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未名湖畔風光秀麗,每到飯點兒或假期會比較熱鬧,岸邊人來人往,學生、遊客絡繹不絕。相比之下,未名湖的這片海洋此時較爲低調,水面上只能看見各種大魚和岸邊曬背的巴西龜們。這十分類似于一片大型的人工魚池。
到了晚上,岸邊的行人變少,四周慢慢安靜下來後,未名湖仿佛才從睡夢中逐漸醒來,散發出它的勃勃生機。潛藏在深水隱蔽處的各種小生靈開始遊向岸邊淺水,求偶和覓食。
慈濟寺山門位于未名湖南岸,此處的駁岸平緩,湖水的漲落能剛好淹沒不同高度的石塊和石階遺迹,因此這裏是夜晚觀賞這些小生命的最佳地點。
夜裏沒事的話,常來這兒逛逛,打開手機電筒仔細觀察,你會發現一個不一樣的水世界。
隨著夜色加深,到半夜12點,博雅塔的燈都熄滅了。湖邊幾乎看不到路人,連膽小機警的黃鼠狼都敢于爬進路邊的垃圾桶,撿食人類丟棄的食物。
這時如果用手機燈在慈濟寺山門的湖岸上掃一掃,幸運的話,能看見手掌大小的螃蟹正趴在石頭上,然後非常迅速地逃進水裏。
在其它淺水處,如西面的小溪裏,也偶爾會看到水中的大螃蟹,不禁認人眼前一亮。
這種螃蟹就是我們今天要聊的中華絨螯蟹(Eriocheir sinensis) ,俗稱毛蟹、河蟹。螯足上生茂密的棕色絨毛是其名字的來源,同時也是區別于其他種類螃蟹的最顯著特征。
成蟹身體呈近圓形,背甲墨綠色,手掌大小。腹部灰白色。4對步足的長度約爲甲殼的兩倍。
幼蟹通體淺黃色,螯足上幾乎無絨毛。當背甲轉爲墨綠色時,意味著河蟹達到性成熟。由于水溫的不同,幼蟹達到性成熟需要1-5年時間。
河蟹肉質鮮嫩可口,營養價值高,在我國有著十分悠久的吃蟹曆史。 原産于中國及朝鮮,如今在歐洲和北美地區成爲外來入侵物種,泛濫成災,破壞水利設施和漁業生態系統,令當地人頭疼不已。
蟹螯指節基部上那即濃密又柔軟的絨毛,與白色的螯指形成鮮明的對比,在歪果仁看來,猶如鉗子上戴了一副露指棉手套,因此英語裏稱之爲 Chinese mitten crab (單詞 mitten 指露指手套)。目前還不清楚絨毛的具體用途。
廣泛分布于我國東部沿海的各大江河湖泊中,一般棲息在水質優良,水草茂盛的水域中。通常晝伏夜出,白天喜歡在河堤淺水中打洞穴居,或底棲于石縫、水草從中。
雜食性,主要以水中的魚、蝦、螺蚌、昆蟲和岸邊植物的莖葉、種子爲食,也吃動物屍體。
雌雄分辨
辨別河蟹的性別,要把它翻過來看腹部(俗稱蟹臍)。成年雌蟹呈橢圓形,稱爲團臍;成年雄蟹呈三角形,稱爲尖臍。因此腹臍的形狀是區分雄雌的主要標志。
但幼蟹期雌雄個體腹部均爲三角形,不易分辨。
另一種判斷方法是看蟹鉗的下側,如果長有濃密的絨毛,則是雄性,無絨毛的是雌性。
爲什麽叫大閘蟹
河蟹在南方也叫大閘蟹,關于“閘”字的來曆,蘇州文人包笑天曾寫過一篇文章,叫《大閘蟹史考》。文中說,一位住在陽澄湖附近的人告訴他:
“凡捕蟹者,他們在港灣間,必設一閘,以竹編成。夜來隔閘,置一燈火,蟹見火光,即爬上竹閘,即在閘上一一捕之,甚爲便捷,之是閘蟹之名所由來了 ”。
個頭大的就被稱爲大閘蟹。
洄遊
河蟹一生90%的時間生活在淡水湖泊、江河中。每年秋季達到性成熟的河蟹會成群結隊地順河而下(速度一般是10km/天),在河流入海口的半鹹水中交配産卵,這種行爲叫做河蟹的生殖洄遊。
第二年春季,蟹卵在海水中孵化,此時完成繁殖任務的親蟹將在海水中死去,再也無法回到養育它們的故土。
發育成幼蟹後,通過潮汐的作用,再溯河而上,回到淡水中生長。
因此它們只在沿海地區有分布,古代內陸人往往不知道。北宋沈括的《夢溪筆談》中有這樣一段記載:
“ 關中無螃蟹。元豐中,余在陝西,聞秦州(今甘肅天水)人家收得一乾蟹。土人怖其形狀,以爲怪物。每人家有病虐者,則借去挂門戶上,往往遂差。不但人不識,鬼亦不識也。”
可見在古代甘肅,連鬼都沒見過河蟹!
秋風起,蟹腳癢
每年10月份,當深秋西風吹起的時候,受到大海的召喚,生活在朗潤湖的河蟹們開始變得不淡定了。白天走到湖邊經常能看到河蟹在石頭上爬來爬去,甚至能沿著90度的石壁往上爬!
這個季節的成年螃蟹正肥美,公的膘肥,母的籽滿,蟹黃流油。從水裏往外爬的,基本都是個體碩大的螃蟹。
隨著水溫的降低,它們的活動能力逐漸下降,去年我有幸抓到兩只超大的雌性螃蟹,然後用所裏的廚房做了一頓原汁原味的清蒸大閘蟹,殼裏全都是籽,口感令人難忘。
由于北大的水系禁止捕撈,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肥壯的河蟹正常死亡在裏面,實在是一筆不小的損失,水底死亡的河蟹又會加劇水質的惡化。
今年的秋風再次響起,而轉眼之間我已經畢業離校,再也無法回到朗潤園那汪曾帶給我無限樂趣的環形大水塘,去年此時水邊橫行的螃蟹仿佛是昨日才看到的情景。
燕園身處帝都北四環的繁華地帶,緊鄰中關村,但其北部卻擁有類似童年家鄉一般的優美自然生態環境,這裏樹林蔥郁、鳥獸猖獗,古園悠久的曆史亦耦合在其中,使人流連忘返,但也容易讓遊客迷路 (手機導航通常會把想去圓明園的遊客引向朗潤園的北牆附近,然而燕園只有北邊無門)。
我所屬的科維理研究所,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坐在辦公室裏除了聽音樂,還可聽鳥鳴,開窗或出門即可 “ 打野 ”。春夜裏,窗外能聽到一片蛙聲和楊樹上東方角鸮的鳴叫,那種體驗仿佛童年穿越時空隧道而來。
畢業後,身處北京某處,爲了工作每天奔波在鋼筋水泥鑄造的城市叢林中,感受不到一絲大自然的味道,亦無歸屬感,每次放假回老家都有種 “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 之感。
出身鄉下的我,這幾年在燕園環境的熏陶和綠協的影響下,體內 “神往田園生活”的基因被徹底激活,雖然未來擁有生態養殖農場的夢想不一定能實現,但至少能保證回家養老,在那雲卷雲舒的悠然時光中,河邊信步與垂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