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口袋不缺錢,你會爲了省錢和環保去撿拾被丟棄的剩飯剩菜來填抱肚子嗎?
相信大部分人都會毫不猶豫地說“不會”。
不過,新加坡近年來卻有越來越多人開始嘗試這種2010年在美國紐約崛起,後來紅遍世界各地的“高級拾荒”生活方式。網上有人給這群選擇另類生活的群體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掏寶達人”。
這個群體的正式名稱,則是“不消費族”(Freegan,紅螞蟻建議不如將它譯爲“福利啃”),就像紅螞蟻一樣,爬到哪裏就直接有免費食物果腹,啃的不就是福利嗎?
通過面簿壯大群體
本地的這群“掏寶達人”,去年在面簿上開設了“掏寶大隊”專屬會員群體,定期組織“掏寶”活動並交流“拾荒”心得,面簿平台的名稱就叫“Freegan in Singapore”。這個群體的“龍頭老大”是38歲的鄭春林,一名財務規劃師。
是的,你沒聽錯,這支“掏寶大隊”的隊長就是一名不缺錢的財務規劃師。你可千萬別以爲“掏寶大隊”只是名字好聽,其實是一群撿破爛拾荒的窮困潦倒人士。
猜錯啦!
鄭春林透露,“掏寶大隊”的成員有百萬富翁、有想引導學生體驗非一般生活的新加坡國立大學教授、會計師、工程師、鋼琴老師、大學生等,其中不少是女性,而且各大種族的人士都有,還有許多外國人。他們大多數都擁有大學文憑或更高學曆,也有固定的工作和收入。
鄭春林今年在面簿上成立這個專屬會員群體時,原只是讓朋友和親人加入,以便將多出來的食物分享給他們,因爲他所撿到的食物和用品數量之多,90%都能捐出去讓他人受惠。後來一傳十、十傳百,今年10月底亞洲新聞台采訪他時,這個面簿專屬會員群體已有將近330名會員。《聯合晚報》兩天後也采訪了他,當時這個面簿專屬群體已有787名會員,主要是25歲至34歲的年輕人。
紅螞蟻今天查詢這個面簿群體的會員人數時,驚見已增至將近1150人,而且每隔幾分鍾人數還在不斷攀升,說明了本地有相當多人對這種“掏寶”行爲感興趣。
真的能撿到寶
鄭春林還說,他們真的能從每一趟“掏寶”行動中拾到寶。他自豪地說,家中廚櫃的門一打開,就能看到一排排的鮑魚罐頭,全是別人丟棄但仍未過期的。他到超市查了查鮑魚罐頭的市價,每罐都是85新元的上等貨,讓他高興了好一陣子。
他還經常能撿到別人丟棄的鞋子,有些還是全新的,連標簽碼都還在。他也不避嫌地穿著這些合腳的鞋子到處“掏寶”。
由于他經常走路,鞋子很容易磨損,撿到鞋子猶如天降甘露,一雙鞋子剛穿壞,就有一雙新的可以替換,而且品牌還不斷升級。原本只能穿上本地較實惠的品牌如Bata,不久就能穿上休閑運動品牌如Sparx以及中高檔品牌如Timberland等。
最讓鄭春林至今還視爲寶貝的是一個上世紀80年代在本地制作的飛利浦咖啡機。那時,這些機器都本著要“能用上一輩子”的精神來制作,所以到了今天還運作正常。反而是他找到的一些2010年中國制作的機器卻徹底壞掉了。
他說:“這台咖啡機顯然是想要寵一寵自己的人才會買的。這麽好的東西又沒有壞,人家也丟掉,顯示我們的社會有多浪費,消費主義至上。”他還指出,‘掏寶’行爲其實就是一場考古行動,只不過挖掘的是現代‘遺址’。
對他而言,最有意思的就是在這場“考古”過程中,能夠徹底了解爲何以前的機器能夠那麽耐用。這當中“不只是新加坡和中國的區別。它還涉及到零件的品質。現在制作的東西是故意設計來讓産品在使用幾年後就會自動壞掉,這樣商家才能繼續將新的産品賣給消費者。”
每個月帶團“掏寶”
目前,幾乎每個月他都會帶上二三十人到處掏寶,多數是年輕人與專業人士。他自己則每星期外出兩三天“掏寶”,一般都在周末,以及周三或周四晚上,約晚上8點鍾開始。
通常他會光顧宏茂橋三房式組屋住家附近,包括組屋底層、巴刹及後巷等地方。今年7月開始,他與“掏寶大隊”也開始“轉戰”小印度、巴西班讓和大巴窯等地區,因爲那裏有許多蔬果批發商,每天都有大批大批的食物和依然完好無損的蔬菜被丟棄。只要是還可以吃或者還可以用的,他都會統統擱入自己的推車內。
實現夥食零開支
過去一年來,鄭春林的開支基本上從每個月2000新元減至1148新元,基本上都與太太平分,主要用于支付基本生活開銷如水電費、交通費、手機費以及他心愛寵貓的夥食(每個月50新元)。至于他自己和家人的夥食費,則從原本的每月300元減至去年12月的33元。今年1月又進一步減至8元。
從今年2月起,他的夥食費就真正做到了零開支。除了上述基本生活開銷之外,他已經不再花錢買衣服、鞋子和其他生活用品。就連一些大型和小型的家電,甚至是名牌包包,他都能從“掏寶”行動中滿足生活上的一切需要,並從中悟出一個道理:原來一個人不需要很富裕,就能找到快樂和滿足。
據了解,鄭春林和“掏寶大隊”所撿到的好東西(主要是水果和蔬菜),甚至多到他們可以定期捐給本地的外籍勞工和慈善團體。現在連做慈善也無需花錢了。
據亞洲新聞台和《聯合晚報》報道,當記者跟隨鄭春林出去“掏寶”時,只見他邊走邊打開一個又一個外賣紙盒,查看裏面有沒有可以吃的。接著,他會“望聞聽切”,看一看、聞一聞、摸一摸再嘗一小口,看看味道有沒有變馊。如果一切安全,他就會拿回家加熱食用。
他們經常能撿到吃剩一半的比薩、剩下來的一大盒炒飯、白飯或炒面、吃兩口就丟棄的冰淇淋、吃幾口就扔掉的蛋糕,甚至是喝了三分之一或一半就丟掉的高級烈酒。
看到這兒,或許有些讀者已經有點反胃想作嘔。但紅螞蟻想得更多的是,新加坡人還真不缺錢,食物分量太多吃不完就扔、食物味道不合胃口也丟、吃著吃著不想吃了也倒進垃圾桶,難怪本地的螞蟻、蟑螂、老鼠和野鳥們都活得如此有滋有味。紅螞蟻突然覺得,身爲螞蟻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網民無法認可這種生活方式
雖然有網民認爲鄭春林和“掏寶大隊”成員的行爲勇氣可嘉,但有更多網民卻不認同這種拾荒做法,甚至無法理解這種生活方式,質問爲何要頂著風險爲了省錢危害自己的健康?
“我的阿嫲幾十年前經常去撿拾別人丟棄的蔬菜和魚回家煮,因爲她實在太窮了,無法一個人將五名孩子拉扯大。到了21世紀,頂著榮譽生活在‘第一世界’的我們,真的需要做到這個地步嗎?更何況,這樣做很可能會危害到那些原本就窮得負擔不起醫藥的人的健康。”
也有網民指出,這種拾荒行爲將原本已經包好綁緊的垃圾袋又弄得一團亂,不但不衛生也增加清潔工人的工作量。
“掏寶”是爲了拯救自己
其實,每一件事情都有兩面,就像鄭春林的故事。對他而言,“掏寶”除了節省金錢、拯救他人、拯救地球之外,更重要的是拯救自己。
原來,2009年那年,鄭春林因爲過度擔心錢不夠用沒法結婚而患上抑郁症。2010年,他終于順利結了婚,但是那份“錢不夠用”的恐懼卻沒有離他而去。婚後四年,很不幸的,夫婦倆的婚姻開始出現問題。
據Rice Media網報道,鄭春林說:“我第一次開始撿拾別人丟棄的食物和用品時,正在經曆一段非常痛苦的時期。我和太太在婚姻中互相傷害,2016年是最嚴重的。當時我完全放棄了,而且情況糟糕到我根本不想回家。”
開始“掏寶”後,他看到了新生與希望。他回家向妻子建議讓他們的婚姻放一個月的假期,雙方恢複“單身”好好理清情緒,但是在“單身”期間,雙方是以室友的身份同住一個屋檐下。
他淡然地說:“我知道如果我們不以‘單身’身份來生活,我就沒法出去‘掏寶’。時間其實掐得剛剛好,因爲當時我們倆的感情已經到了窮盡頭,再不挽救,雙方遲早也要恢複單身。上述安排反而不失爲一石二鳥的機會。”
學會擺脫抑郁症
開始“掏寶”後,鄭春林也慢慢學會調低自己對生活的期望與要求。人也漸漸變得開朗,還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掏寶達人”朋友。
他說:“到垃圾堆裏‘掏寶‘,本身就是一場生活練習,練習如何擺脫抑郁症。”
自從過上“福利啃”生活方式後,他的開銷就越變越低,儲蓄反而越變越多,(錢不夠用的念頭)再也不會讓我犯病了。而且我還把大部分撿拾到的東西捐給慈善機構。我給得越多,就發現我需要的越來越少。我沒法解釋當中的奧妙,我不知道爲什麽會這樣……但是我所有的需求和渴望都得到了滿足。”
他的抑郁症也有一年多沒有犯病了,因爲他終于意識到,原來“口袋裏沒有錢和擔心沒有錢的恐懼是兩碼事。”
目前,有很多人開始邀請他到環保論壇上演講。“6個月前,你如果問我這個’福利啃‘行動會朝哪個方向走……我根本無法告訴你日後會有人邀請我出席論壇演講浪費食物這個課題,這根本出乎我的預料與想象之外。”
家人完全接受了
鄭春林的妻子現在也被他的“福利啃”精神所感染,不但敢吃他帶回家的比薩和雞翅膀,還會抽空陪同他一起去“掏寶”。
鄭春林說,父母原本覺得他吃剩菜剩飯很“惡心”,說把他養大念大學,不是要他去撿垃圾,但是他以行動證明了撿回來的物品並不是垃圾。“我把找到的東西送給父母,他們慢慢發現這些東西還蠻好用,現在還會跟我開口要。好像這個攪拌機,就是媽媽說她要的。我知道他們已經接受了我的這種生活方式。”
他原本還很擔心他人會以什麽奇異的眼光來看待他,但很快的他就發現,其他人根本沒在關注他。
對于自己所選擇的這種“非一般”生活方式,腼腆又有點內向的鄭春林眼裏只有淡然與堅定。
“我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因爲我看到了益處。你可以在各個層面受惠,包括身體上、精神上、情感上、社交上甚至是財務上都能得益。如果你對我生活的方式感到不高興,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最後,他補充說:“起初,我很在意別人會怎麽看我,也很注意衛生,拼命用肥皂洗手……但做著做著,就覺得好玩。而且很多廢棄品明明還可以用,還有價值。我問你,一張沾上糞便,被丟進垃圾桶的50元,難道就不是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