樹洞,傾聽陌生人的情緒故事;
是綠洲上的標簽狂人,每一張照片上都打滿了細節標簽。
在他看來,生活的有趣在于發現和珍藏。
陳坤不避諱說自己害怕衰老,“因爲我還有很多角色想要演。”
甚至真誠地告訴記者,自己拍戲時每天都敷面膜。
某些時候,他又對這類事情舉重若輕。
他在書裏寫下:
“我們都會衰老,我一定會過氣。就像行走一樣。我以前會希望自己永遠不老,永遠健步如飛,現在我開始接受這個世界的完美和不完美。”
雖然抱有期望,但依舊坦然接受。
在時間的打磨裏,學會和天性的“自洽”。
演員是個值得認真對待的工作,但也僅僅是一份工作。
鏡頭之外,有更廣闊的天地和更真實的自己。
在家人面前,他只是兒子,只是哥哥。
會因爲賭氣去練習重慶話,只因爲媽媽開玩笑說他家鄉話不標准;
也會固定拿出一整天陪媽媽過周末,用“陪伴”和“表達愛”跟媽媽交流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他讓弟弟在自己的團隊中工作,但如果弟弟做錯事情,會很嚴厲地斥責;
還和幾個老朋友一起,創辦山下學堂,爲專業演員和非專業演員打開一條通往想象和故事的演藝之路,做一些自己想做、覺得有意義的事情……
剛剛過去的一年,陳坤“行走的力量”繼續聚焦“情緒”,行走主題是:看見自己本來的樣子。
仍然是長時間的沉默前進,仍然是在上山、過河時的互相扶持。
只不過這一年大主題下的行者們,更要嘗試在自己的思考和團隊的碰撞中,透過此時此刻的情緒看見自己本來的樣子,在路途中了解自己的身體,了解自己的心。
感受、面對和悅納當下,擁抱每一面的“情緒”“記憶”和“自己”。
人們總想成爲更好的自己,但如果連此刻自己的狀態、自己的優缺點都觀察不到,這個‘更好的自己’就是空中樓閣。
撕掉外界給的標簽,找到適合自己的方式,收獲就可能會水到渠成。
44歲的陳坤已經想通,順其自然,是人生一種非常漂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