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還是愛說反話
文 / 張月
一。
朋友跟我說可能要搬出去住的時候,我正在吃一包幹脆面。
把它捏得碎碎的,用手抓住幹脆面的袋子往嘴裏倒。
幹脆面幾毛錢一包,我小時候常用它做零食。不像現在,是深夜餓得受不了,才吃掉這唯一的食物。
長大以後,好多東西都擁有了功能性,幹脆面是,朋友也是。
她是因爲疫情進不去學校才搬進來的。
搬進來前因爲我養貓,她猶豫過。後來發現廣州房租實在太貴,她只好努力去克服對小動物的恐懼。
那段時間,我也很厭煩一個人待在出租屋,更何況還有分擔房租的誘惑,兩個人就這樣一拍即合,住在一起。
她搬進來後,我們磨合得出乎意料的順利。
記憶最深的就是我們在同一家公司不同部門上班,因爲工作量不同,常不能同時下班。
每一次先下班的那個都會先走,難得有一次同時離開就覺得挺開心的。
跟大學時總要求形影不離的朋友相比,這樣的相處真的輕松很多,所以她突然說要搬走時,我難免有些難過。
難過關系輕松的同時,離開也容易了很多。
二。
所以我試著去挽留過她。
假裝不經意地說外面的房租好貴,找房子挺容易被中介坑,一個人住還得買好多東西這類的話。
她接過話題,用平常聊天的語氣跟我說,這些都搞定了。
我有些失落,她離開的態度這麽堅決,就好像只有我一個人不太舍得這段日子的相處。
她看出來了,沒說什麽,我們很快跳過話題,到公司也沒像往常一樣,會時不時說幾句話。
我們都在爲即將分開而産生的生疏做准備。
那天晚上,我和她一起躺在床上,照例各玩各的手機。
家裏的貓突然跳上床,踩到她,她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平時她被突然靠近她的貓嚇到的樣子,一下子就出現在我腦子裏。
我這才想起,她最開始就說過,自己很怕小動物。
我以爲兩個人的生活還算過得輕松,都沒想過她那邊用了多少努力在遷就。
三。
她搬走的前一個晚上,我們倆聊了很久的天。
說以前做過的傻事,討論喜歡過的男生,還互相抱怨過父母對自己的不理解。
這一切真的跟還在大學宿舍時很像,回同一個地方,睡同一張床,在夜晚說悄悄話。
她說起她大學的朋友,說她以前不太會拒絕。
很多時候她不想去食堂吃飯,卻會被朋友強拉著下去,還要點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套餐,只吃幾口匆匆倒掉。
她問我,你覺得,這算健康的關系嗎?
我說,不算吧。
我心裏也明白,她試著遷就過我,是真的不行才選擇離開。要是因爲我而繼續留下來,我們也不算健康的朋友關系。
後面聊得迷迷糊糊的,我記不清是在做夢,還是她真的這樣說過。
她說:“現在能表達出自己的需求,還挺好的。”
那時我突然覺得,不是工作以後交朋友變難,是工作以後,我們終于才明白,不用靠委屈彼此去交朋友。
而且我和她的感情,也不會因爲她搬出去而結束;
只會因爲她不再在我面前說實話,而畫上句號。
最後。
這篇文寫到這裏,我按下了保存,准備發給朋友看。
沒想到她先一步給我發了消息:”明天來我新家吃晚飯啊,順便幫我送一下牙刷哈哈。”
看著那句話,我愣了一會,本以爲和她已經沒了交集,現在竟然又有了往下延續的可能。
于是發現,一段關系的維持,不在于原因,而在于契機。
無論我們的交集是否因爲種種“目的”;但至少還有契機,讓“結束”推遲得久一點。
而且就算真的沒有繼續的機會了,也沒有關系。
因爲一段感情是怎麽開始的不重要,怎麽結束的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至始至終,都不曾對彼此有過違心時刻。
晚安。
作者/ 張月
圖片/《夏目友人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