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法律規定華爲等私企有義務與政府合作,中共在什麽情況下會要求私企在國家安全與國家情報方面提供協助?二、六四事件30周年快到了,中國軍隊是否會終于承認當年發生的事?”
—英國《電訊報》記者嚴倩君(Sophia Yan)
“在新疆設立集中營會不會給中國在全球的利益造成更大的損害?”
—常駐台灣的加拿大智庫資深研究員寇谧將(J Michael Cole)
刁鑽提問給魏將軍設“鴻門宴”?
這些都是香格裏拉對話會與會者抛給中國國防部長的問題。新疆、華爲以及敏感的六四問題,紅螞蟻在人群中聽得心驚膽顫。
與會的各路專家學者媒體真的很夠力,問題不敏感,他們都不問,這是在給魏鳳和設“鴻門宴”嗎?要知道,在中國國內的記者會,這種敏感問題一般是沒有機會問的。
只見魏鳳和氣定神甯、見招拆招,六四問題也沒有回避。魏將軍在答問後半段,鄉音(應該是山東話?)明顯的越來越重,不像他在演講時照稿念,普通話講得比較純正,可見他是愈發自然且坦率地回應問題。
魏鳳和談華爲:
華爲不是一個軍方企業,你不要以爲他(華爲創辦人任正非)當過兵,當過兵的人多啦,中國當過兵的人幾百萬……華爲是民營企業,他沒有跟軍方進行合作。”
談新疆問題:
看一個國家的政策是不是好,標准是什麽?我認爲很重要的兩條,第一人民生活水平不斷地提高,第二人民生活安全、穩定……這兩年來,新疆沒有發生一起恐怖襲擊,新疆人民的生活水平在提高,每年到新疆旅遊的人是1億5000萬人次……人均GDP人民幣7500,生活得很好啊……高等職業培訓學校就是要去掉一些極端化的思想,還能學習一些專業的技能。
談六四問題:
六四89年的動亂是30年了,大家都很關心30年了,30年的時間正意味著30年的中國在中國共産黨的領導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你們說,六四我們出兵,不對嗎?六四是有結論的。它是一場政治的風波,是一場政治的動亂,中央采取果斷的措施,堅定采取了措施來給這一場動亂制止平息,這是正確的反應。
直面敏感問題,中國已經適應國際玩法?
即便魏鳳和的答複基本重申官方立場,也可能他就六四問題的回應是獲官方授權的,能夠在國際重大場合直面敏感政治議題,魏將軍的表現還是讓人留下印象深刻。要知道若有不慎,回國後肯定難交代。
與會者一次過抛出十幾個問題,他大可以挑一些比較容易的來答,但他沒有選擇閃躲。相信如果時間夠長,他可能願意在每個問題上繼續詳談。
中國很長一段時間只派級別較低的代表參加香格裏拉對話會,所以無法獲得大全會專場的演講機會,只能參與分場討論,發言的權威性減弱、媒體曝光機會也減少。可以想象,如果外電發出去的快訊都是“美國說這個”、“美國說那個”,中國在國際舞台的聲音肯定被比下去。時隔8年後再派防長出席,中國今年可以說扭轉了劣勢。
中國也許已經開始適應了國際的玩法。在中國國內舉行的官方記者會,經常看到很多事先安排好的“送分題”,主要是讓官方有機會做正面宣傳。但一到了國際場合,情況就很不同了,問題經常無法事先安排好,臨場表現很重要。
中國國內記者會的操作手法不一定能和國際接軌,但至少做到了部長去外國場子也能從容應對。雖然無法說服那些持反對意見的質疑聲音,但至少爲中國發出一把“自信中國”的聲音。
台灣問題美國快踩紅線?魏鳳和:若解放軍不能維護國家統一,那還要解放軍幹什麽?
在中美貿易戰的大背景下,中美在南中國海、台海、朝核等問題上的聯動效應將更加突出,風險也會增加。魏鳳和抓緊昨天全會演講的曝光機會,在好幾個棘手議題上清楚表明中國的立場。
在這場以“中國與國際安全合作”爲題的演說中,魏鳳和第一個抛出的是台灣問題。中國軍方的立場比預期來得強硬許多,甚至直接點名批評民進黨和美國。
此前一天,美國代理防長沙納漢在演講中說,美國將根據“與台灣關系法”,繼續向台灣提供支持,五角大樓當天還發布“印太戰略報告”,表明尋求與台灣建立“強有力的夥伴關系”
魏鳳和昨天強硬回應說:
“去年我訪問美國,美國朋友給我講,林肯之所以成爲美國曆史上最偉大的總統,就在于他領導打贏了南北戰爭、防止了美國國家分裂。美國統一不可分割,中國當然也統一不可分割。中國必須統一,也必然統一,哪有不統一的道理?如果有人膽敢把台灣從中國分裂出去,中國軍隊別無選擇,必將不惜一戰,必將不惜一切代價,堅決維護祖國統一。”
“這裏,我要正告民進黨當局和外部幹涉勢力;第一,任何分裂中國的企圖都不可能得逞。第二,任何幹涉台灣問題的行徑都注定失敗。我留意到美方發言。我想問,“台灣關系法”是台灣的法?還是美國的法?是中國的法?還是世界的法?還是聯合國的法?美國這是利用國內法幹涉中國的內政。”
“第三,任何對中國軍隊決心意志的低估都極其危險。我們願以最大誠意、最大努力爭取和平統一前景,但決不承諾放棄使用武力。維護國家統一是軍隊的神聖職責。如果中國人民解放軍不能維護祖國統一,那還要解放軍幹什麽?”
最後一句話——如果中國人民解放軍不能維護祖國統一,那還要解放軍幹什麽,聽在台灣民衆耳裏也許刺耳,但肯定能讓好些中國網民很“解氣”。
在中美惡鬥、台灣淪爲棋子的“大三角關系”上,中國這個時候加大力度批台灣,相信是評估美國打出的“台灣牌”已經很靠近底線了,必須出手遏制美國在中美關系惡化、貿易戰科技戰等多線“戰爭”開打的時候,繼續往紅線踩。
除了存在40年的《台灣關系法》外,美國今年海通過了《台灣旅遊法》,鼓勵雙方最高級別的官方交流。美國衆議院也一致通過《台灣保證法2019》 (Taiwan Assurance Act of 2019),要求華府支持台灣國防和國際參與。一旦中美關系惡化下去,難保美國不會再丟出各類名堂的《台灣XX法》。
不過,再過半年多就是台灣總統選舉了,北京如此就台灣問題高分貝撂下狠話,有可能引發台灣民衆反彈,使北京再次成爲民進黨的助選員。
令北不爽!中美貿易摩擦:談,可以;打,奉陪;欺,妄想
在中美關系上,魏鳳和擺出的姿態是:“談,可以;打,奉陪;欺,妄想”。(用新加坡咖啡店語言就是:Limpeh 不爽!有事後面講!)
這位國防部長沒有因中美貿易戰而亂了陣腳,很堅定地維護中國立場,他的講話明顯是既講給美國聽,也講給中國國內聽。沙納漢在前一天的發言中沒有點名指責中國,倒是魏鳳和在中美貿易問題上直接點名批美國。
魏鳳和說:
“正如最近美國對我們發動的經貿摩擦,要談,大門敞開;要打,奉陪到底。我來新加坡時,看到中國民衆現在熱傳的是:談,可以;打,奉陪;欺,妄想。”
但他也釋放友好信號說,
“我們都認識到,中美要是發生沖突甚至戰爭,對兩國乃至全世界都是災難。合作需要雙方共同努力,而鬥爭只要一方挑起就會開始。中方希望美方與我們相向而行,不沖突不對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推動中美關系沿著正確軌道向前發展。”
“中國是最大的發展中國家,美國是最大的發達國家,“中國無意,也無力做這個世界的(老大),跟美國爭這個地位”。
中美兩軍關系打造爲兩國關系的穩定器
中美吵歸吵,兩國防長上周五還是在香格裏拉酒店舉行了雙邊會見。據《聯合早報》報道,中美兩國雙方發言人在會見後都告訴媒體,會談的氣氛是“積極、具建設性的”。
據中國國防部發言人吳謙介紹,雙方將通過軍事外交渠道保持溝通和協調,確定兩軍下一步的交流合作計劃。美國五角大樓發言人在美方媒體吹風會上也說,沙納漢和魏鳳和同意加強兩軍關系,以降低誤解和誤判的風險。
在中美貿易摩擦愈演愈烈之際,兩國防長能共赴香會、一起坐下來談談很重要。經貿關系愈差,愈是要把兩軍關系打造爲兩國關系的穩定器。
中國南中國海議題反複強調“自衛”,因不想針對亞細安國家?
在南中國海問題上,中國防長的回應較無新意,只一再強調自衛、防禦,可以說是回應得較薄弱的一個環節。
魏鳳和說:
“中國南海島礁建設是不是軍事化?中國在自己領土上開展建設,是主權國家的正當權利。中國在島礁上搞一點防衛設施是爲了自衛。有威脅才有自衛。面對超強武備的軍機軍艦,我們怎麽能不搞點防衛設施呢?”
當與會者問及涉菲律賓的南中國海島礁主權爭議時,魏鳳和還是制式地以“自衛、防禦”來回應。這或許說明了,中國無意在南中國海主權爭議上與個別亞細安國家起摩擦,避免多線開戰,而是把爭議歸咎于“個別域外國家(就是美國啦)打著所謂維護‘航行自由’的幌子到南海顯示肌肉。”
接刁鑽發球,魏鳳和成功側身反攻
三天的香格裏拉對話會已經結束,代表出席的中國防長在中美博弈議題上可說是壓住了對方的氣勢,但也因爲把主要矛頭指向美國,在向區域國家示好及消弭鄰國對中國防衛力量壯大的疑慮方面著力不多。在南中國海問題上,只略提到“與東盟國家推動‘南海行爲准則’(COC)磋商己取得重大進展”,但沒有進一步表明要加快速完成COC。
無論如何,魏將軍首次以國防部長身份出席香會,面對與會者的刁鑽發球,不但沒有亂了陣腳,還多次成功側身反攻。即便無法挖美國“印太戰略”的牆角,或說服更多國際人士靠向中國的“亞洲命運共同體”,至少是發出中國權威的聲音,能向國內觀衆交代了。好事成雙,希望明年中國繼續派國防部長參加香會(看似鴻門宴,不是鴻門宴),談談總比打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