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我時常夢見父親,在夢裏總是一遍遍傷心欲絕,哭的稀裏嘩啦,死去活來。在夢裏的那種感覺真真假假,似是而非,在享受夢境的同時,卻忍受著夢境帶來的不真實,那種痛和快樂並存的感覺與體驗,讓我無比的掙紮和糾結。
爲什麽會有這樣的情況?我一直在苦苦思索,或者我找到了答案:于父親,我是有滿滿的遺憾,而最大的遺憾,莫過于沒能帶他去旅遊過,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樂享一下這世界的美好!
父親的節儉與“不高興”
我讀大二那年,也是跟父親見最後一面的那年暑假,靠打暑假工我賺了些錢,臨開學前幫其買了一個半智能手機,教他學這用QQ和微信,這樣的話平日裏聯系也方便一些,至少語音通話可以省點花費,因爲父親是個極其節省的人。
例如在穿衣服上,我讀初中時候不穿的衣服,最後統統到了父親身上,他說那些衣服還沒爛,幹活時候都能穿,扔掉多可惜,所以我讀高中以後他身上的多數衣服,都是我穿過的。爲此,我也感到幾分內疚和歉意,父親爲了讓我穿的好,吃的飽,自己卻沒穿過幾件很體面的衣服。
所以,當他出殡之時,我買了最貴的衣服給他穿上,雖然他對此一無所知,雖然他再也感受不到我對他的愛,但那是我這個做兒子的,唯一能夠爲他做的一件事了,但願有所謂的在天之靈,讓父親能夠感受到,我這個做兒子的,是多麽的感激和愛他!
父親的不高興,源于我給他買的那個手機。作爲父親,他沒有將不高興表現出來,但是作爲最了解他的人,他的兒子,我隱約感受到了那種狀態。那個半智能手機花了三百多元,買來的最大目的就是先讓父親用它,熟悉熟悉使用微信和QQ,我對他說等用的上手了再買全智能,功能更全的使用,怕的是父親用不好功能複雜的,萬一沒弄好耗費了大量的流量,那麽,父親就不會再用了,一切爲了節省錢。只是,我的表述不當,讓父親心裏不高興了。
“買的手機功能多了,我怕你再弄不好流量,回扣很多錢,不然你又心疼了。”這句話,說到這裏應該就可以,但我偏偏又補了一句:“(買貴的)功能多了怕你不會玩。”然而就是這句,讓父親直接回了我一句:“誰說我不會玩,那有什麽難的!”
其實,我感覺到了父親的不那麽高興。我當時用智能機的時候,父親說買的話就買個好的,不然用著用著壞了,還得再買…因此我第一個智能手機,買的時候花了一千多塊,而我給父親買的卻是一個“便宜貨”!
當然,我知道父親也不會因爲這個而在意,其實他在意的還是我能否對他有孝敬的那份心罷了!可這件事于我而言,本想著可以後續彌補回來,卻沒想到成了永遠的遺憾!
我的內疚與遺憾
1.深深的內疚
父親去世那年我回老家到姥姥家看望二老,姥爺告訴我一件事,讓我淚灑當場。
我讀高中的有一年,父親打罵了繼母和其前夫的兒子,鬧到繼母拿著剪刀要跟父親拼命的地步,後來雖然繼母和其孩子跟父親和解了,但我卻因爲他動手打繼母兒子,而整整一個多月沒跟父親說話。那段時間裏,他是有多麽的痛苦和煎熬,我在此前是一無所知的。誰能想象到,自己的親生兒子有一天和自己竟然一句話都沒有,還持續了一個多月。我清楚的記得,那時候父親盡可能的跟我講話,奈何我就是置若罔聞,不說只言片語。如今想來,當時不知道腦子是怎麽啦,竟然作出那樣的事情,那可是自己親生父親啊!
當姥爺告訴我說,父親因當初我不理他而自己深深的自責,和不知道我有沒有原諒他的時候,甚至說他這輩子沒做什麽覺得對不起我的事情,唯一的就是那件讓我足足有一個多月沒理他的事,此事讓他産生深深的自責,希望我這個做兒子的能夠原諒他。
聽到這些時,靠在姥爺家門邊的我,想著父親躺在遺體冷凍櫃時的樣子,眼淚像潮水一樣從眼眶中噴湧而出,我多想大聲的告訴他:“爸,我沒有生您的氣啦,是我的不對,不該對您那樣的…”只是,所有的言語再也無法傳到父親的耳中,讓他知曉他的兒子是沒有生氣和記恨他的,更何談什麽原諒呢!
從姥爺講述了父親說的那件事後,我每次回家上墳看望父親和母親的時候,都會跪在墳前,安靜的對著那個長滿野草的墳頭,和久故的父親母親說說話,雖然我知道再多的話語,他們都聽不到了。但是,那可能是我用來彌補對父親有內疚之情的唯一做法啦!
2.永遠的遺憾
父親的節儉,我不知道是不是母親交給他的,還是他自己生來就有的。父親常說母親是個很節儉的人,生活上很是簡樸,家務上又很細致,農活上又特別踏實,父親說娶了母親是他上輩子修的福分。然而,父親的福分卻沒能持續多久,母親在我小學 二年級那年,離我和父親而去,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對于母親,我沒有太多的記憶。很多關于母親的事,都是聽父親,還有村上的一些長輩說的。人說,記憶是痛苦的根源,如果能夠忘卻,無疑是還自己一片晴天。但,我對于母親沒有太多的記憶,所以也談不上有什麽痛不痛苦的根源,唯一的遺憾是,她生育了我卻沒能看到我長大成人,成家立業,讓她抱孫兒和安享晚年!
說到父親,我今生留下的遺憾真的是太多太多!只是,一切都沒來的及安排,父親就遭遇不測離開了。父親的離開,于我有著太多的舍不得,老天讓我無法去選擇。我常說,如果用錢能夠換回父親來,我願意抛棄我的所有換成錢,來換回父親的生還。只是,老天沒有設置這個選項,除了這個任何的選項都沒有設置。
就這樣,把父親從我身邊奪走了。
那是我大三那年的暑假,那天我正在三亞的街頭做著兼職的活,卻接到了繼母打來的電話,告訴我父親出了事,讓我做好心理准備。我想到了一萬個最壞的結果,卻沒敢想父親會是與世長辭。當我趕到殡儀館門口時,親耳聽到兩個叔叔說父親走了的時候,我整個人瞬間癱軟了,我甚至有些昏厥,印象中是兩個叔叔攙著我走到了父親的遺體櫃前的。已經不記得那個時刻的我,是種什麽狀態和心情了!
當工作人員拉開遺體櫃,將父親遺體從上面放下來時,我清楚的記得,我一下撲到父親的身上,雙手捧著他的頭,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的眼裏滿是淚水,甚至都看不清父親的臉。我記得我狠狠的哭著,大聲的喊著:“爸,我是歡啊,爸,你睜開眼看看我啊,你看看我啊,爸,你看看我,你都一年多沒見過我了,你醒醒啊…”
父親再也沒有睜開眼,沒有看他這個因爲他的離世而哭的死去活來的兒子一眼。他,的的確確是去了,離開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51歲,走完了他忙碌而勞累的一生,開始化作一抔黃土!
我讀大學期間,一直想著和計劃著,等我畢業有了穩定的工作,再也不讓他如此辛苦,天南海北的打拼賺錢了。父親能吃苦,不抱怨,在姥姥的幾個女婿當中,是最受姥姥和姥爺待見的一個,沒有之一。父親雖然常年奔走于外地,卻從來不舍得去那些地方的好看、好玩的地方轉轉,看看,玩玩。原因我自然明白,因爲去那些地方得花錢,父親賺的錢都給我花可以,自己都不在這個花錢範疇內。
我盤算著,隨後的日子裏,一定要帶他坐坐高鐵,因爲他到外地打工,從來不舍得買快車票,而且還從來只買硬座票,還有一定要帶他坐坐飛機,體驗一下飛機的速度,早上在三亞,中午就可以在老家吃飯了。帶他到三亞看看大海,他沒見過海南的大海,更別提三亞的了。我上大學那年,父親問我:“你去那麽遠的地方,一個人能行不?要不我送你去?”我當時回答說,我都這麽大的人了,沒事的!父親也說了句:“嗯,那就行,不然還得再買一張票呢!”
現在想來是多麽的後悔,沒能讓他送我到海南,順便再遊玩一下這個中國唯一的熱帶濱海旅遊度假城市。
那時候我計劃著,要帶父親在三亞看海,到雲南麗江劃船,去新疆走走吐魯番,到內蒙看看大草原,去東北滑滑雪,到北京爬爬長城再看看天壇…如果再有較多的錢,去國外溜溜轉轉,讓這個辛勞一輩子卻不舍得爲自己花錢的中國好父親,好好的體驗一下什麽叫生活,什麽叫享受生活!然而,父親的不幸來的太過突然,來不及讓我帶他去玩,甚至是連我把這計劃告訴他,都沒有那個時間!
父親的一輩子都是在辛苦的勞作中度過,他所過的不是生活,只能說是爲了生存而在謀生。可他謀生的目的,是爲了讓我這個做兒子的更好的生活!
父親,安好!願天堂裏沒有苦難!兒子,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