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爾多斯1980時裝問:
然後呢?
這個標題是這樣看的:
山西人在英國給娃看孩子,然後呢?然後,他東瞧瞧,西望望,就把他看到的左鄰右舍的生活給活靈活現地寫出來了。
這篇文章的推薦者,老家的老朋友小雲姐說,其間充溢著人性的美和光輝。
咱們往下看——
本文作者丨成健生
左鄰
六月的陽光明亮強烈,毫無阻擋地照射著英倫大地,如茵綠野上蒸騰著彩色的氤氲,鑲嵌著無數白色,黃色的小花。路旁村莊高聳的哥特式教堂建築,五彩的玻璃窗戶熠熠生輝。
從薩佛倫沃爾頓鎮驅車四十英裏高速公路,穿過聖尼茲鎮中心熱鬧的街道,橫跨一道年代久遠的橋梁,橋下水面上嬉戲著一群群天鵝和野鴨,河道中穿行著大大小小的遊艇和帆船。
距離河西岸一英裏處,我和女婿來到女兒一家即將入住的新居所,一棟聯排兩層建築,左邊的第二戶。
令我驚訝的是樓上樓下我巡視一圈,無論客廳餐廳,還是臥室衛生間廚房,每個房間都打掃的幹幹淨淨,玻璃一塵不染,我帶的掃帚簸箕根本派不上用場——原來的住戶在搬走時已經收拾好了,連前後花園的草坪都用割草機收拾的清清爽爽;散發著青草特有的香味。
帶小外孫回家
女婿qiang告我,這在英國都是如此,他們搬家也按規矩來,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這讓提前做好打掃衛生准備的我心有不甘,我打開水龍頭,准備清洗毛巾,把牆壁再擦拭一遍。不料水龍頭根本就不出水,我和女婿仔細檢查,看問題出在哪裏,否則過幾天搬了家沒水就亂套了。
檢查一氣沒發現毛病,qiang判斷有可能前房主把總水閥關了。水閥在室外馬路邊的便道旁,分不清哪個是自己家的,只有求助鄰居了。
qiang就近來到左邊第一家敲門,我也湊了過去,雖說英語一竅不通,但和新鄰居見見面,混個臉熟,相互也有個照應。
門開了,是個頭發全白了的老頭,身材魁梧,腰有些佝偻。我看不出老外的年齡,估摸著這位老兄比我歲數要大一些。qiang 說明來意,老頭很爽快地走出門,指點我們打開了水閥。qiang表示感謝,我也微笑向他致意。
他家門口突然走出一個高大的女人,站在門口呆呆地望著我們,她的醜陋讓我吃驚,就像電影《巴黎聖母院》中卡西莫多的樣子,前額和顴骨突出,深陷其中的一雙小眼睛爆凸出來,癡癡地瞪著,厚厚的嘴唇大張著,淌著口水,褐色的長發亂蓬蓬地披在肩上。
鄰居老頭看見我倆在注視這個女人,皺了下眉頭,不知和qiang嘟囔句什麽,便匆匆往回走,他摟著女人的肩膀,和顔悅色地說著話,就像哄孩子似的,女人順從地和他回屋去了。
qiang告訴我,老頭說那女人是他女兒,患先天愚型綜合症。我很驚訝,英國的醫療技術很發達,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這種病在出生前就能篩查診斷出來,做人工流産就能解決問題,爲什麽不把她在出生前就早早處理掉呢?
“基督教徒和我們的理念不一樣。”qiang搖搖頭:“基督教義要求教徒們,珍愛生命,善待一草一木,一花一葉,愛護所有人,與人爲善,不做惡事。他們認爲只要孕育了生命,不論好壞,上帝賜給的就應該善待。所以在英國很少有人去墮胎。”
我明白了,但心裏還是不以爲然,難道這個生命從出生起就把自己和父母帶入困境,懵懵懂懂了此一生就應該嗎?看來我和基督徒的理念還是有差距的,但我非常贊賞他們對生命的愛護。
記得前幾年,還是在海默小鎮居住的時候,春雨下個不停,我打著傘出門准備去超市購物,途經一條小街,見前面有幾個老太太圍在路邊,在低頭關注著什麽。
我好奇地走過去,看到其中有兩位是合用一把傘,地上支著一把傘,傘下面臥著一只瑟瑟發抖的灰色鴿子,翅膀無力地耷拉著。幾位老太太神情都很焦急,一會兒擡頭望望路上,一會兒又低頭看看鴿子。
鴿子在這裏太多了,到處都是它們的身影,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四處找食,從不怕人。也許是養尊處優慣了,幾乎個個都是肥肥大大。
一輛白色的面包車開了過來,車上下來位穿白大褂的男士,他彎腰把鴿子雙手捧起,仔細觀察後,從車裏拿出一個鳥籠,把鴿子小心翼翼地放進去,他向幾位老太太鞠躬致謝後,帶著鴿子走了,老太太們也各自散去。
一只生病的普通野鴿子,居然驚動了這麽多人,獸醫居然開車出診,我被這場面所震撼,印象深刻。
一個星期後,我和妻子,女兒女婿和剛剛滿月的外孫搬進了新居,qiang每天早出晚歸,開車去五十英裏外的公司上班;女兒休産假和剛升級當姥姥、姥爺的我們老兩口一起照看猴寶寶(外孫屬猴),其樂融融。
孩子整天除了吃奶就是酣睡,沒有多少服務機會。閑的無聊的姥姥下手對花園進行開發改造,種薰衣草、玫瑰花,還種了生菜、西紅柿,我自然是幹活的主力。
左右鄰居家的後花園是用一米高的木板牆相隔,有什麽動靜一目了然,時間長了,我對左鄰老頭一家的情況了解就更多了。
老頭晚上不在這裏住,幾乎每天都是早早就從鎮的最東頭住處開著他的奧迪車過來,忙忙碌碌,幫女兒做飯收拾家,把花園伺弄的花團錦簇,非常漂亮。
他女兒能做簡單的家務,會把洗幹淨的衣服晾曬在繩子上,還會用膠皮管給園裏的花草澆水。沒事做的時候,就像個孩子似的,木木的跟在老頭後面,走那跟那,寸步不離。每天一直到很晚的時候,老頭才會離開。
我心存疑問:爲什麽老頭不住在女兒這裏?成天早早晚晚跑的多辛苦啊,遺憾的是語言不通,無法交流。
喜歡與人交談的qiang與老頭幾次隔牆聊天,我的困惑得以解除。原來老頭女兒的生母是希臘人,在英國工作期間和老頭相識,他們同居並生下了這個女兒,女兒還不到一歲時,她的母親獨自回國就再也沒有回來。
幾年後,老頭帶著女兒結婚,妻子又生下健康的一兒一女。女兒漸漸長大了,參加了在學校智力殘疾班的特殊教育,生活慢慢能夠自理。
成年後,政府又爲她提供了廉租房。每周給她發放殘疾人生活津貼和護理津貼近兩百鎊。老頭退休之後,另外的一兒一女都已經獨立成家,無須牽挂。他的妻子也非常支持他照顧女兒。
我暗暗感慨:一個殘疾人生活無憂,與社會的保障和包容,家庭的關愛與奉獻,缺一不可啊!
右鄰
右邊的鄰居比我們晚入住一個星期,是一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女。
男孩高高大大,淺黃色的頭發,藍眼睛,高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文雅又帥氣。女孩苗條秀麗,皮膚雪白,金黃色的長發披在腰部,眼睛也是藍色的,也戴著眼鏡。
他倆在後花園裏經常相擁親吻,眼鏡顯得有些礙事。在樓上窗戶裏俯瞰窺視的我,經常避之不及。
女孩每天一大早開著她的紅色甲殼蟲小車上班,傍晚回來。男孩幾乎不見他出門,只是女孩回來時,爲她開後花園門才露一下面。
他倆好客,星期六、日經常邀請一些朋友來家裏玩,在後花園裏開派對,吃燒烤,伴著音樂在草坪上跳舞,非常熱鬧。
女孩熱情大方,交際接待;男孩守著燒烤爐,供應吃喝,彈著吉他爲大家助興。兩人配合默契,感覺是一對非常合適的愛侶。
一次,女兒抱著外孫在園子裏曬太陽,被女孩看到,隔牆與女兒聊起天來,聊得熱火朝天。她很喜歡猴寶寶,美麗的藍眼睛望著這個小不點黃皮膚男孩問個沒完沒了。
交談中得知她是位教師,在貝德福德市的一所小學教書。男孩在一家公司搞軟件設計,不需要到單位坐班,在家工作。
日子像刮風一樣快速的向前跑著,外孫也在迅速的成長,很快就是半周歲了,胖乎乎的臉蛋,黑亮的眼睛又圓又大,坐在小床上,虎頭虎腦、人見人愛。笑聲悅耳,哭聲嘹亮,吃喝拉撒的瑣事也多了起來。
右邊的鄰居最近一段時間比較安靜,周末的派對不見開了,花園裏也看不到他倆的身影,連那輛漂亮的甲殼蟲也不見了蹤影。
秋天的陽光難得珍貴,吃罷午飯,小外孫也餵飽了奶在他的小屋裏睡著了。我和妻子過幾天就要回國了,坐在樓上房間落地窗戶前的沙發上,享受著陽光的沐浴,一起和女兒悄聲商量著走之前的一些事情。
馬路上開過來一輛白色的路虎越野車,它停在這棟樓前,引起我們的注意,車上下來的是有些日子沒見的右舍女孩,還下來一位謝頂的老頭,戴著墨鏡站在車前。
女孩進屋沒多長時間,推著一個旅行箱出來了,後面跟著是那個男孩,也推著一個大號的旅行箱。男孩和老頭招手致意,把兩個箱子放到路虎後備箱裏。男孩神情有些抑郁,默默地望著女孩,女孩上前擁抱男孩,輕吻他的臉頰。
謝頂老頭走了過來,親昵地摟住女孩,然後打開車門把女孩送上車,這顯然是老爸和女兒。老頭握了一下男孩的手,另一只手拍拍男孩肩膀,坐回車裏,驅車而去,男孩低著頭回家了。
“這是分手了?”我問女兒.
“看這樣子,應該是。”
“就這麽簡單?”惋惜之余我也有些驚訝。
“同居就是這樣,合得來就長期在一起,合不來就好合好散。我的同事裏,父母是同居關系的還有好多呢!”女兒解釋。
這讓我大吃一驚,也不能理解。
“英國的國教是基督教,踏入教堂舉行婚禮對教徒來說是神聖的事情,是受到上帝祝福的,一般是不會有離婚的事情發生。現代社會中,男女相處出現問題的很多,爲了信仰,也爲了不受家庭關系的束縛,英國普通百姓最初的婚姻狀況就是同居。每個國家各有不同的國情。”女兒給我們老兩口臨走前又上了一堂英國國情課。
同居在我們國家是不被法律承認的一種行爲,也沒有任何法律保障,現在城市中的年輕人開始流行這種方式。而在英國早已是普遍現象。
這是世界發展趨勢?還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呢?孰對孰錯我無從辨別。
對門
我們的外孫就要滿周歲了,我和妻子隔年四月再次來到英國。
周末早上六點多鍾,天已大亮,我出門遛早,濕潤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我深深呼吸著,雙臂做著伸展運動,漫步朝南面的草坪走去。
這塊草坪大約有三百多平米,平平展展,非常適宜人們運動和休閑,像這樣的場地在這裏比比皆是。
一只足球滾到我腳前,“morning!”一聲清脆的童音好像在跟我打招呼,我擡頭看前方,草坪中央一個穿藍色T恤、短褲運動服,腿上套著足球襪的小姑娘在向我招手致意。
“morning”我回應著,雖說不懂英語,但這些耳熟能詳的問候語,我還是能應對的。我向前一步,用左腳內側輕輕地把球踢給小姑娘,並快步向她走去。
“thank you!”小姑娘大約十歲上下,瘦削雪白的臉上有淡淡的雀斑,藍色的大眼睛,金色的睫毛,金黃色的頭發束在腦後,窄窄的肩膀,細長的四肢。
她接到球,用腳尖把球挑起來,開始用腳背顛球,她熟練地雙腳輪流顛球,能連續做幾十次不犯錯,控球能力很強。
然後她又做膝蓋顛球,這個動作她做的不熟練,經常失誤,球滾走了,我就爲她撿球,踢上兩腳,也想找回當年在中學踢球的感覺。
雖然語言不通,我們一老一小用肢體動作做溝通,在草坪上玩起了攻防大戰,小姑娘進攻,我來防守,你追我逐,玩的不亦樂乎。一直到女兒找來叫我吃早飯才罷休。
通過女兒了解,小姑娘叫蒂娜,上小學五年級,就住在與我們住房比鄰的馬路對面一座獨棟三層小樓裏。
我的旅居生活多了一項樂趣,那就是每逢周末和蒂娜相約的足球活動。幾周後,蒂娜突然爽約沒來,我有些怅然,因爲下周我們一家也要出門外出旅遊十天,蒂娜來找我可如何是好?
小孩子難免忘事,老人家可不能打诳語。
十幾天後,我們從西班牙度假返回,從機場駕車中午回到家,在家門口意外地看到了蒂娜,她坐在輪椅上,右腿上打著石膏繃帶,在馬路對面微笑著向我招手。
推輪椅的是位瘦高的中年女士,與蒂娜長的相似,應該是她的媽媽。
我吃了一驚,連忙和女兒一起過去問候。原來蒂娜在學校參加足球比賽時,她奔跑在前面帶球攻門,被對方後衛一個凶猛的搶斷撞倒,右小腿骨折了。那天我在草坪等她,她卻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
雖說體育運動難免會有身體受傷的情況出現,特別是沖撞激烈的足球運動。但是蒂娜小姑娘家家,受這麽重的傷,出院待在家裏不能動,傷筋動骨一百天,又影響上課學習,我很心疼她。
一周後的清晨,我在草坪快走活動完畢,站在家門口的草地上琢磨著爲蘋果樹剪枝,眼瞅著馬路對面走來蒂娜一家人。
蒂娜走在最前面,她背著雙肩書包,身穿白色短袖襯衣,粉色格子短裙校服,胳肢窩下架著雙拐,受傷的右腿微微向後彎曲著,依靠左腿一步一挪地向路邊停放的藍色雷諾轎車走著,她微笑著點頭向我打招呼。
緊跟著蒂娜的是她妹妹,個子稍矮一點,長的一模一樣,衣服書包也一樣。再後面是一個五、六歲的胖乎乎男孩,穿白襯衣和灰色短褲,應該是弟弟,也背著書包。這分明是要上學的節奏。
蒂娜走到汽車左面副駕座前,把左手的拐杖靠在車旁,騰出手拉開車門,身體背朝車座,低頭彎腰慢慢坐到座椅上,然後兩手捧著右腿輕輕挪到車裏,身體完全坐好後,伸手把兩只拐杖放回車裏,再把車門關好,這些動作完全是自己完成,旁邊的妹妹、弟弟一下也沒有過來幫忙。
走在最後面是瘦高的爸爸和媽媽,他倆微笑著關注著孩子們,根本沒有伸手的意思。
爸爸開車拉著孩子們走了,媽媽開著另一輛紅色小車上班了。
我欽佩蒂娜父母的教育方式,心裏暗暗爲蒂娜喝彩,爲她加油!由衷的祝願她早日康複!
作者簡介
(左一爲作者)
成健生,網名老成。1952年生人,畢業于廣播電視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曾經下過煤窯煉過鋼,退休前在中國煤炭博物館工會工作。
曾在大家趙樹理網站、《煤炭博覽》、《當代礦工》等媒體發表文章。出版有《我們也是太陽》、《曾經絕望》《五拐巷故事》等著作。
編輯丨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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