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間,冰島醫院的床位不夠了。不過和大家想象的不一樣,急需床位的不是新冠肺炎的患者,而是即將生産的孕婦。
疫情以來,大多數發達國家的新生兒出生數量大幅下降。如在2020年,美國的生育率達到了曆史最低,法國在當年出生的人口數量爲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最少的。
不過北歐國家一枝獨秀,出生人口不降反升,其中以冰島最爲顯著:在2021年第二季度,冰島出生人數比常年平均高出16.5%;芬蘭和挪威出生率也分別增長了7%和5%。
生活在挪威的華人學者、同樣也是孩子母親的張女士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對于這一結果,她一點也不感到奇怪。在她看來,主要是因爲北歐國家有社會福利兜底,疫情並沒有造成太大的不確定性;同時因爲疫情導致在家辦公,屬于個人的時間增多,這些都有利于提高生育率。
醫院病床不夠用了
在2021年第二季度的“嬰兒潮”後,冰島一直在努力擴展産科的病床數。
其實早在2020年12月,冰島醫院就首先注意到,來做産前檢查的婦女急劇增加。赫雷達爾斯多蒂爾(ThomsenHreiðarsdóttir)是冰島首都雷克雅未克最大醫院Landspítali的首席助産士,全國70%的嬰兒都出生在這家醫院。她表示:“我們當時覺得這也就是幾個月的事,再過幾個月數量應該就會下來了。”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出乎她的預料。
到了2021年夏天,大量嬰兒出生,醫護人員嚴重不足。冰島不得不從德國、波蘭,甚至遠到澳大利亞招募助産士,不過人手還是不敷使用,最終只能將已經退休甚至70多歲高齡的助産士召回應急。不過每個月都有那麽幾次,因爲産科的病床數嚴重不足,醫生只能將急需生産的婦女推進急診室分娩。
赫雷達爾斯多蒂爾根據産前檢查的數量估算,在2021年整年,冰島的生育率大概提高了9%。對于赫雷達爾斯多蒂爾個人來說,這意味著更大的壓力,一方面是助産士人手不足,同時還需要考慮疫情防控的因素。總之,用她的話來說,就是“現在發生的簡直難以置信”。
“嬰兒潮”對于冰島的短期影響很快就顯現出來了。一位母親在爲她1歲孩子找白天的托育機構時犯了愁,先後找了28家托兒所,才覓得一個空位。對于未來幼兒園怎麽解決,她說:“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這是所有孩子都要面臨的問題。”
類似的情況也在芬蘭發生。奧地利維也納人口研究所的研究員庫博特卡說:“就是從疫情開始後,芬蘭生育率在持續增長。”他認爲,在疫情期間芬蘭封禁措施較爲緩和,可能是促進生育率增長的一個原因。
福利促進生育?
張女士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生孩子是一項關乎長期的打算,而疫情對北歐民衆來說,不確定性並沒有增加太多,相反還增強了一些平時沒有的保障。
在2021年9月挪威宣布分階段重開邊境之前,每日新增新冠確診人數穩定在幾百例左右,基本可控。雖然在重開邊境後,確診人數大幅上升,但截至目前,挪威已有73.9%的人口完成了疫苗的全程接種,疫情的影響仍然在可允許的範圍內。
張女士說,和歐洲其他國家不一樣,北歐民衆整體而言對政府決策的配合度高,也便于疫情的管控。
張女士告訴記者,挪威民衆對疫情産生擔憂主要是在疫情發生的初期,那時對這一新病毒不了解,社會停頓,邊境進行了封鎖。隨後挪威政府拿出了補助方案,100%補貼普通人因疫情造成的收入損失,之前的失業保險也只能覆蓋原先80%的收入。因此,疫情對普通民衆的經濟狀況沒有太大改變。
“大家已經習慣于政府福利兜底,對未來並不擔心,這爲生育率提高提供了基本保障。”她說,雖然其他發達國家也提供了一定的兜底,但力度難以與北歐國家匹敵,因爲北歐的社會福利已經處于高位。
張女士表示,至今挪威大多數非服務行業依然可以在家辦公,省下了大量通勤和出差的時間。而因爲疫情,年輕人也取消了自己的旅行計劃,更多地待在家中。以她自己爲例,在疫情前她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外,如今在家辦公已成爲習慣。
“生活無憂,再加上時間多出來,生孩子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她說。她進一步解釋道,這主要分爲兩類:一類是原來因爲事業太忙,現在閑下來生孩子的;還有一類是原來就有計劃,而疫情暴發後,幹脆讓計劃提前,在她的朋友中就有這樣的情況。
北歐的生育率爲何成了“優等生”
雖然很多專家表示,社會福利與生育率並沒有太多關系,但在疫情期間,社會福利確實在某種程度上促進了生育。這些福利政策主要包括經濟補貼、稅收優惠、假期支持和社會撫育等。
冰島國家統計小組人口問題負責人卡爾森表示,對于北歐人來說,“在危機之中,你可以將職業生涯暫停並專注于育兒,你一點都不用擔心家庭經濟情況的問題”。
北歐五國都至少提供11個月的帶薪育兒假。具體的金額視個人生育前的收入而定,從丹麥的53%到挪威的近100%。在冰島,父母有12個月帶薪假,可以拿到原有收入的80%,最高可達約2.8萬元人民幣的金額。
卡爾森在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前生了個孩子,他甚至認爲,這實際上對他們家度過金融危機很有幫助。不少人表示,要不是疫情,現在很多嬰兒可能根本不會出生,所以北歐這股“嬰兒潮”或許持續不下去。
張女士也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疫情退去後,如果生育率有所回落,她覺得也是件正常的事。
事實上,北歐的生育率一直有別于包括發達國家在內的其他國家的走勢,有時具有風向標的作用。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歐美國家都爆發過一波“嬰兒潮”,然而,北歐卻沒有。自然,北歐在歐洲最早面臨低生育率的困局。
瑞典是北歐人口最多的國家,全國人口剛跨過1000萬的水平線。數十年來,瑞典的生育率呈現“W形”起伏波動,兩度下跌,又兩度回升。
瑞典在1968年總和生育率跌破了2.1世代更替線,而同期整個歐洲的總和生育率還維持在2.5左右。
此後瑞典生育率始終處于緩慢下降的過程中,有周期變化,也有觸及短暫的低位,也有回調擡升,目前總和生育率穩定在1.8左右的水平。
在2021年,瑞典的總和生育率爲1.84,和法國並列歐洲第一。此外,丹麥、冰島、挪威這三個北歐國家的生育率均高于歐洲的平均水平。這些曾經率先困于低生育率的國家,如今卻成了歐洲穩定生育率的“優等生”。
世界上幾乎所有發達國家都面臨著生育率低迷帶來的挑戰。聯合國公布的《世界人口前景》報告顯示,從1950年至2020年,全世界的總和生育率(TFR)由4.97下降至2.47,其中發達國家的相應指標由2.82下降至1.64。
上述報告指出,長期的低生育率會加速人口年齡結構老化,使人口總量陷入負增長,影響社會經濟的可持續發展。面對挑戰,不少低生育率國家出台了直接或間接鼓勵生育的政策,但效果卻差異很大。法國、英國、丹麥、瑞典等國生育率明顯回升,希臘、意大利、韓國等國卻始終在極低生育率水平徘徊。在東亞,韓國、新加坡等國在經曆快速人口轉變後,總和生育率在本世紀初達到極低水平,韓國更是連續多年成爲世界上生育率最低的國家,2020年的總和生育率僅爲0.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