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笑時,看上去沉著嚴肅,說話時冷靜不帶多余情緒,給人一種“酷酷”的女強人形象。笑逐顔開的她,嘴邊會綻放兩顆淺淺的酒窩,立即變身文靜乖乖女。已退休的人力部長林瑞生曾形容她爲“外柔中剛”,表面柔軟,但裏面像鋼鐵,是絕不放棄的人。
左看右看,紅螞蟻都不太能看出她是本地13個單選區之一的鳳山區議員。
她,就是這回被紅螞蟻咬的43歲女議員——陳慧玲。
在國會上,陳慧玲每次一開口就亮出一口標准的英語,紅螞蟻初見她時,以爲她就是一名徹頭徹尾的紅毛派,沒想到整個訪問過程陳慧玲都用極爲流利的華語侃侃而談。她說自己曾經派駐上海三年,練就了一身用中文發電郵和思考的能力。
“中國雖然使用中文,我也看得懂華文字,但還是很不一樣。我的語言掌握能力算不上非常強,能聽懂中文認識字,但思路還是以英語爲基礎,我只能算是翻譯而不是真正用中文思考。以前我發電郵從來不會用中文書寫,但在中國跟客戶交流時,尤其遇到年長高層人士,就必須用中文發表意見。”
身爲獨生女的陳慧玲與受中文教育的父親溝通時用的是華語和廣東話(粵語),跟母親溝通時還會多加一門英語。
2015年大選,陳慧玲嶄露頭角以“老義工”的新人身份出戰鳳山單選區擊敗反對黨勝選。在行動黨大會上致詞時,她說已故祖父母從中國南來落地生根,雖沒有受過教育,但憑著自己的能力掌握求生所需的技能,先在牛車水當小販,後來在孩子幫助下一步步開店並擁有自己的攤位。
“我常常到店裏和攤位探望祖父母,因爲他們常忙得沒有時間休息。祖母常常做的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我常看到她把食物和錢分發給區內有需要的人。我當時才五六歲,感到很疑惑,直到多年後我才明白她的舉動和愛心。”
這份言傳身教也由陳慧玲的母親傳承了下來。陳慧玲受訪時告訴紅螞蟻:
“我媽媽是個很稱職的母親,而且很有愛心。她每次都會替人家著想,從小我就把她當成典範,看她怎樣處世待人,然後我也會多多少少學她那麽做。父母親對待他們的父母,也就是我奶奶爺爺還有我的婆婆都非常有孝心。這對我也有影響,我認爲這是我身爲一名孩子應該做的。”
陳慧玲較早前曾向《新明日報》透露,姑姑是已故前女議員陳翠嫦,姑丈則是新加坡政壇元老王邦文,但她的從政之路並非受姑姑和故丈影響,一開始純粹想當義工幫助更多人才跑去鳳山區幫議員處理接見選民事宜。當了10年義工後,2014年突然被請去“喝咖啡”,就這樣踏入政壇。
小時候想當教師,長大後卻成了工程師
在新加坡女子小學和中學就讀10年的陳慧玲,小時候的志向就是當一名教師。其實陳慧玲不苟言笑時的嚴肅模樣,確實有幾分嚴師風範。不知道是不是從小朝著目標“練出來”的。
“我覺得教師是很偉大很受人尊敬的一份職業,教師付出蠻多的,他們盡心盡力花很長時間在學校教學生。在學校教師一個人對著一整班學生,家裏還有自己的小孩,要兼顧兩方面其實很不簡單。那時候我就覺得,嗯不錯,我想當一名教師。現在呵呵完全不一樣,畢業後我當了一名工程師,那是因爲數學是我的喜好。”
紅螞蟻聽她這麽說,哪裏會那麽輕易“放過她”,立即掏出魔術方塊挑戰陳慧玲的邏輯思考能力,她也很有體育精神欣然接下戰書,一邊冒冷汗一邊轉動魔術方塊,邊轉還不時低聲喃喃自語:先這邊然後轉這邊,好再多幾步就是藍色、藍色、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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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 Tak Chek(不讀書)吃藤條
陳慧玲數理成績雖好,小學三年級卻突然陷入不想念書的叛逆期,成績一落千丈。
“班主任打電話跟我媽媽說,你女兒到底是發生什麽事,那是我最叛逆的一次,我沒去做功課也沒交作業,從班上前幾名變成倒數第三名,所以媽媽肯定是憤怒到極點。
藤條是肯定要吃的,而且我記得新加坡女子學校是無袖的制服,打完藤條後非常明顯。那時教室沒有冷氣空調就只有風扇,我還大熱天穿長袖外套去上學,因爲手臂有很多藤條的印痕,當時年紀小卻也愛面子,班上都是女生我很擔心朋友問我。老師還問我:你不舒服嗎?因爲看到我一直在冒汗。結果我還是穿了一整天的外套。”
這是陳慧玲人生中第一次大叛逆,也是學校生涯唯一一次Bo Tak Chek,在那之後她就穩坐班上前幾名,但依然被一門文绉绉的科目擊倒:英國文學。
煞費心思才勉強及格的學科
“羅密歐與朱麗葉我全都看得懂,也明白整個故事的內容,可是如果你要我再重新背出來,然後跟你講它的典故,我就覺得有點困難啊!其實我也不知道難在哪裏,就是完全讀不進去。上中學時,我只能期盼能考及格。當然最後我也及格了,只不過都是剛剛好及格的那種,真的蠻難的。”
意識到自己在文藝方面缺乏天分後,陳慧玲很快就專攻數理科,然後發現:選對科系了。現在她是一家國際能源公司的副總裁,周末和下班時間就以議員身份處理鳳山區大小事宜。
鮮爲人知的才藝:燒得一手好菜
數學好竟讓陳慧玲意外發現,只要有食譜她就會燒菜。
“做飯跟邏輯很有關系,都講究百分比。食譜寫著四人份,你要做六人分就必須斟酌調試一下。下廚這麽長時間還沒燒焦過,應該可以算OK吧。
很多家常菜我都會做,這是我學到最有用的技能,是奶奶和媽媽教的。過年過節,我爸爸是長子,奶奶都會來我家住,就逼著我進廚房學煮東西。現在過年的時候,長輩們來我家都是我燒飯,我蠻喜歡做飯,所有人把食物吃完的滿足感蠻高的。”
去年開齋節她還親手制作馬來同胞愛吃的椰絲球糕點Ondeh Ondeh請居民吃。
看起來過于嚴肅,不太好接觸?
“很多人都問:是不是很難跟我接觸?因爲我看起來比較文靜,覺得是很穩重的一個人,或給人感覺很嚴肅。可是如果你去問問我的居民,他們肯定不會跟你說,很難跟這位議員聊天。”
在區內陳慧玲最關注的是三大群體:1)獨居老人,2)沒有任何家庭依靠的人,3)家庭有問題、父母親出了狀況的小孩。
“有很多人問我,人如果沒有財富,能不能在新加坡生存,因爲生活費那麽高,而且如果不幸患有任何疾病怎麽辦。我其實也有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可是去年看到的一個典型案例給了我啓發。”
案例一:沒錢支付太太醫藥費的清潔工
“他是我的居民,住在一個三房式組屋,沒有小孩。他太太不幸得了末期癌症,來找我時,才知道他是一名清潔工人,已經累積近3萬塊醫療費沒法支付。他很疼惜太太,但沒有其他家人能幫他籌到這筆資金。他太太每兩個星期爲了繼續生存,必須去打針,但每次都要付240塊錢現金。
我告訴他,短期的費用肯定能用社區發展福利基金來幫你,長期肯定要寫給衛生部。如果你願意,我就用不同的方式不同的渠道去幫你支付這筆錢。
當然我也有去找衛生部長,跟他說我有這樣的一個案例,真的很希望他能夠幫助,因爲這名先生本身當清潔工收入很少,而且他也需要自己生活,畢竟已經57歲了。部長說沒問題啊,我們盡量幫。兩個星期後, 我收到衛生部回信說他們已經把整筆醫療費抵消掉,還叫這名先生的太太繼續看病,因爲衛生部給了他們百分百的保健基金(Medifund)來支付醫藥費。
我可能之前還不太確認真的能幫到這樣的一些案例,現在親身經曆過也確認了。不幸的是,今年他太太過世了。我覺得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來到我們這邊求助,肯定一、把自己的尊嚴也放下了,二、可能是走投無路才會來找我們幫助。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不是自願過來的,是他的鄰居通知我,問我能幫這位太太嗎?”
雖然不是每個案例都能得到圓滿解決,但陳慧玲認爲重要的是踏出那一步去幫,無論是幫對方跳出一個困境,或者幫他長期站立起來,有個新的開始,對于對方和他的家庭都是一種可貴的援手。
案例二:三年不敢踏出家門的阿嫲
“區內有一個阿嫲,三年來幾乎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家。她的丈夫過世後就一個人獨居,雖然有小孩但住在鳳山的租賃房子裏,她小孩很少回來看她。最可愛的是,阿嫲不敢出門,她可能有一種恐懼。我們就每個星期去敲她的門,用不同的方式、不同的故事引誘她出門。敲了約四個月後,她終于開門說,好我就去你們的那個樂齡聚會,然後她就開始出來。
她現在蠻活躍了,有一個女傭會經常帶她在鳳山到處走動。這對我而言是最開心的。因爲我覺得她們真的對這個區有了一種歸屬感,無論她們能活多久,至少她有這樣一個美好回憶。這是我唯一能幫到她的方式,也是我回饋給社會的一個方式。”
“我跟老人家講,你叫我什麽名字我都會回答,不要叫錯姓就好了。她們最可愛的就是,尤其是阿嫲見面時都很喜歡擁抱,對我而言最大的回報就是她們的笑容。”
陳慧玲每年都印制冰箱貼日曆發送給區內老人,她也會將緊急電話號碼全部印在上面。剛開始時因沒有經驗用的是普通日曆,後來老人家反饋:爲什麽沒有跑馬信息?爲什麽沒有初一十五,就越加越多,現在什麽都有。
“有一名阿嫲直接將日曆上我的照片剪下來放在包包裏,每次看到我就拿出來給我看,她說放照片是怕自己健忘,好像護身符,如果遇到什麽事可以拿出來給人家看,因爲上面有我的地址和聯系電話,至少可以找到回家的路。我覺得這個阿嫲挺聰明的。”
在鳳山住過12年,在那裏最自在
陳慧玲念大學時曾搬去鳳山住,一住就是12年。對她而言,鳳山不只是一個社區或者一份工作,而是一個她最熟悉的大家庭,因爲很多義工朋友都在那裏,“所以我覺得最自在就是在鳳山”。
“我希望將鳳山變成一個比較有愛心,凝聚力更強的社區。不只是幫居民蓋基本設施,或者主辦一些活動,而是讓人們的愛心,甘榜的精神可以越來越強,人與人之間能有更多包容心。這幾年我很開心看到了苗頭,有更多人挺身而出來幫忙。”
希望父母退休後做喜歡的事,少爲她操心
在家裏,陳慧玲跟母親最親近、溝通最融洽、也最怕媽媽念叨她。
“小時候最怕媽媽重複念一些價值觀的東西。我跟她講我都能背出來了,不過她就擔心我從來沒聽進去又一直重複重複。久而久之對我是有影響的。每次在我還沒做一件事情之前,腦子裏都會有印象,媽媽有講過這一點。能做或不能做,要朝哪個方向、用哪些思路去做,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幫助。
現在我見到一些小孩我也會說,父母是不是整天都念你要去念書,問你有沒有去補習啊,如果父母不疼你爲什麽要花這種心思呢?孩子們要先理解,沒有父母也不可能有他們。
我非常感激自己的父母帶我來到這個世界。我最感激的是他們一路來給我很多的支持,默默在精神上支持我。我希望他們現在退休後有一些私人空間,不要每天晚上都擔心我幾點回到家,他們總擔心我睡眠不足太晚開車。我希望他們能少些擔心,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看到陳慧玲如此健談,紅螞蟻有點好奇依然單身的她每天都這麽忙,私下有沒有時間 pak tor(拍拖)?
陳慧玲聽完後用“酷酷”的表情答說:“Pak tor,什麽東東來的?不是很清楚。”
單身的蟻粉們看過來,知道該怎麽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