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鬼,都是從“人”推衍出來的名詞。所以先有“人”字,甲骨文“人”字,就象人側立垂臂,許慎《說文解字》解作“天地之性最貴者也。”
人死了,軀體入土了,只剩靈魂,叫作“鬼”。爲什麽叫“鬼”呢?《說文解字》說:“人所歸爲鬼”。因爲人身“歸”土,因此諧音叫作“鬼”。
初民看到一個活潑潑的人忽然病死了,他的音容笑貌,還在人們的記憶中,死人的身體雖已毀廢,但他的精神應該還在,這便是“人有靈魂”這個概念之由來,而認爲有鬼的存在。因此,甲骨文有“人”字,也有“鬼”字,像一個頭特別大的人跪著。
人既然有善惡,鬼自然也有善惡,因此人們怕惡鬼作祟。
金文略同甲骨文,林義光說:田象其頭大,不從“厶”,鬼害人不得雲私,篆從“厶”者,以厶爲聲,厶與囗(wéi)同字。“鬼”諧音爲“巍”,則音與“圍”近。
在古人的意念中,鬼都是大頭的,現在還有人相信,鬼只有上半身。
人都怕死,初民亦然。不過,希望能夠不死的概念,比較晚才出現。所以甲骨文、金文都還沒有。小篆“仙”字,從“人”入山上,因爲要不死,便必須入山修道,或煉服仙丹。成仙之後,便能不死,而且身體也會化爲無形,和鬼一樣,來去自如。
就因爲仙鬼同樣沒有形體,所以人們就把它們看作一類,因此,有些人罵抽大煙的爲“鴉片鬼”,也叫“鴉片仙”。
雖然如此,人還都是喜歡仙。仙和鬼還是有差別的,因爲仙是不死的人,而鬼是已經死了的。鬼有善有惡,據說惡的多,但仙絕對沒有惡的。仙會超度凡人,絕不會害人。
有人把仙稱爲神仙,其實神和仙絕不相同。不過,人對“神”的概念,比“仙”爲早,所以甲骨文雖沒有出現“神”,金文卻已經有了;小篆從“示”,“申”聲。
《說文解字》說:“天神引出萬物者。”初民看到自然界各種現象變化,由恐懼而敬畏,由敬畏而相信有主宰的神,天地萬物都是神造出來的、神主宰的。這是全世界各民族太古時共有的信仰。
而且,他們認爲神是聖潔的、公義的、有職司的,也有等級的,就好像人間的君王和官員,都有賞善罰惡的使命。
(在道教中,玉皇大帝是天界地位最高的神之一,地位僅次于三清)
但仙則不然,都是自由自在的,快樂無比的,沒有職司,也沒有使命。仙和神的相似之處,在于都沒有形體,但都會顯形,會變形,而且都是不死常存的。
與神和仙類似能顯形、變形而且無實體的,則是精靈妖怪,那都是屬于邪惡的一類,大家相信是神和仙的對頭。許多神怪故事,都由此而興。
(《西遊記》裏最有名的兩個小妖。這兩個名字是怎麽來的?大家可以谷歌或百度一下)
人死爲鬼,但人又相信,鬼還是會死的。鬼死了叫“魙”,上“漸”下“鬼”。據說,人怕鬼,鬼怕魙,將紙寫個“魙”字貼在門上,就成了辟邪符,鬼便不敢上門爲害了。
編按:
蒲松齡《聊齋志異》的《章阿端》一文中,戚生的妻子說:“人死爲鬼,鬼死爲聻。鬼之畏聻,猶人之畏鬼也。”
而金韓道昭《五音集韻》中雲:“人死作鬼,人見懼之;鬼死作聻,鬼見怕之。若篆書此字貼于門上,一切鬼祟,遠離千裏。”
“魙”字也寫作“聻”,古書所無;似乎人死變成鬼之後,只剩一個頭;而鬼死變成聻之後,就只剩一只耳朵了。你說有趣不有趣?
耳是五官之一,似乎在五官中地位最低。所以玄孫的曾孫(七代孫)叫“耳孫”;耳鼻在五官中地位最尊,所以始祖叫“鼻祖”。據說,人的胚胎,鼻先形成。“聻”字從“耳”,也是有根據的了。
(本文原載于許雲樵著《文心雕蟲續集》,1980年11月出版。許雲樵主攻學術,《文心雕蟲》是他的雜文集,並非學術著作,比較適合休閑閱讀,我們在此選錄,以飨讀者)
6月18日下午4時
《許雲樵全集》推介會
許雲樵(1905-1981),被譽爲“一代學人,東南亞研究泰鬥”。曾任南洋大學史地系副教授、《南洋學報》《南洋雜志》《東南亞研究》《馬來亞少年》主編、英國皇家亞洲學會馬來西亞分會副會長及中國分會副會長。許雲樵對東南亞研究的推動和鼓勵,可以用九個字來概括:勤著述、出期刊、辦學會。
許雲樵26歲從中國南來,在馬、新、泰一帶活躍,直至76歲辭世,整整五十年的學術生涯,全副精力從事東南亞史及華僑華人史的研究、編纂、輯注、譯校、整理、修訂、教學等工作,碩果累累,著作遠遠超越等身。他也廣泛涉及詩詞創作、兒童文學創作、音韻語言研究、民間信仰研究、掌故史話等等,在國際及亞洲學界享有很高的聲譽與地位。
馬來西亞創價學會耗時17年,編成《許雲樵全集》八卷共二十三冊。
南洋學會、馬來西亞創價學會、怡和軒俱樂部將于本月18日舉辦《許雲樵全集》發布會,介紹這位立足新馬、深耕南洋的一代宗師的作品,推動本地華人史的研究與普及:
一、推介會上有新書移交儀式,觀衆和讀者可以在會場簡單翻閱《許雲樵全集》
二、推介會安排了《許雲樵全集》副主編、馬來西亞新紀元大學學院的廖文輝副教授、新加坡宗鄉會館聯合總會學術委員會主任柯木林進行對話,由南洋學會會長許振義博士主持
三、南洋學會學術顧問王赓武教授、《許雲樵全集》出版方馬來西亞創價學會署理會長黃德坤都會莅臨現場。
本次推介會詳情如下:
日期:6月18日(星期天)
時間:4pm
地點:國家圖書館16樓觀景閣
報名鏈接:
https://docs.google.com/forms/d/e/1FAIpQLSf_qjYxIehiMXkS2icR_ruOnGfVQoeU7sZpWz24xbv5xCfC9Q/viewfo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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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研究三傑
1940年3月17日,一批南下文人、學者包括姚楠、許雲樵、張禮千、郁達夫、關楚璞、槟城的劉士木、上海的李長傅等人,成立了新加坡中國南洋學會。
在南洋學會創始理事七人當中,姚楠、許雲樵、張禮千人稱爲“南洋研究三傑”。其中,許雲樵最負盛名。
許雲樵(1905—1981),本名钰,號夢飛,別號希夷室主;祖籍無錫梁溪,生長于姑蘇。他父親是書生,曾經營古董。許雲樵12歲喪母,14歲喪父,父親遺産爲長兄把持,許雲樵由外祖母撫養;母親在世時體弱,許雲樵先天不足,後天失調,較爲瘦弱。
他曾在東吳大學、師範大學、中國公學大學部年書,後因經濟不繼,于是辍學,但已掌握老師胡適之校長的治學方法,矢志專治南洋研究。1926年,年僅21歲,即出版首部南洋研究專著《暹羅王鄭昭傳》。
1931年,許雲樵從上海南下新加坡。之後輾轉馬來亞、泰國。1938年,再次南下新加坡。
(許雲樵)
1940年,姚楠、許雲樵、張禮千、郁達夫等人成立了新加坡中國南洋學會之後,許雲樵擔任《南洋學報》主編。許雲樵除了組稿撰寫,印刷出版,還要籌集出版經費。
(欲要了解南洋學會詳情,可點擊文末【閱讀原文】前往)
(南洋學會的《南洋學報》創刊號)
1957年,應南洋大學之聘,許雲樵擔任史地系副教授兼南洋研究室主任。1958年,許雲樵辭去南洋學會理事和《南洋學報》主編職務,至此,一共主編了十三卷二十六冊。
著名東南亞學者廖建裕教授這麽評價《南洋學報》:“這是當時頭一部在本地出版的,以中文爲主的,有關南洋研究的學術刊物”。
新加坡國立大學曆史系教授、華裔館第三任館長吳振強則評價:“在《南洋學報》出版的首二十年間,由本地人以華文爲主要寫作媒介的南洋研究源流在學術上所作的努力,引起了國際學術界的重視。這個源流的發展,許雲樵作出了最大的貢獻。”
許雲樵之博學,世所周知。廖建裕說:許雲樵沒修完大學課程,是自學成功的舊式學者,研究範圍既廣又雜,早期作品多數是有關曆史地理的考據文章,也有不少有關南洋古代史的譯作。
許雲樵個人著述有四十余種單行本,分爲著作、編纂、校注、翻譯。他五六十年代作品很多,涉及的範圍很廣,包括圖書目錄、地理和曆史課本、醫藥知識、東南亞經濟、東南亞華僑、語言文化。七十年代著作較少,主要爲小品文。
(許雲樵著作之一)
許雲樵數十年來收藏東南亞史地珍貴圖書三萬冊,住處自號“萬卷樓”。1980年,許雲樵貧病交迫,准備賣書,籌錢治病。北京大學、一批日本華商打算購買,但許雲樵不希望這些書離自己太遠。
吉隆坡馬華公會有意購買,准備放置到大馬華人文化協會內,雙方議價15萬元,幾乎成交之際,新加坡《新國家午報》社論認爲不應外流。新加坡森都發展私人有限公司董事經理許木榮挺身而出,撥出地點作爲藏書地點,聘請全職管理員,保留“東南亞研究所”名稱,收藏室內設辦公室給許雲樵作研究使用。
後話
1987年,許木榮面對業務困境,這批藏書一度落戶新加坡宗鄉會館聯合總會,2015年,捐給新加坡國家圖書館,包括3000多冊藏書,1800多冊期刊、134套手稿、五本日記、16份地圖、五本特別珍藏書籍、540多張照片、80多張明信片、五袋書信,另外有手抄本、油印本、拍印書鈔與文件、幻燈片、研究資料和排版文稿等。
這些文獻後來整理成爲新加坡國家圖書館的“許雲樵館藏”,當中最珍貴的包括清版《武備志》中的一本鄭和航海圖,以及許雲樵實地考察姑蘇後所出版的《姑胥》,還有許雲樵日記冊。
1981年11月17日上午10 10時,貧病交迫的許雲樵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