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聯福通過合資農場管理計劃,幫助菲律賓農夫重振農場,也漸漸把業務轉化爲更有意義的社會企業,以便回饋社會。(受訪者提供)
他曾與食品局和企發局等談過糧食安全,看能否把異國的農産品“回歸”祖國,但很多時候當局都以新加坡內部投資爲主,沒有顧及海外這一塊。
去年俄烏戰爭爆發,也導致糧食價格飙升。
下來幾個月,他考慮種新加坡人常吃的菜,如菜心、芥蘭、生菜、苦瓜等。
要展開“榴梿大計“,鄭聯福也到菲律賓達沃的榴梿園考察,了解榴梿的種植和收成。(受訪者提供)
鄭聯福說,氣候欠佳和農業成本上漲,特別是俄烏戰爭影響了汽油和肥料成本,造成全球食物來源下降。
“嫁接之後,畸形的榴梿比較少,存活率高,成長也快。”
靠線人引薦,略知The Fruit Tree公司董事鄭聯福到菲律賓種香蕉的故事後,打了電話給他。
他解釋,企業大量采購作爲肥料的尿素(urea),每包成本價可能是10元,卻以高幾倍的“市場價格”,賣給蒙在鼓裏的農夫。
“這樣做也可爲新加坡開發食物來源,爲國人提供性價比高的食物。”
他認爲,政府必須在各類型農業或技術方面謹慎選擇。“最終,我們不僅要有可持續的食物來源供應,還須確保食品價格是人民負擔得起的。”
“國家安全和糧食安全對新加坡同樣重要,可能對人民構成威脅。我們是年輕小國,必須注意。”
說回榴梿,今年1月,菲律賓和中國達成協議,將爲菲榴梿産業帶來2億6000萬美元(約3億4600萬新元)的收入。
鄭聯福幫助菲律賓農夫重振農場,安排把他們種植的香蕉供給新加坡的昇菘超市,也出口到中國。(受訪者提供)
菲律賓農業是勞動密集行業,人工成本較低,是農業投資最基本的重要考量。
“人家是拜訪客人,我是拜訪果園。當時逛了很多果園,跟果農打成一片,學習種植、采摘和包裝等寶貴知識,這些是在新加坡無法學習到的。”
他說,因爲是在外國投資,新加坡的政策沒給予任何津貼或優惠待遇,疫情這兩三年,他都在花自己的儲蓄。
“市場不利時,他們通常會失蹤。農民只好拼了老命四處找買家,沒辦法就把農地賣了。”
先生,你能收養我們,拯救我們的農場嗎?
以目前情況來看,包括政府對農場的各種優惠和限制,30·30的願景能否如願實現?
雖然吃橙不吃橙皮,但買橙時,沒人會選皮不好的。
要實現30·30願景 我國或可與鄰國合資發展農業
即便選了一種蔬菜,也不能一直種同樣的菜,大概每六個月就要換另一種。
那段期間的工作,漸漸點燃他對農業的興趣和熱忱。
鄭聯福說,菲律賓有很多貧窮農民,許多産品都靠中間商出售。
鄭聯福從去年11月起,在五個月內陸續引進了4000棵貓山王、竹腳、紅蝦、黑刺、松鼠王等苗子到菲律賓,把幼苗嫁接在當地的榴梿樹。他的目標是種下1萬5000棵。(受訪者提供) 鄭聯福的目標是要種下1萬5000棵榴梿樹。(受訪者提供)
“若能在運輸過程減損,即使運費比別人多一兩百美金,果農也不介意多付。”
2018年至2019年,鄭聯福到馬來西亞、泰國等國家,了解各國榴梿的幼苗培養和種植法,以及收成、鮮果出口、凍果加工等流程。
他曾與新加坡食品局、企業發展局等政府機構談過這些可行性,希望將來可降低食物來源價格,並建議深入探討采納高科技的精確農業。
他成了“水果專家”,連上司也問他,哪個月份的奇異果最好吃?
“作爲船東,很多人只看到自己份內的東西,但作爲服務航線,如何處理好貨櫃很關鍵。要做到服務到位,必須減損,而這也是果農真正關注的。
但他提醒,本地農場准備投資高科技設施之前,應認真研究一切可能的替代方案,以更經濟的方式生産食品,“因爲維持高科技設施的成本可能更高,導致整體回報遜于傳統耕作方法”。
中菲兩國早在2018年就開始籌備了,因爲冠病疫情,加上菲律賓很多果農都沒有商業農業概念,協議推遲到2023年才開始。
“政府與私人企業若能合資研究,可協助我們降低這些風險,並爲我們和其他榴梿農民提供一個更好的榴梿種植環境。”
他認爲,菲律賓有的是土地和人力資源,新加坡可以與菲律賓合作,互惠互利。
他坦言,異鄉“墾荒”10年,也非一帆風順。最大挫折莫過于五年前所管理的一個農場,七成農作物因洪水泛濫遭摧毀,損失慘重。
目前菜價很好,在當地也能賣得好價錢。但這還是其次,鄭聯福種這些菜,主要是用賣菜利潤養工人。
與某些國家相比,新加坡的土地成本昂貴。他說,勞動力和農業投入是農場的兩個主要成本,通常占65%至70%。
鄭聯福從去年11月起,在五個月內陸續引進了4000棵貓山王、竹腳、紅蝦、黑刺、松鼠王等苗子到菲律賓,把幼苗嫁接在當地的榴梿樹。(受訪者提供)
與農民一起工作並了解當地文化後,鄭聯福逐漸把業務轉化爲社會企業,包括引進榴梿,蘑菇等高價值農作物。
“我國政府或許應審視與鄰國合資農業的前景,這不僅有助于實現30·30的目標,還能與相關國家建立更好關系,創造雙贏局面。”
“事件令人難忘,也是我最大挫折。我們用了近四個月,才清理和修複好災區。”
生鮮運送風險很大,因這些東西容易損壞,貨櫃箱溫度也不易掌控。開始時,公司就面對很多索賠。
鄭聯福腦子不停轉,總希望爲菲農制造更多工作機會。有三個兒子的他,常去釣魚和潛水解壓。
“中間商以最低價向農民買農糧品,卻不承擔責任或義務。
鄭聯福有100多名員工,農夫占一半。過去一年365天,他有250天在菲律賓。
“當時這兩國向中國買很多電器、家具等日用品,在目的地卸貨後,要是全都空櫃回來,肯定不劃算。”
鄭聯福引進名種榴梿品種後,受到當地農業部的關注,雙方正討論政府與私人合資企業對這些品種的研究開發。
利用嫁接技術 要種下逾萬棵榴梿樹
“這爲農民提供其他的收入來源,並維持農地用途。做社企很有意義,因爲不單單看利潤,而是幫助他人和回饋社會,也可同時開發新項目。”
他認爲,中菲存在巨大的貿易不平衡。讓菲律賓榴梿進入中國市場,不僅有助于縮小這差距,也能提高當地農民收入,幫助窮農民脫貧。
鄭聯福撰寫不少關于冷鏈和供應鏈管理和學習的經驗,幫助同行了解人流和物流,也提供果農參考,知道如何減損。
榴梿樹苗子,得等四五年才有收成。期間鄭聯福得想辦法制造工作給衆多員工,包括利用榴梿樹之間(12米間隔)的空地種植短期經濟作物如蔬菜。
“一個當地市政府給了660公頃,讓我開發榴梿項目。市長是爲了制造更多就業機會,有了工作,人民的生活就穩定,治安也會好。”
“農夫沒收入也沒積蓄,只好與大公司簽約,由對方按合約條件,提供‘市場價’肥料和科技等援助,卻沒想到這些附帶條件,可能使農夫債台高築。”
鄭聯福說,菲律賓1969年就種香蕉,由美國大企業收購。當時很多事都是大企業說了算,合約價極低,農夫可被一紙捆綁15、20年。
“農夫不明白通貨膨脹的道理,定價長年不變。以一箱13公斤的香蕉來說,合約價可能不到美金三元,現在起碼要六元。
“買東西,多數人要外表漂亮。我從中領悟到,品質最好的水果不一定最賺錢,減低損耗才是重點。”
不明白通脹原理 農夫往往被大企業壓榨
冠病疫情暴發後,他被困本地兩年期間,勤奮地做了很多“榴梿功課”,去年出入境限制一解除,他立馬飛回到菲律賓,正式開展榴梿種植計劃。
這群人中,65歲以上老人占了約七成。評估了農場的狀況後,他的公司決定開展一項合資農場管理計劃,幫助這些農夫重振農場。
鄰國若淹水,菜價就跟著漲;出現雞瘟,雞肉供應就切斷,引起國人恐慌。
新加坡的“30·30”願景旨在增加本土農業産能,加強食物供應系統韌性,目標定在2030年滿足本地30%的糧食需求。
他笑說,因肩負特別任務,出差時,也跟別人不同。
這些菜收成後工作還沒完。他說:“要能把這些菜送到新加坡消費者的手上,而且還是新鮮的,才是成功。”
和水果的淵源,還得從海運說起。1991年左右,新加坡理工學院機械工程系畢業的鄭聯福,加入太平船務(Pacific International Lines),一做就是21年。
離職時,之前在菲律賓沒參與香蕉出口生意的太平船務,短短兩年內成爲當地香蕉出口量最大的船東,每周運送超過730個貨櫃的香蕉到中國,航運天數也從其他船東所需的15天縮短到6天,讓這前環球冷鏈經理感到很自豪。
“萬事起頭難,這條路,不論如何艱巨,我還是會走下去的。希望有一天,別人看得到我們的努力,也可以並肩同行,我更希望新加坡政府能參與支持。”
每公頃土地,種香蕉的話需要四包尿素,成本不小。若不幸遇上氣候轉變或病菌感染,農作物欠收,農夫就會欠不少債,甚至到合約結束也無法擺脫累積的債務。
搞好社企爲農民謀福利
“公司爲了解決這些問題,讓我成了白老鼠,工作沒有KPI(關鍵績效指標),也不必看PnL(Profit and Lost,盈虧),只須專注找問題、提供解決方案,探討預防措施。”
因此,單是種菜就須投入研發工作。“哪一些菜回報高?哪一些菜需求高?哪一些收成後能保鮮更久?都要研究。”
從去年11月至今年3月,鄭聯福陸續引進了4000棵貓山王、竹腳、紅蝦、黑刺、松鼠王等苗子到菲律賓,把幼苗嫁接在當地的榴梿樹。他的目標是種下1萬5000棵。
冠病疫情期間,各國進入封鎖狀態,一些不尋常的措施也在這期間出台,比如馬來西亞禁止向我國出口活雞,印度禁小麥出口以壓低國內小麥價格。
原本菲律賓的榴梿以泰國品種爲主,但也有D101、紅蝦、D24和少部分貓山王品種。
2019年12月,也是疫情暴發前,107名農民找上鄭聯福,發出讓人心酸的求助。
他認爲,新加坡是個很好的機構買家,許多海外農民應認識到新加坡是個重要市場,值得保持良好關系。
希望當局可顧及 本地企業海外農産品投資
回首2012年底離開“航”道,2013年轉跑“農”道的決定,鄭聯福依舊感到滿意,因爲每天都在學習農業的新篇章。
爲了填滿空櫃,他奉命找貨。集團當時考慮生鮮(perishable)或冷藏食品,包括澳洲和新西蘭的水果。
“如果有穩定供應,就不那麽受糧食來源地左右了”。
鄭聯福說,菲律賓的榴梿其實已有30年曆史,但以內銷爲主。
2018年,鄭聯福到泰國榴梿園考察,了解當地榴梿的種植和收成,並比較榴梿果肉的質量。(受訪者提供)
鄭聯福常思考,身爲新加坡人,如何在異國獻力,把産品“回歸”祖國。
他笑稱,21年職業生涯中,有大半時間是當白老鼠。
“他們的部分香蕉,如今供給新加坡的昇菘超市,也出口到中國。”
在他眼中,菲律賓勞工普遍友善、容易相處, “尤其是當他們知道你離鄉背井,到那裏發展農業時”。
原來,當年太平船務開辟澳大利亞和新西蘭航線,從各地海運幹櫃到兩國。
水果品質好未必最賺錢 減低損耗最重要
“我們要做的是培訓工人,讓他們掌握足夠的榴梿知識和相關技能。榴梿樹對致命的疫黴菌(phytophthora)非常敏感,適當的農場護理和農場衛生非常重要。
幾天後約見。他黝黑的皮膚,很陽光,散發農夫特有的踏實氣息。
“我經常旅行,看到其他國家的農民抗議‘沒有農民,就沒食物’的口號,給了我想法和決心,因爲糧食安全不僅僅關乎生計,而是社會問題,一個人若持續挨餓,就危及國家的和平與秩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