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1日,台灣第九屆「立法委員」辦理報到並宣誓就職,拿下過半席位的民進黨推出蘇嘉全、蔡其昌擔任正負「院長」。而原「立法院長」的王金平則黯然卸任,變成一個「陽春立委」(就是什麼也幹不了的『立委』),此前他的多位參事已經申請退休,而讓王金平辭掉「立委」的呼聲也頻頻傳出。
國民黨輸掉了「總統」大選,讓出了「立法院」,迫使已經當了17年「立法院長」的王金平也快要成平頭百姓了。有人説,國民黨真是把王金平害的好苦啊!
其實王金平把國民黨害得更苦,國民黨輸成這個樣子他可謂是幕後大黑手。
按理説,大選一敗塗地,現任「總統」馬英九肯定難辭其咎,而黨主席、候選人朱立倫也辭職「背了鍋」。王金平一個「立法院」院長,在島內人緣好到被稱為萬應公(和機器貓差不多一個意思,有求必應),怎麼就要成國民黨敗選的幕後大黑手了呢?
「立法院」的不敗之王
説王金平的責任,首先要從「立法院」説起。自1999年接任院長至今17個年頭,王金平是台灣任職最長的「立法院」院長,沒有之一。台灣的「立法院」的職能和國會差不多,是權力非常大的一個機構。「總統」和「行政院」提出的施政主張要經過「立法院」批准才能實施,台灣當局要「立法」、通過預算、甚至「宣戰」都必須經過「立法院」的同意。「立法院」還可以彈劾「總統」、對「行政院」院長(相當於政府總理)提出不信任案。王金平作為「立法院」院長,相當於國會議長或是人大委員長,在島內是超級實權人物。
17年來,台灣「總統」由李登輝換成陳水扁又換成馬英九,如今蔡英文又登上大位,但王金平始終坐在「立法院」院長的寶座上。
不論是預算或是法案,王金平都是最終裁決者,集大權於一身。審查預算時,「幾乎是每三秒過一個案子,」一位經常參與的助理説,所有刪減預算案,王金平都會用慣用的台語,「好啦、好啦,讓伊過啦,」提案「立委」沒及時出聲就過關。
坐得穩位高權重的「立法院」院長大位,王金平自然有他的本事。曾有媒體人評價王金平「廣結善緣,與人為善」,而已故前「立委」蔡同榮曾説:「他只有朋友、沒有敵人,而且他守信用、值得信任。」
「沒有敵人」的王金平,其實是站在台灣藍綠黨爭的第一線。台灣民主化以後藍綠兩黨交替執政,雙方在「立法院」所佔的席次相差都不大。當兩黨「立委」爭的無法分出高下時,王金平就需要出山協調斡旋,最終定案。1999年上任伊始,王金平就主導將非正式的黨團協商法制化。原來有法案在「立法院」存在爭議就直接投票表決。王院長來了以後,這個規律被打破了,「大家好商量嗎」。有爭議可以協商,在「立法院」談不了可以私下談。那如果朝野協商還是不行呢?這樣的問題就被保留到「院長協商」,也就是王金平協商,王金平説了算。
説到這裡就需要強調一個問題,王金平是一個國民黨黨員,他曾任國民黨副主席,是黨內的大佬。那麼一個國民黨大佬,長期把持「立法院」,他説了算是不是就等於國民黨在「立法院」説了算呢?
完全不是。
2008年馬英九上臺的時候,國民黨掌握了接近了四分之三的「立法院」席位,2012年再選的時候國民黨依然保持了在「立法院」過半的優勢。可以説馬英九執政的八年,國民黨是絕對的執政黨:馬是「總統」組建了政府,而「立法院」裡國民黨是多數黨,「立法院」又是國民黨大佬王金平把持。在這樣的狀況下,理論上國民黨的任何執政主張在馬政府提出後,佔絕對多數「立法院」一定能投票通過。
馬英九和王金平貌合神離
但是,看看馬英九8年的「總統」任期內那些國民黨認為非過不可的法案:兩岸服貿協議、核四是否要「公投」、年金改革……統統被「立法院」駁了回去。馬英九曾批評説,多數黨無法主導「立法院」,不配叫「執政黨」。
在王金平的主導下,「立法院」本來國民黨本來佔大多數,可是在議事表決時,卻像是少數派。明明可能獲多數支持的議案,民進黨的少數「立委」扔鞋子、搶話筒、佔桌子、鎖「院長」……卻往往能強行讓議案流產。
以服貿為例,馬英九在選舉當初承諾的「拚經濟」無法兌現的情況下,處理好兩岸關係成為馬政府乃至國民黨8年執政期內最大的政績,而通過服貿則是達成這項政績的重中之重。結果呢?服貿非但沒有通過,一波太陽花學運直接讓馬英九和國民黨的民調一蹶不振至如今萬劫不復。
太陽花學運時「立法院」曾經被學生攻佔24天以拖延服貿協議,馬英九要求強制驅離這些學生但遭到了王金平的拒絕。王金平還頻頻發聲質疑服貿的合法性,去年12月王金平甚至在公開場合脫口説出「服貿真的是黑箱」。且不論服貿這件事本身,王金平作為國民黨一員,在服貿的問題上顯然沒有站在國民黨的一邊,甚至有時候站在了所屬政黨的對立面。
其實服貿一事可以算作是王金平整個政治生涯的縮影,「誰也不得罪」贏得了朝野雙方的信任,成就了個人的政治聲望和地位。但作為國民黨的黨員,王金平的不作為甚至陽奉陰違害苦了執政的國民黨。選民投了那麼多票讓國民黨和馬英九上臺,執政黨上臺了政令推行不了,當初承諾的種種好處兌現不了,朝野之爭又把政治和經濟搞得一團糟,選民當然要把你投下去。
國民黨的「內鬥」之王
那王金平這麼做,國民黨內就沒有人看他不爽甚至要動他嗎?這就牽涉到了王金平的「第二宗罪」——內鬥。國民黨一直被詬病派系鬥爭不斷,而王金平近年來可謂「樂在其中」,他和馬英九、洪秀柱和朱立倫都「折騰」過。
縱觀國民黨內,近年來綜合實力能和王金平一拼的只有馬英九。黨內大佬中,資歷比王金平老的連戰郝柏村等人已經從一線退下,只能算「老同志」。新生代的吳敦義朱立倫等人根基尚淺不足以撼動王金平。馬英九比王金平晚三年當國民黨副主席,不過在倒扁的過程中馬英九立下汗馬功勞,一舉奠定了其在黨內的高位。2005年馬英九和王金平競選國民黨主席,結果馬以7成高票當選。
馬本來和王就派系不合(馬是外省人,王是本土派)、性格不合(馬號稱不粘鍋、眼睛裡容不得一點沙子,王是萬應公、什麼都好説),馬執政以後行政又在「立法院」頻頻受阻。2013年9月,馬英九終於抓到了王金平的把柄,準備把王金平革出國民黨。
馬英九曾經想「做掉」王金平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關説案」:馬英九控制的特務部門監聽到了一則電話,這則電話的內容是王金平打電話給台灣「法務部」和「高等法院檢察署」的負責人為一個叫柯建銘的涉案人員説情。
馬英九直指王金平幹擾司法公正,以黨主席的身份主持國民黨「紀委」撤銷了王金平的黨籍。因為王金平所佔的「立委」席位是國民黨的席位,撤銷黨籍後他的「立委」席位將不保,而沒有「立委」席位也就無法擔任「立法院」院長。
王金平迅速應對,一邊將國民黨告上法庭,表示自己沒有違反黨紀,所以不能因此被撤銷黨籍;另一邊在「立法院」做小動作,國民黨派人把註銷王「立委」和黨籍的檔送到「立法院」,而「立法院」的工作人員以「下班時間」和「不得代收」等理由拒收公文。
最後王金平在台灣「高等法院」勝訴,國民黨被判需保存王的黨籍,王金平從「關説」案平安過關。
除了馬英九,王金平也和這次國民黨的前後兩位「總統」候選人洪秀柱和朱立倫鬧出過不合傳聞。
洪秀柱目前是「立法院」副院長,自1990年起就在「立法院」任「立委」,和王金平可謂是老同事了。但今年為大選造勢時,王金平鬧出了「有時間幫狗授旗,沒時間幫洪秀柱月臺」的笑話。15年8月30日,國民黨主席朱立倫為當時的「總統」候選人洪秀柱月臺,一眾國民黨大佬都出席了,而王金平並未現身。次日,王金平到台灣畜犬協會參與授旗活動,被一眾記者追問何時與洪秀柱同台造勢,王金平避而不答,只是回覆説「看看黨中央的安排」。
王金平也不買朱立倫的賬
不為洪秀柱月臺,候選人換了朱立倫王金平也不怎麼買賬。「換柱」之後,朱立倫開始為自己參選造勢,而王金平在輔選上又頻頻放朱鴿子,還辯解説「現在沒有名份去輔選」。此前王金平曾表示自己是國民黨永遠的忠貞黨員、輔選義不容辭等。國民黨高層直斥王金平是為了自己私利。
王金平作為黨內的二號人物,繼承併發揚了國民黨內鬥不斷的優秀傳統,幾年內先後和「總統」、黨主席、黨的「總統」候選人鬧不合,為把國民黨推向深淵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民進黨的隔壁老王
把國民黨的當權派得罪了個遍,「廣結善緣」的王金平當然不會白白得罪這些人。前面説王金平黨派色彩比較淡,這其實是比較委婉的説法,「藍皮綠骨」這個詞就是專門用來形容王金平的。
上文提到馬英九對王金平開刀的關説案,其中的關鍵人物,也就是王金平為之説情的柯建銘,其實是民進黨在「立法院」的資深「立委」、民進黨前代理黨主席。國民黨的二號人物為民進黨大佬説情,被國民黨的一號在公開場合批鬥本來已經夠奇葩的了,而更奇葩的事還在後面:按説國民黨高層內鬥,一號人物要把二號人物開除黨籍還要罷免政府高位,這無異於自斷一臂,民進黨高興還來不及。但是民進黨主席蔡英文卻直斥馬英九將公共議題的責任導向政治爭議、挑起陷「國家」於混亂的政爭,並説「這樣的領導人如何有能力繼續治理國家?」
而國民黨大佬蘇貞昌則批馬英九「黨內惡鬥葬送司法」,謝長廷批馬英九「搞政治像猛虎、拚經濟像病貓」。當事人柯建銘更是説馬英九「特務治國」,搞台灣版「水門事件」。
民進黨的大佬在這件事情上統統怒批馬英九,這並不是巧合。王金平能長期任「立法院」院長,少不了民進黨的支持。2001年「立法院」選舉時,民進黨所佔席位已經超過國民黨,但是時任國民黨副主席的王金平依然以96%的高票當選「立法院」院長。
蔡英文和王金平談笑風生
王金平曾自我辯解,説自己不是「藍皮綠骨」,而是「超越藍綠」,至少民進黨對此很是領情。於民進黨而言,王金平就像「隔壁老王」,雖然是隔壁家的,但也不時過來打個醬油蹭個飯,和自己家有説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而對於國民黨來説,自家老王頻頻外出,但又掌握著家中大事,真是有苦説不出。
公允的説,國民黨黑金政治、官僚作風、暗箱操作、利益集團等問題讓其積重難返。王金平一人也擔不起搞垮國民黨這個百年大黨的重任。王金平仗義疏財、交遊廣闊,在政壇內外積攢了深厚到無人能及的金錢和人脈。細數台灣近幾十年來的政壇重量級人物,李登輝、陳水扁、宋楚瑜、馬英九甚至之後的朱立倫蔡英文,恐怕沒有一人能像王金平一樣十多年居高位而不倒。
而這樣的王金平,其實是最「國民黨」的國民黨,他把國民黨的黑金政治、官僚作風、暗箱操作、利益集團發揮到了極致。國民黨能走到今天,有王金平的一份功勞;國民黨走到今天這番田地,王金平也脫不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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