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決心
李斌、李想、何小鵬,乃至騰訊、阿裏巴巴,應該小心蘇偉銘的到來嗎?
大衆汽車集團全球職位最高的華人、全球執行副總裁、大衆中國多年的實權人物蘇偉銘,正在全方位向新世界靠攏。
他選在今年11月的廣州車展上,跟機器人索菲亞一起亮相,暢談對未來汽車新世界的規劃。這一次,蘇偉銘談的不再是車、經銷商,而是Mobility Asia(逸駕智能)。基于AI語音對話、研發智能車聯網、鋪設智能充電網絡、構建移動智能出行生態圈,正是蘇偉銘對汽車新世界的規劃。
蘇偉銘和MobilityAsia的優勢在于,資源深厚、經驗老道、決心巨大。互聯網世界的人可能很少有人意識到,作爲全球最大的汽車主機廠,大衆集團的年利潤額比騰訊、阿裏巴巴還大,大約是2倍——大衆上一年營業利潤170億歐元(折合1333億人民幣),阿裏巴巴同時段年利潤爲614億元。阿裏巴巴雖然也有心涉足汽車領域,並與上汽成立了做車聯網的合資子公司“斑馬智行”,但對大衆這樣的公司來說,這個領域不僅是自己的核心命脈,且在資金實力上比中國互聯網巨頭毫不遜色。
數據來源:上市公司財報。備注:大衆2017年利潤爲營業利潤,未去除尾氣事件罰款
況且,在蘇偉銘的推動下,大衆相較戴姆勒(奔馳)、寶馬這其他幾大汽車業巨頭,唯一一家成立了獨立子公司(即Mobility Asia)去做新業務,而非像其他同行那樣,僅在公司內作爲一個部門存在。
不過,蘇偉銘雖然向來在中國汽車業以“變革者”著稱,但他所做過的變革主要集中在銷售領域,而成爲汽車新世界的帶頭大哥——Mobility Asia規劃的業務包括車聯網、出行、智能充電網絡、智能駕駛、數據應用等等——這種轉變之大,即使在蘇偉銘長達二十幾年的汽車業生涯中也是史無前例的。
蘇偉銘構想的未來世界龐大、野心勃勃,且都是全新領域。蘇偉銘此舉,可以說將決定大衆集團在新世界的地位。
這一次,蘇偉銘行嗎?
2、所謂變革:洞察力和破局力
如要探究蘇偉銘此次的成功概率,需要先探究在他的“變革者”標簽背後,他的能力和資源究竟是什麽?
出生于新加坡的蘇偉銘風度翩翩,流利中英文、對中國文化的熟悉和尊重,爲他馳騁在中國市場、斡旋于國際商業戰場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有利條件。
蘇偉銘在美國接受高等教育,獲金融專業工商管理學士學位、戰略管理和工商管理碩士學位,這些賦予他的不僅是完備的知識體系,更是國際化的視野。他的職業生涯始于銀行和咨詢業,後進入汽車業,2005年正式加入大衆中國。徳國企業文化的熏陶在他的職業道路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他把對規則的尊重放在至高無上的地位,處事上對嚴謹幾近苛責的追求、對人的尊重是這一原則下的應有之義。新加坡、中國、美國、德國,四個國家不規則的組合在他身上産生了強烈的化學反應,這促使他成爲了大衆獨一無二且無可替代的蘇偉銘。
曾擔任大衆集團分管人事副總裁的Tobias Busch曾回憶他向大衆引薦蘇偉銘的情景,“他不會說德語,但渾身散發出令人敬畏的能量與活力。”
他第一次讓業界全體側目,是2001年出任虧損中的北京吉普的銷售總經理。
當時的中國汽車市場上,只要産品尚可,就會取得不錯的銷量,大家品牌意識都不強。一位記者回憶,當時蘇偉銘說:做汽車最終就是做品牌。蘇偉銘頂著壓力,提升市場推廣的質量,讓吉普進入高級銷售店面,讓北京吉普真正開始了品牌塑造。在當時的普遍認知上,蘇偉銘做品牌的舉動未免顯得大手筆。但最終,蘇偉銘任內,結束了北京吉普長達5年的虧損局面。如今看來,汽車主機廠通常都是中國廣告業最重要的客戶。
從此之後,精力充沛的蘇偉銘一再在汽車業中創造奇迹。他于2005年加入大衆中國, 該年底被大衆的合作夥伴、一汽集團當時的一把手竺延風力排衆議,挖去作爲一汽大衆商務副總兼銷售公司總經理,負責實現一汽大衆銷量攀升。
這又是一次臨危受命。當時,中國汽車市場在經曆了2003年的“井噴”行情之後急轉直下,銷售異常低迷。國家統計局的數字顯示,一汽集團2004年一季度虧損5.7億元,一汽集團稱主要的虧損是來自一汽大衆。直到2005年,一汽大衆的形勢仍不見好轉,33萬輛的産銷計劃化爲泡影。
危難之際,竺延風認爲,只有借用“外腦”,引入全新的營銷理念與管理模式對一汽大衆進行徹底變革,才能讓一汽大衆走出困境。顯然,蘇偉銘是不二之選。
竺延風也覺得,要打破當時一汽大衆的諸多僵局,需要蘇偉銘的雷厲風行。在一汽大衆,通過代號爲“提速行動”的項目,蘇偉銘力排衆議,整改銷售區域、調整營銷方式,提升對需求的反應速度和效率;再造銷售管理流程體系、對經銷商向客戶提供的每一個細節進行完善、提升,每個經銷商員工都能執行高服務標准。
蘇偉銘在一汽大衆的做法,最終帶來了其銷量的大幅度提升。
《南德意志報》曾這樣描述蘇偉銘:“他是一位實用主義者,並非是循規蹈矩的管理人,他與合作公司一汽大衆和上海大衆保持著非常密切的關系。即使蘇偉銘坐在會議桌的另一端,他們仍將蘇偉銘視作他們中的一員。
無疑,蘇偉銘是一個能剖析問題,也能給出解決方案的人。
觀察蘇偉銘的發言,能發現他對未來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看法。從遠景上看,年輕人的購車需求會轉變爲出行需求,所以“我們的願望是從汽車制造商成爲圍繞智能出行的服務提供商”;終極形態上,他認爲答案是“智慧城市”,從大數據到無人駕駛到智慧交通,都將通向這裏,且未來大家不需要一堆App;而眼下要做好的第一步,則是車聯網。
在思路清晰之後,蘇偉銘再次展現了他堅決、強硬的作派。他通過投資出門問問將自然語音識別核心技術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蘇偉銘曾對《經濟觀察報》表態,“我不主張相互供應的關系,一定要擁有屬于自己的核心技術。”
而其他主機廠通常采用購買科大訊飛等廠商的服務的方式,很難說主機廠能有多少把控權。
3、汽車新世界:資源的強力調用者
從大衆內部拉一支團隊出來,成立一家獨立子公司Mobility Asia——在36氪此前的專訪中,蘇偉銘稱面試了不少銷售公司的一把手、品牌的管理層,並稱這是一支1%的精英隊伍——這符合蘇偉銘一貫的風格。
只不過,這一次大衆面臨的挑戰恐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對蘇偉銘也是如此:他要一下跳入研發環節,而這還只是這項征途的第一步。
在這片充滿未知的征途中,有一項已經被證明:阿裏巴巴和上汽的合資子公司斑馬,其車聯網系統2016年裝載在榮威RX5上後,讓這款車成爲一時的爆款。不過,這遠非完美形態。比如,奇點汽車的沈海寅曾經把斑馬系統形容爲“外挂”:車可以不帶這套系統,也可以帶這套系統。而真正的智能化是特斯拉那種,把它的屏和智能系統去掉,特斯拉就不是特斯拉了。例如,如果車燈要根據導航提前轉向,就要車聯網跟車的光亮傳感器結合,這需要“真正的”智能化。
這正是蘇偉銘的機會。汽車主機大廠們其實都相當驕傲和強勢,互聯網公司們通常只有真正合作才會知道與車機打通有多難。
斑馬CEO 施雪松也曾承認,“斑馬跟上汽的合作過程中,我們對各類數據都有非常詳盡的合作協議,這些數據如何切割、共享、交換,都有明確的界定。” “互聯網公司和整車廠談合作,先談數據問題,數據在車廠那裏是非常敏感的。”
具體來說,汽車底層應用在行車過程中積累的工況數據,是不經斑馬直接上傳到上汽的數據中心的;語音識別、以及圍繞用車的衣食住行産生的大數據、對優化推薦有幫助的數據,上傳至阿裏/斑馬的服務器;高德導航數據則兩端都有。
蘇偉銘成立的Mobility Asia,軟件工程師和商務經理各占一半,大衆旗下的品牌也無需對其封鎖車機數據。目前看起來,蘇偉銘和他一手創辦的Mobility Asia是最有可能把車的軟硬一體結合得最好的公司。
僅2018年前三季度,大衆集團在華銷量就接近304萬輛。類似于只要雷軍決意小米只用自己的操作系統、應用商店,那麽其他人幾乎沒可能進入這個體系。只要大衆決意讓旗下汽車都使用Mobility Asia的操作系統——以及Mobility Asia的系統夠好用,且大衆能適應阿裏這種互聯網公司“免費”的打法,在車聯網系統本身上不追求收入利潤——那麽誰也沒有辦法。
不過,相比2016年大衆的判斷——當時大衆稱要布局3個板塊:車內(in the car)的互聯功能;車輛周邊的基礎設施建立,包括智能停車、智能充電;交通形式的智能化管理——蘇偉銘今天的看法又有演進,變爲5個板塊:新增了“出行生態”,從談“交通形式的智能化管理”,調整爲“大數據應用”+“智能駕駛”。
在“大數據應用”+“智能駕駛”上,蘇偉銘的手牌在于,大衆汽車中國銷量是主機廠裏最大的,而新造車勢力無論從産能到銷量都還小,互聯網公司和主機廠在合作上依舊有很長的路要走——這讓Mobility Asia有機會建立起競爭優勢。難點在于,如何把其他主機廠也囊括進入一家大衆旗下的子公司裏——這意味著未來蘇偉銘還要尋找聯合同行的創新式辦法。
同時,中國作爲第一大電動汽車市場,在蘇偉銘看來,大衆必須投資建設充電設施網絡 —- 而智能充電網絡又可以讓車聯網更好的爲車主服務。今年11月,大衆集團也已宣布與合作夥伴攜手打造快速充電網絡。
在出行上,蘇偉銘也已經有新動作:除了投資首汽旗下共享汽車平台Gofun之外,大衆還與滴滴共同成立了一家合資公司。蘇偉銘思考這件事情的核心思路,還是在于未來客戶會想如何生活。比如,擁有一輛車可能不是大城市年輕人的主流需求,大家只是需要一次出行服務;也許要大家只需要一個智慧城市的超級App,而不是一堆打車App。
6年前沒有滴滴,3年前沒有摩拜。蘇偉銘構建的生態圈,會不會是下一個巨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