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官方通訊社新華社英文版昨天下午一則短短35字的快訊,震驚全球。
新華社英文版昨天下午3時57分率先發布中共關于修改憲法部分內容的建議,包括刪除“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副主席每屆任期同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每屆任期相同,連續任職不得超過兩屆”中“連續任職不得超過兩屆”的部分。
這意味著作爲國家元首的國家主席任職期限不再受到限制,現任國家主席習近平在2023年兩屆任職期滿後,可以繼續擔任國家主席。
盡管“習近平擔任兩屆中共總書記後將繼續掌權”的猜測流傳已久,但如此重大的消息並沒有像外界所預料般,在接近第二個任期尾聲時宣布,而選擇于農曆新年期間以不經意的方式公布,出乎外界意料。
上月舉行的中共十九屆二中全會討論修憲時,外界不是沒有料到將討論修改國家主席任期一事,但二中全會公報當時稱,這次修改堅持對憲法作部分修改、不作大改的原則,因此新華社昨天突抛修憲取消對國家主席任期限制的重磅消息,也讓部分觀察人士頗感意外。
推翻鄧小平政治遺産
“取消主席任期制”消息引起海內外轟動的另一原因,在于輿論普遍認爲,此舉無疑將已故中國領導人鄧小平生前努力建立起來的黨和國家領導人退休制度毀于一旦。
鄧小平吸取了文革中個人崇拜的慘痛經驗,親自指導起草中國現行的1982年憲法,當中客觀上限定了中國國家元首任職不能超過10年,廢除了自毛澤東以來的幹部領導職務終身制。
他曾在發表于1989年的《我們有信心把中國的事情做得更好》一文中寫道,“我曆來不主張誇大一個人的作用,這樣是危險的,難以爲繼的。把一個國家、一個黨的穩定建立在一兩個人的威望上,是靠不住的,很容易出問題。所以要搞退休制。”
中共黨章沒有明文規定限制總書記或者中共軍委主席的任期,憲法則規定國家主席只能任職兩屆,江澤民和胡錦濤都在國家主席兩屆期滿後讓出職務,形成最高權力定期交接的慣例。
如果修憲通過,連國家主席的任期限制也取消的話,這意味著64歲的習近平可以在2022年中共二十大舉行之後,繼續擔任中共總書記、國家主席和中央軍委主席,形成黨、政、軍“三位一體”統領大權,甚至做到終身任職。
牆內紛紛叫好,牆外罵聲一片
在消息公布後,中國大陸媒體並未對此多作分析,只是統一地轉發官方原文。唯見官媒《環球時報》昨天傍晚發表社評,強調修憲改不意味恢複國家主席職務終身制,而是要保持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軍委主席“三位一體”,進一步完善黨和國家領導體制。
在中國的新聞網站和社交媒體中,相關評論功能被屏蔽,所能讀到是一些正面評價。有人認爲,終結“限任制”有效地遏制甚至杜絕中共內部有心“接班”的個人和派系爲奪權“興風作浪”。
多數網友則贊同,強勢又有才幹的領導人如習近平連任,有助政策長期有效推行,助中國繼續走在通往強國之路上。《聯合早報》就引述網民在微博的評價稱,“遇上英明傑出的領導人,多幹幾屆是有益于國家的”“改憲強國,俄羅斯也是修改憲法,才有普京大帝的繼任,才有今天強大的俄羅斯,希望中國也越來越強大”“連任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建議終身制”。
反觀境外媒體,則是另一番景象。罵聲不絕于耳,甚至高呼中國“帝制複辟”。
香港《蘋果日報》作全版報道,刊四字標題“習帝永續”,並借用2013年5月《經濟學人》封面,配上習近平皇帝造型。
倫敦大學亞非學院中國研究所所長曾銳生形容,取消國家主席等任期限制是從根本上否定自由民主。
美國經濟評議會(The Conference Board)在北京的中國政治專家布蘭切特(Jude Blanchette)向《華盛頓郵報》指出,“多年來,一直傳聞習近平想在任期結束後繼續執政,現在我們有了直接證據。”“不幸的是,這意味中國就像前蘇聯一樣,無法解決制度化接班問題,這對世界可能影響甚巨。”
中國知名時事評論員陳傑人接受香港《明報》采訪時說,這是對鄧小平努力推動和建立的廢除領導幹部終身制,並建立任期制的破壞和打擊,也是對民主政治理念的違反。他稱,把國家的希望寄托在某一個人身上,是對人民的不信任、對國家的不負責。
中國網民隱晦評論別出心裁
境外媒體與學者如此痛罵,難道中國網友除了正面評價外,集體噤聲?其實在中國強力的網絡輿論管控之下,雖然針對修憲新聞的負面評論紛紛消失,社交媒體全面封鎖相關關鍵詞,例如含“習”詞語,“袁世凱”“皇帝”“維尼熊”等,但仍有許多網民用較爲隱晦的方式抒發感慨。
因身形相像,兒童喜愛的卡通動畫人物“小熊維尼”常被被比作習近平。這次網友也積極找出相關照片和漫畫,用圖片表達心聲。這張從迪士尼官方微博中“挖到”的2013年貼文,用以戲谑習近平爲鍾愛的權力永不放手,成爲在微信等社交媒體流傳最廣的相關圖片評論。
“主席任期和小熊維尼毛巾一樣,耐用持久。”
“小熊維尼終于要當皇帝了。”
杜蕾斯(Durex)安全套的廣告也被改編,添加了一句廣告詞“幹兩次,是不夠的”。權力與男性生殖器,緊密地連在了一起。
這張廣告圖流傳之廣,以致杜蕾斯官方趕緊在官方微博上發文撇清兩者關系,沒想到被機智的網友點評“求生欲極強”。(看不懂梗在哪裏的讀者,紅螞蟻也幫不了你)
被家長催婚的青年,看到了消息,頓時長舒了一口氣。愛戴習近平的中國人常用昵稱“習大大”來稱呼他。
修憲消息發布時,正值中國春節長假剛結束,恢複正常上班。因此還有人反諷稱,爲習近平掃清連任障礙的消息是“大喜事”,當然要全國放假慶賀啊。
除了圖片評論,許多人在微信轉發刊登在中國共産黨新聞網的《鄧小平:我最後的作用是帶頭建立退休制度》,作爲修憲取消國家主席和副主席任期限制的無聲抗議。
台灣中央社引述一名中國大陸網友表示,“段子之下掩蓋的,是大家一片恐慌。”
修憲案下月審議
此次中共中央關于修改包括“連續任職不得超過兩屆”等憲法部分內容的議案,將在下月5日舉行的第十三屆中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人大)第一次會議上進行審議。
議案預料將獲通過,有一點幾乎是肯定的:世界將面對一個富有權勢的中國領導人和他所領導下的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