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此前都是美國和歐洲在全球貿易中制定政策標准,而這之後,RCEP將可能開啓一種新的模式。
世界最大自由貿易協定RCEP正式簽署的消息持續在國際輿論場上發酵。
在11月16日的例行記者會上,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稱,RCEP的順利簽署是“區域經濟一體化的重要裏程碑”。新加坡《聯合早報》評論認爲,15個國家簽署RCEP彰顯本區域齊心緩解新冠肺炎疫情對經濟沖擊的承諾,並有助于抵抗反全球化浪潮。相關國家希望能在未來的經貿活動中獲得“安全感”。
相比之下,歐美媒體的態度則顯得五味雜陳,一邊承認這是“一項重大成就”,一邊渲染該協定“由中國主導”,擔憂自身影響力受挫,變成“亞洲的局外人”。
美國《紐約時報》11月15日報道稱,中國主導的貿易協定簽訂,對美構成挑戰。《華爾街日報》11月16日稱,RCEP覆蓋亞太地區許多“最大、最有活力”的經濟體,它們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放下地緣政治分歧,打造了一個占全球經濟總量約30%的區域集團,然而,作爲世界第一經濟大國的美國並不在其中,這“給候任總統拜登帶來挑戰”。
英國《金融時報》稱,從時空上看,該協定的簽署與中美角力的大背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德國《商報》11月15日渲染稱,RCEP的簽署應該成爲“西方的警鍾”,歐盟如今該集中精力與印度合作,“絕不能成爲亞洲的局外人”。
德國新聞電視台認爲,此事標志著全球權力中心的進一步“轉移”——亞洲正在“奪取”美國的影響力,而特朗普正在打高爾夫,這是非常具有象征性的一幕。德國《時代周報》11月16日刊文稱,RCEP在本地區受到熱烈歡迎,它將美國最重要的盟友——韓國、日本、澳大利亞納入其中,“這預示著亞洲世紀的開始”。
這些報道的字裏行間折射出RCEP簽署後西方媒體普遍表現出焦慮情緒。
01
西方引以爲傲的規則制定者角色被撼動
事實上,西方焦慮已經不是一兩天了,且近年來看似越來越嚴重。
從2018年西方世界新一波所謂“中國威脅論”露出苗頭,到今年2月慕安會將“西方的缺失”作爲主題,再到新冠疫情大流行後,歐美國家持續陷入疫情反彈的漩渦,政治與經濟上的危機不斷加重,美國一些政客甚至將抗疫不力“甩鍋”中國,如今,在東亞努力走出新冠疫情影響的關鍵節點,RCEP的簽署將給亞洲經濟複蘇注入新動能,這也難怪西方會生起一股濃重的霸權焦慮情緒。
要知道,在此之前都是美國和歐洲在全球貿易中制定政策標准,而這之後,RCEP將可能開啓一種新的模式。
早在2015年,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就曾斷言,“If we don’t write the rules, China will write the rules in that region”(“如果我們不制定世界貿易規則,中國就要去制定”),當時正值TPP協議基本談妥之際。奧巴馬還聲稱,“我們不能讓中國這樣的國家制定全球經濟規則。”
TPP是由美國主導的,以原亞太地區四國(新加坡、新西蘭、文萊、智利,亦稱P4)自由貿易協定爲基礎的一個高水平、綜合性的區域貿易安排。
當時國內很多學者認爲,由于TPP的最終目標是國際規則和標准的統一,其實質是對外構築規則和標准壁壘,以鞏固美國(一定程度上也包括日本)在全球産業鏈和國際分工體系中的傳統優勢,直接影響到未來中國在區域和全球治理中的地位。
不過,2017年1月23日,特朗普就任總統不久就簽署了總統行政令,宣布美國退出TPP。而後,盡管日本迅速主導和繼續推進這一協定,並起了一個新名稱“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夥伴關系協定”(CPTPP),但由于沒有美國的參與,CPTPP發揮的影響力很有限。
所以,當RCEP正式簽署,部分美媒高呼“世界不等美國了”,背後正是因爲RCEP撼動了他們一直以來引以爲傲的世界貿易規則制定者的角色。
02
RCEP與TPP不同之處
奧巴馬政府之所以加入TPP談判,將其作爲美國重返亞太、“爲亞太制定規則”的關鍵載體,是因爲美國的戰略精英清楚,美國未來的機會在太平洋對岸,而最大的挑戰也來自太平洋對岸。
通過TPP,美國建起了排外的“俱樂部”,試圖將中國孤立在外,這從長遠看,雖然沒有直接發動貿易戰,但其傷害要比貿易戰更大。
但爲何美國會退出TPP?
直接原因來看,是由于特朗普在2016年時爲了贏得鐵鏽地帶産業工人的支持,把退出TPP作爲競選籌碼。
實則更爲關鍵的原因在于,TPP遭遇了美國國內來自民主黨和共和黨的強大阻力。當時,無論是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還是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裏,都認爲TPP將奪走美國的就業崗位,都對TPP持反對態度。
特朗普曾表示,TPP對美國的制造業傷害太大,特別是很多制造業的就業崗位會流向締約國中那些人力成本低的國家。
此外,在TPP的成員國中,也不乏反對這個協定的。據相關報道,當初12國在新西蘭簽署TPP協議的時候,當地上千民衆在會場外聚集抗議。有抗議者認爲,TPP談判過程缺乏透明度、不少條款服務大型跨國公司利益,應當抵制政府簽署這一協定。
其實,對TPP的主導和推進只是奧巴馬政府應對中國的思路,而在照顧切實經濟利益方面考慮欠周到,更直白地說,美國只是將TPP作爲亞太地區再平衡的手段,戰略需求遠大于經濟貿易需求,因此TPP才會遭到多方面的抵制。
我們來看一下貿易數據。2013年,整個TPP協議體系內部12個國家互相的貿易總額不超過3.5萬億美元。而2013年全球的貿易總額是36.7萬億美元,TPP協議體系內的貿易額還不到全世界貿易總額的10%(注:此爲體系內相互之間的貿易額)。
而中國在2013年的進出口貿易總額就達到4.16萬億美元,占世界貿易的11%,超過TPP體系內成員間互相的貿易總額。在TPP體系內經濟體量較大的國家中,中國是日本、韓國、澳洲、新加坡、越南的第一大貿易國,是美國、加拿大的第二大貿易國。
這麽來看,就不是TPP不帶中國玩的問題,而是沒有中國,TPP成員國自己能不能玩起來的問題。
這次RCEP的簽署已經表明,即便澳大利亞和日本作爲美國倡議的四國聯盟成員,也無法忽視經濟上對東亞國家的依賴。日本與RCEP其他成員的貿易占其總貿易的50%以上,澳大利亞與RCEP成員的貿易更是高達61%,這就使得日本和澳大利亞不得不將經濟利益與意識形態和地緣政治做一定的切割。
而正如《俄羅斯報》11月15日報道的那樣,RCEP是中國參與的除WTO外第一個如此大規模的多邊經濟協定,盡管與日本和澳大利亞有一些意見分歧,但中國選擇了與美國不同的道路,即與所有參與者合作。
03
拜登重返TPP?
在拜登上台以後,美國可能會加強與歐洲、亞太傳統盟友的聯系,以體現美國的“領導力”。因此,許多人擔心美國重返TPP的風險。
近期,拜登也釋放出信號:當地時間11月16日,拜登參加在特拉華州威爾明頓舉行的新聞發布會,聲稱“美國需要與盟友制定全球貿易規則,以對抗中國日益增長的影響力”,並透露他已經有一個詳細的貿易計劃,將在明年1月宣誓就職次日(1月21日)進行討論。
對此,一種觀點認爲,拜登上任後面臨的棘手問題很多,比如抗擊疫情、恢複經濟,以及增進國內的團結,加入地區性的自由貿易協議並非他要解決的首要問題。而即便拜登政府想推動貿易自由化,但美國國會的進一步分裂,可能會導致相關議程在推進時遇到阻礙。
不過,RCEP確立之後,可能會對美國國內造成一些壓力,特別是那些主張和中國競爭,加強美國在亞太地區影響的人,會以此爲借口,來增加美國重新回到TPP的動力。
也有觀點認爲,即使拜登能夠重返TPP,美國也很難完全回到當時高標准的貿易安排,因爲在美國制造業競爭力降低的大趨勢下,適度的貿易保護難以避免。
但不管拜登會不會重返TPP,或以什麽樣的形式重返,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亞太經濟體相互依存,中國經濟是亞太價值鏈上不可缺少的一環,放棄中國並不符合TPP成員國的利益。
因爲是利益而非意識形態、是資本與技術而非航母與F-22、是産業鏈與供應鏈而非“星球大戰”計劃與“廣場效應”在劃分世界、改造世界、重塑世界。
在世界政治經濟迎來新變局的背景下,以遏制他國而非發展自身的心態去發展,終將與時代機遇擦身而過。
對于個人、企業而言,世界政治經濟格局正在發生前所未有的變化,如何抓住戰略機遇,應對大變局挑戰,已成爲難以回避的議題。
11月30日,福卡智庫咨詢決策•圓桌會將就有關問題進行分析研討。福卡智庫首席經濟學家、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王德培將爲會員單位作主題報告——《世界政治經濟新格局——抓住戰略機遇,應對大變局挑戰》,對相關問題作更深入的分析預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