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處機他七十四歲的時候，決定遠赴阿富汗，面見成吉思汗。

陽光明媚的中亞之春，四月初四丘處機一行抵達成吉思汗在塔裏寒的行宮。

塔裏寒行宮，在興都庫什山北麓的阿富汗境內。

到達第二天成吉思汗就派大臣將丘處機接入宮內。至館舍入居甫定，丘處機即觐見大汗。

各有各的小算盤

這是早已神交卻首次謀面的邱處機與成吉思汗的正式會見。成吉思汗首先表示了對丘處機的慰問。他說：“他國征皆不應，今遠逾萬裏而來，朕甚嘉焉。”邱處機立即對曰：“山野之人奉诏而來，是遵從天意也。”這裏要強調的是，金國統治者曾下金錢十萬力邀丘處機，丘處機堅決回絕了，這裏丘處機看出了成吉思汗將來必定大統，這時站隊表態，將來對自己的教派會有很大幫助。

當面詢問有關“長生藥的事宜”，丘處機如實相告

成吉思汗從劉仲祿口中早就得知，丘處機不應金、宋兩國的征聘，卻遠來中亞行在，又聽邱處機說是遵從天意而來，于是“龍顔”大悅，賜座，飲宴。但是，兩人心裏都明白，這次見面不僅僅是爲了寒暄，而是有著實質性的內容。

蒙古人成吉思汗畢竟性情豪爽、直言快語，落座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將關鍵問題提出來，他問：“真人遠來，有何長生之藥以資朕乎？”

這是邱處機最難回答也最不願回答的問題，但也是此行最不可回避、必須回答的問題。他的回答出人意料，因爲他思謀已久，早有准備，他的意圖是把大汗不切實際的過高願望降下來，便說：“有衛生之道，而無長生之藥。”

誠實相告，乃是最佳方案

邱處機能如此從容鎮定，不怕招致危險後果，是他誠實性格的體現。道教的終極目標就是長生，但長生之道應是真性的永生，而非肉體的長在；是內力的作用，而非藥物的功能。所以他明確表示沒有長生之藥，只有“衛生之道”，真是勇氣非凡。

這種回答，其結果可想而知。對于驕橫不可一世、求長生不老欲望極強的成吉思汗來說，肯定是大失所望。

然而，李志常在《長春真人西遊記》中作了如下簡要的記述，在聽了邱處機的回答後，成吉思汗卻十分贊賞他的誠實，雲“上嘉其誠”，並“設二帳于禦幄之東以居焉”。竟沒有一句責備，也沒有表示失望。或許是成吉思汗認爲真人不露相，或許是一代天驕也有實事求是的氣量風度。

不過成吉思汗還是通過譯員，事後向邱處機提出兩個問題。

一個問題是：“人呼師爲天人，自謂之耶，人稱之耶？”丘處機回答說：“非自稱，人呼之耳。”第二個問題是：“舊溪乎？”

即過去人們是怎麽稱呼你的？丘處機回答說：“過去我們四個弟子尊祖師王重陽學道，三位師兄羽化仙逝，惟我一人處世，所以人們稱我爲先生而已。”

得到上述答複後，成吉思汗又問鎮海：“真人當何號？”

鎮海奏曰：“有人尊之日師父者，真人者，神仙者。”

成吉思汗于是說：“自今以往，可呼神仙。”

這說明成吉思汗對邱處機還抱有希望，即使沒有長生之藥，總還有“衛生之道”嘛，所以約丘處機四月十四日講道。因天氣日漸炎熱，大汗要“從車駕廬于雪山避暑”，此雪山應是興都庫什山北麓阿富汗八魯灣地方。

屆時，邱處機正要赴雪山八魯灣講道，不巧的是，花剌子模王子組織兵力進行反撲，戰事又起，大汗決定率兵親征。所以丘處機講道之事，只有推遲到十月方能進行。

時日尚久，邱處機要求重返撒馬爾罕驿館居住。成吉思汗准其所奏，並派回統酋長率千騎護送。五月初五，邱處機一行又回到撒馬爾罕。

丘處機在撒馬爾罕的經曆

此時的撒馬爾罕已進入暑期，至六月更是酷熱難耐。

邱處機依當地風俗，白天迎風臥于北軒，夜則寢于房屋之頂。幸好驿館建于高崖之上，雪山清溪自高台上向下俯流十余丈，可取其涼意消暑。炎熱極盛之時，年邁的邱處機不得不浸于浴池中避暑。

這一時期邱處機的心境比較安靜舒展，因爲他與成吉思汗見面以後，內心的恐懼、擔憂、焦躁、茫然都基本消除，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來。至于下一步爲大汗論道，講解衛生或養生之理，這對邱處機來說就毫無顧慮可言，是他縱橫自如、駕輕就熟的課題了。

七月中旬，前往大汗行在請示論道日期的使臣出發，八月初七即得到成吉思汗的批複。八月初八，丘處機一行就上路了。撒馬爾罕最高長官、太師耶律阿海率兵護送，共有步卒千人、甲騎三百人，浩浩蕩蕩進入山中，又一次闖過峻峰高聳、懸崖削立的鐵門關。邱處機在這裏見到高山潤溝白如積冰，人們告訴他那是白鹽的結晶。又見山上有紅色巨石，原來那又是紅鹽。邱處機大吃一驚：“我在中原地方看到，只有地下生鹽，此地居然山間也出産鹽。如不親眼所見，真以爲是海外奇談呢。”

到達鐵門關南麓，又行數日抵阿姆河。這時正值秋季，河水巨浪翻滾，勢若中原之黃河。沿河南行三十多裏，夜經班裏城。班裏城被蒙古人攻陷，進行了屠城，當時“夜夜火光照城”，一片血腥。邱處機途經這裏時，見到的已是一座空城，此外只能聽到幾聲淒厲的犬吠。此情此景使丘處機的仁者之心再次受到巨大震撼。

兩人再次見面

邱處機到達大汗行宮的當天，就拜見了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讓丘處機與太師入帳坐，卻讓鎮海和劉仲祿侍于帳外。丘處機與太師奏曰：“仲祿萬裏周旋，鎮海數千裏遠送，亦可入帳與聞道話。”于是大汗才召劉仲祿和鎮海入帳。

此時，帳內設備齊全，氣氛莊嚴，燈燭輝煌，禮儀從簡。

命左右侍女退下後，丘處機就開始論道。邱處機講道時，命太師耶律阿海用蒙古語翻譯。

丘處機爲成吉思汗論道的具體內容，不見文獻記載，據後世有經曆的人透露，丘處機所論，無非是衛生修養之道。人生必須清靜本性，去聲色，摒滋味，以恬淡爲美色，絕不能逐物動念，以傷散元氣。

所以要學道之人首戒乎色，修煉之術在于固精守神，切忌“以酒爲漿，以妄爲常，恣其情、逐其歡、耗其精、損其神”等等。另外一方面的論道內容，就是規勸大汗改變蒙古軍隊的暴行，應以中和之道治理天下，給淪于水火中的人民以休養生息的機會。

概而括之，丘處機論道的主要內容，不外乎修身養生與治國利民兩個方面。

成吉思汗沒有得到長生不老之藥，自然非常失望。但丘處機所論衛生養身之道，切中他的弊病。特別是所論治國之術，正是他從殘酷征伐向立國圖治轉變時期所十分需要的。這也正是成吉思汗對丘處機一再遷就、待之以恭的原因之所在。

設法脫身返家

次年，已是1223年的元旦，成吉思汗衰大軍繼續東進。二月初，離塞藍城不遠了。

丘處機在內心醞釀已久的一件事，是提出的時候了。

他要向大汗辭行，想返回日夜思念的中原故土。

二月初七這天，他毅然向成吉思汗提出了自己的請求，他說：“我離開東海時，曾許諾三年返回。至今已三年了，重返故鄉山野，是我晚年最大的心願。”

成吉思汗挽留再三，但無法拒絕這位老人的合理要求，就讓他再等幾日，看太子歸來還有什麽要問的，等所有問題得到解決，並有了心得就可放行，也就是大汗所說“朕悟即行”。

事有湊巧，第二天便出現了一個契機。

初八日大汗上東山狩獵，爲了追射一只野豬，六十二歲高齡的成吉思汗引弓疾騎，不料馬失前蹄，跌落下來。那只大野豬見狀，竟呆立而不再向前奔跑。

丘處機于是進谏曰：“今聖壽已高，宜少出獵。墜馬，天戒也；豕不敢前，天護之也。”

成吉思汗說：“朕已深省，神仙勸我良是。我蒙古人騎射少時所習，未能遂已。顯然，神仙之言在衷焉。”大汗仿佛一時頓悟，表示再也不能違背人生規律行事了。並明確吩咐左右：“但神仙勸我語，以後都依他。”

丘處機將東返時，成吉思汗賜他牛馬等物及貴重禮品。

丘處機都不接受，說：“只得驿騎足矣。”

成吉思汗問通事阿裏鮮：“漢地神仙弟子多少？”阿裏鮮曾隨劉仲祿赴東海敦請過邱處機，所以說：“甚衆，神仙來時，德興府龍陽觀中，嘗見官司催督差發。”阿裏鮮的這個回答非常關鍵，于是，大汗當場決定免除求出門下的賦稅錢糧，以此作爲對邱處機的賞賜，並“賜聖旨文字一通，且用禦寶”，交給丘處機隨身攜帶。

至此，邱處機三年西行生涯即將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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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李志常 《長春真人西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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