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快消君
在疫情的沖擊下，“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範易謀，終究還是被“逼宮”下課了。
從“半退”到“全退”
昨日，據法國《費加羅報》報道，迫于激進投資者壓力，法國食品巨頭達能集團董事會周日投票罷免範易謀（Emmanuel Faber）董事長一職。消息指出，範易謀的董事會主席職位，將由去年12月加入達能董事會的Gilles Schnepp接替。
Gilles Schnepp
近幾個月，達能一直受到來自多個股東的壓力，後者要求範易謀離職，並要求達能提高股東回報。對此，達能本月初宣布，將主席與CEO職位分立，範易謀不再兼任CEO。同時，招聘新CEO的程序已經啓動，待最終完成，範易謀將專注于他作爲非執行主席的角色。
彼時，範易謀表示：“很高興這一公司治理安排獲得通過，達能將邁出重塑達能的新步伐，相關安排將助力達能進入下一個發展階段。”
範易謀（Emmanuel Faber）
不過，股東之一APICIL投資公司隨即表示，市場對于範易謀留任的決定相當不滿。
知情人士曾表示，由于部分激進的股東推動管理層變革，以提升公司在疫情期間落後于一些競爭對手的回報，範易謀面臨的壓力越來越大。包括投資基金Artisan Partners和激進投資者藍鈴資本（Bluebell Capital）在內的投資者指出，過去一年達能股票表現疲軟，銷售增長低于一些同行，並批評達能的一些戰略決策，以及在營銷等領域的投資較低。
財報顯示，達能2020營收下滑1.5%至236億歐元；相關數據顯示，2020年達能股價下跌了27%，處于七年來的低點。在業績和股價雙下滑的背景下，這些股東批評了範易謀獨裁和專制的管理風格，要求其離職，並要求達能提高股東回報。
目前，達能正在開展一項由範易謀發起的全球重組計劃“Local First（本地優先）”，並計劃在管理層中裁員2000人。
“本地優先”有以下三個主要內容：首先，達能的本地業務部門將獲得自主權，盡可能全方位地接近消費者和當地消費市場；與此同時，把決策權交給各國的業務負責人，縮短決策過程使組織更具靈活性；最終，實現達能的效率和競爭力雙提升。究其根本，向本地放權將很大程度提高公司對當地政策和市場的靈活性以及響應效率，促進其全球業務的恢複與增長。
不過，部分投資者似乎不願爲達能此輪調整付出更多耐心。
達能第三大股東，目前擁有3％股份的Artisan Partners資本多次表示：“需要迫切處理集團董事會的結構和管理層”，呼籲爲了達能的“重塑”而改變管理方式，並表示希望任命具有“相關外部專業知識”的新董事長和新首席執行官。
除了Artisan Partners，對沖基金藍鈴資本也是對達能管理層不滿的股東之一。這家基金認爲，達能的股東“絕大多數”贊成將董事長和首席執行官的職能分開，並威脅稱，如果董事會不考慮這一議題，它將在四月底的下一屆股東大會上將這一條列入議程。
在達能曆史上，董事長和CEO職位二合一是常態，而每次二者職位分離都是達能的業績動蕩期。
在2014年9月，達能就曾將董事長和首席執行官兩大職能分開。在之前的兩年裏達能先後經曆不少挑戰，包括在西歐新鮮乳制品業務的業績，以及在亞洲市場2013年因爲恒天然烏龍事件進行的召回等。這些都讓達能的銷售和盈利承受了巨大壓力。
功不可沒的“穩健派”
以捍衛擺脫短期資本運作，更加綠色環保和更加社會化的經營理念而聞名的範易謀，是達能第一位不是裏布（Riboud）家族出身的領導人。而範易謀在中國廣爲人知，最早源于其當年在“達娃之爭”中和娃哈哈創始人宗慶後的角力。
2005年，範易謀被任命爲達能亞太區副總裁，並把達能亞太區總部從新加坡搬到了上海。到中國後，範易謀發現，宗慶後在合資公司之外建立了由國有企業和職工持股的非合資公司，這些非合資公司每年也爲娃哈哈帶來豐厚的利潤。範易謀認爲，這些非合資公司的存在拿走了本應由合資公司享有的市場和利潤。
作爲投資管理者，彼時的範易謀有兩件事要做：處理好娃哈哈事件，以應對未來全球擴張過程中的類似事件；另外，要對達能總部和投資人負責。
次年，達能發起了一場針對娃哈哈宗慶後及其非合資公司的訴訟；作爲雙方的主角，宗慶後和範易謀刀來劍往地進行了數個回合的爭鬥。最終，該紛爭以範易謀辭去7家“達娃”合資公司董事長的職務、以及達能在國內外數十起訴訟中敗訴而告終。2008年，達能集團將占據51%的合資公司股權出讓給娃哈哈，同時將範易謀調回法國總部。
即便如此，達能董事會卻沒有責怪範易謀的意思，甚至在幾年後達能的一次媒體見面會上，達能前董事長兼CEO弗蘭克·裏布拍著範易謀的肩膀說，“他說的就是我說的，他完全代表達能。”不久，範易謀擢升爲達能全球首席運營官，2017起更兼任董事會主席。
事實上，除了在“達娃之爭”中遭遇碰壁外，在達能工作的10多年間，範易謀參與和主導了近50起全球並購案，對達能的全球擴張功不可沒，並因此深得集團董事們的信任。期間，在中國市場，達能先後入股了中糧旗下的蒙牛及雅士利，並推動了多美滋中國業務的出售和在中國引入了國際奶粉品牌業務，還處置了樂百氏和益力的飲料業務。
這也是即便他身陷輿論旋渦的中心，但達能總部仍然力挺範易謀的原因之一。
十余年前，範易謀就曾公開表示，美國重視利潤最大化的思想更多的是受經濟學中“芝加哥學派（自由經濟主義）”的影響，他認爲，這類思想對社會的影響權重過大了。而過去的十幾年內，範易謀的經營理念顯然得到了達能內部的普遍支持。即便是在被“逼宮”的當下，範易謀依然有不少堅定的支持者。
據外媒報道，由于擔心投資基金未來會決定集團的經營戰略，達能集團內部的多家工會也開始力挺範易謀爲首的管理層。例如，“民主工聯（CFDT）”的負責人就明確表示希望範易謀留任，他說：“不管是誰來管理公司，只要采用與今天相同的政策，對我們來說就很好。我們不是要捍衛某個人，而是管理理念”。他還補充說：“新的股東質疑是否能帶來更多的利潤，而這些股東只占3％的股份卻要讓公司出現巨大的改變 ”。
值得注意的是，即便出現人事動蕩，達能也沒有忘記安撫全體股東。
事實上，在2月19日發表業績報告時，範易謀就曾宣布，達能的主要高管，包括他本人的高管薪酬，此後將部分地受到股息和股票市場價格變化的影響。此外，在今年董事會會議召開前夕，達能宣布將從蒙牛集團中撤資，而退出後的價值8.5億歐元的資金將大部分流向股東。
在新冠疫情的影響下，世界經濟秩序被打亂，也給包括達能在內的很多西方企業的經營理念帶來了巨大沖擊。範易謀被“罷免”的事實，可能也代表著短期資本運作的經營理念正在達能內部逐步占據了話語權。這股“風潮”是否會蔓延至其他的跨國企業，以及達能新掌門人上任後會給企業帶來怎樣的變化，都值得業界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