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的話:
其實本應該繼續更新日本系列的,但最近李顯龍訪華好像引起了不小的關注,所以借這個機會,跟大家說一個我一直想聊的話題,那便是香港。從地緣上來說,新加坡與香港很大程度上是一樣的。
國之大略,三分在外,七分在內,外交是內政的延伸,必然要服從于內政,這對任何一個國家都是適用的。那麽相應的,面對世界局勢的變化,僅僅是“高來高去”著眼于國與國之間的利益得失,是難以看清事情全貌的,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是“千人一面”,了解各個國家的內部對我們來講是非常有必要的。
新加坡地理位置
通俗易懂地說,一個國家以何種態度對待另一國,這通常是他們內部討價還價鬥爭之後的結果,而這種態度不可能是一成不變的,因爲任何一國內部的利益關系都是始終在變化的。對此,我們無須理解——他們有他們的利益訴求,我們也有我們自己的,但必須了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要搞明白兩個國家之間的複雜關系,歸根結底就是要弄明白兩點:己之利益所在與他人之利益所在。這兩點搞明白了,才最可能做到皆大歡喜。
基于上述兩點,想要搞清楚新加坡和香港特區與中國大陸的關系,我們就必須要搞清楚新加坡與香港特區的發展史。
過去:從香港看新加坡的定位
單以地緣經濟視角來看的話,香港與新加坡的定位是一致的:基本沒什麽實體産業,也沒有什麽産品可以賣向全世界,其最大的行業就是服務業。但從這方面來看,香港和新加坡的經濟是不可能取得如此好的成績,港區政府和新加坡政府的財政收入也不可能支撐得起較高水平的福利制度。你當然可以歸結爲制度先進和人民勤勞,但曾經同爲英屬殖民地的非洲、印度、斐濟爲何還是如此的貧窮?因爲事實並非如此。
2020年新加坡經濟結構占比,服務産業占比超過70%
一個要工業沒工業、要商品沒商品的地方,能夠發展成香港和新加坡這樣發達的經濟體,歸結起來就是一句話:老天爺賞飯吃。這個“老天爺”並非虛擬的上蒼,而是真實存在的,香港的“老天爺”是中國大陸,新加坡的“老天爺”是世界各國,二者依托著龐大的市場,成爲名義上的金融中心,實質上就是收費站。
香港在英屬以後,跟新加坡一樣是自貿港。大量的進口物資需要運進大陸,要等著過海關、等申請,就需要一個存儲的地方,香港是最合適的,離大陸近、還有稅收優惠,于是就成爲了國際貿易的集散中心。在鄧小平先生開始搞改革開放之前,經濟具有一定規模的香港自然要比上海更具有區位優勢,再加上集散中心這個屬性的加持,自然便成爲了彼時中國對外的“世界之窗”。
香港的地理位置
因爲香港制度是資本主義,英語的基礎也不錯,那麽所有想要進入大陸的跨國公司,就都在香港設立總部,如此再進軍內地、輻射北上廣深。如此一來,幾乎運抵大陸的貨物都從香港經過,過路費是要交的;各個跨國公司總部的設立,吃的是整個大陸分公司的總利潤,稅卻是都交給了香港。而且,各個跨國公司總部的設立,就需要在當地大量招工,香港人的就業問題也就順帶解決了。
這完全就是整個大陸在養一個香港,香港能不有錢嗎?有錢能發展不起來嗎?新加同樣是這個道理,依靠著馬六甲海峽,新加坡一個彈丸之地能夠與鄰國馬來西亞拉開如此大的差距,根結便全在于此。
海上生命線-馬六甲海峽
金融中心與金融防火牆
香港人現在總是在抱怨香港經濟的不行,完全是大陸的鍋,稍加思索,便可知道這是一句相當愚蠢的話。
改革開放以後,大陸的一切政策都得到了調整,長三角、珠三角區域建立經濟特區,大連港、甯波港、天津港這些大區位優勢的深水港口全部開放。中國大陸市場的打開,對于無數的外貿公司來講,去大陸設總部更加便捷、更加直接、更加有效,本來就是去大陸賣東西,一步到位不更好嘛。于是,大量跨國公司總部搬至北京、上海等地,大量的物流也不再經由香港而是直接運往大陸。這樣,以前可以收到的貨物過路費、跨國企業總部的商業稅,現在幾乎指望不上了,由此香港的經濟自然而然的要面臨衰退。
號稱亞洲金融中心的香港
靠港口雖然走不下去,但香港還有一個優勢,靠著這個優勢,香港獲得了香港人最爲驕傲的稱號——亞洲金融中心。
在開啓這個話題之前,我們首先需要搞清楚什麽是金融中心。通俗易懂的說,就是金融收費站,也就是說香港是從之前依靠港口成爲的物流收費站轉變成金融收費站。舉一例子,上海爲啥是全國金融中心,不就是因爲大A股滬市在上海嘛,全國人民炒股玩期貨,這龐大的交易費上海政府難道不從中收取一部分稅費嗎?深圳也是金融中心同樣是因爲深股在深圳,也就是說只要你把滬市、深市搬到大連去,大連分分鍾就會變成另一個上海。
期貨、保險等等與金融相關的,,一大半都在上海和深圳,這交易量産生的稅收那是嘩嘩的,而且金融服務業不得提供崗位啊,這些崗位又都是高薪、體面的工作,那人才不得往哪跑啊。全國市場的金融稅全被上海、深圳幾個金融中心收走了,都變成了當地的GDP,那還發展不起來才怪勒。
上海金融中心
我們在說回香港,香港爲什麽會成爲金融中心,還是老天爺賞飯吃。盡管我們一直在說什麽要國際接軌,但有一個東西我們是雙軌制的,那就是金融。人民幣彙率分爲離岸人民幣彙率和國內人民幣彙率、黃金金價分爲國際金價和國內金價、石油分爲滬石油和國際石油,二者之間是有一定差別的。差別在于,當國際上這些東西價格出現劇烈波動時,我們可以通過收購或者抛售美債,來調節價格,從而盡量降低對我自身的影響。說白了,雙軌制就是一道防火牆。
金融裸露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作爲國際貨幣的美元,如果你的金融是裸露的,美國想要做空你你是完全沒辦法的,日本、東南亞之所以被收割,也就是因爲他們的金融裸露。香港其實也差點被收割了,只不過是因爲國家出手才穩住了香港,要不然早就垮了。
金融雙軌制
因爲香港是資本主義,金融也是裸露的,那麽它的金價、原油價、人民幣彙率自然都是與國際一樣的。這種差價自然就導致有人要去哪裏買金融,誰會去?歐洲有倫敦、日本有東京、東南亞自己的彙率與國際一樣,誰跑香港買金融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有我們大陸會去,在香港做金融交易的絕大多數也都是我們大陸人。對我們大陸人來說,香港畢竟是我們自己的地盤,而且也都能聽得到普通話,所以香港就成爲了國際金融與大陸金融對接的一個窗口,一個收費站。自然而然的,香港經濟又活了過來。
制度的缺陷
2015年左右,中央政府發現了不對勁,不是香港不對勁,而是國內開始了反腐,這期間又會扯到美國和港獨,所以我盡可能的避免牽扯敏感話題。總之,因爲各種因素國內開始出現大量資本的外逃,外逃的窗口就是香港,從2016-2017年各種奇怪的外逃,擋都擋不住,恰逢那一年也正是香港保險買爆的一年,香港人又趁這個時間大賺一筆,完事了他們還以爲是自己利害。
國家發現之後,便開始出台相關政策來堵住這個外逃的口子。口子一堵,香港就開始鬧了,不論是香港本地的財團還是境外勢力的挑唆,總之就開始編造理由煽動大學生鬧事。事搞大了,國家就開始整治,于是《國安法》出台了,然後就是要對香港本地財團進行敲打。
香港鬧事,說白了就是被洗腦了
很快,海南自貿港便建立了:跨海就入關,政策更優惠,而且土地面積比香港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中國的工業設備、種類又是最齊全的,來投資建廠的啥都可以幫你完善。這樣一來,香港便喪失了競爭優勢。中央政府以這種較爲溫和的方式來警告香港財團:你老實點我還給你點油水,你要是不老實你就玩完了。說到底,財團畢竟是商人性質,在政治智慧和國家利益面前就是個屁。
再說回新加坡,和香港其實是一樣的, 也不是說非要讓你在中美之間明確站隊,至少你不能觸及到中國的底線。新加坡的地緣決定了新加坡只能是一個乙方,它做不成甲方,稍微不安分便重啓泰國的克拉運河方案,直接把你的生命線——馬六甲海峽給替代了。其實,新加坡人是遠比香港人清楚的,新政府是知道誰才是他的金主,他們是不是幹出香港人那種吃飯罵娘的事,新加坡其實很羨慕香港這種無腦但有人照管的情況。
新加坡的出口主要地之一便是我國
商人屬性就是左右逢源
就目前李顯龍訪華,在巴西總統因病無法來華後便迅速拿下檔期來看,目前肯定是有一筆資金進入新加坡國內的,這筆外流資金很可能是歐洲來的,新加坡如果想要留下這筆錢,他就必須要看中美兩國的態度。美國國內目前高通脹,正是需要資金的時候,新加坡的截胡它肯定是不樂意的,所以李顯龍就必須要依靠中方,來抵消一部分來自美國的壓力。
李顯龍宣布訪華
這算不算得上是一種站隊,其實很難說的清楚,畢竟前面說過了,新加坡就是一個乙方、一個商人,左右逢源的行爲不奇怪。
但就目前來看,商務部部長近日會見了荷蘭阿麥斯總裁等超10爲外企高管,沙特阿美接連重金在華投資,再加上前些日子中國斡旋之下的沙伊建交,新加坡的訪華似乎不在于新方怎麽想的,而在于別人怎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