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前,不少中國朋友的手機裏在傳1993年複旦大學辯論隊重聚獅城的消息。並且,這些收到與轉發相關消息的人,多數應該是人到中年的了。
1993年的那場國際大專辯論會,不僅屬于辯論隊的成員;那是中央電視台第一次和新加坡廣播局聯合主辦辯論賽,並且在中國全國播出。
1993年,那是什麽時代?
那時中國剛剛才明確改革開放路線不變,上海浦東新區批准設立也不過是1992年的事;那時還沒有互聯網,還沒有手機,還沒有超女,還沒有……很多後來新發展的事物當時都“還沒有”。
這些“還沒有”,促成了第一次國際大專辯論會上海複旦大學捧回冠軍獎杯的那一刻,成爲不僅是辯論隊,不僅上海複旦大學,而是許許多多不同省市大學生、許多電視機前觀衆的集體記憶。後來出版的《獅城舌戰》,成爲暢銷榜上的書,中國全國各地開始掀起辯論潮。
在那樣的時刻,有個“新加坡”無意間介入,成了集體記憶的主要現場。因此,那一次,許多中國人直接看到41歲意氣風發的新加坡副總理李顯龍坐在觀衆席上,以及主持頒獎的畫面。
那時,這個“現場”對中國而言,是遠還是近?文化上,或許是近的,1993年8月20日的辯論題目是“人性本善”,主辦者出的這個題目,讓參賽同學們辯論的是同源文化裏的課題。
但新加坡和中國又似乎是遠的,物理距離,以及發展距離上,應該算是遠的,兩地乘坐飛機還得飛行5個多小時;1993年上海的人均GDP2000美元,新加坡1萬8000多美元。因爲這個“遠”,參與准備的老師和辯手也沒有都來。並且,來之前,四位辯手還在上海住了1990年開業的銀河賓館學習住宿的禮儀,避免第一次出國住五星級酒店時鬧笑話有失國體。
當時在複旦大學,那些曾經報名而在一輪輪選拔中被淘汰的學生,後來都在電視機前鼓掌了嗎?再後來,他們如何了?
今天,那四個辯論台上大家熟悉的名字:姜豐、季翔、嚴嘉、蔣昌建,都各自發展,有的到現在仍是新聞人物。當年大家在屏幕裏沒有看到、也沒到新加坡的候補辯手,何小蘭這些年在上海廣播電視台發展,現在是上海文廣集團董秘;另一位張謙去了美國耶魯大學深造後,繞了一圈,倒是到了新加坡管理大學,目前是社會學系的副教授,也是社會科學學院負責研究的副院長。
1993年他們都躊躇滿志,但是誰都無法具體想到,在四分之一世紀後,他們新加坡再聚首,各自經曆了多少、會過著什麽樣的生活。他們自然也不可能想到,辯論當年念大一新聞系的王嬿青同學,後來也到新加坡發展、定居,成了新加坡家喻戶曉的新聞主播,之後回去上海做雜志,輾轉又回到新加坡,自己花許多心思經營上海私房菜。
而且,地點就在他們當年住的文華酒店。
因此,2019年8月17日下午,那群青年就在新加坡他們校友開的上海餐館裏重溫年少的清純,與大約80位上海複旦大學校友聚集嬿青私房菜。當然,還有今年82歲的張霭珠老師。張老師這次專程從紐約飛到新加坡,她當年是辯論隊領導小組組長,最後只把隊伍送出國將獎杯捧回去,自己也沒來。
但是單是辯手和他們在複旦的校友、在中國的觀衆還不夠。讓人感動的是組織這次聚會的王嬿青還把幾位“獅城”相關人物也請到了。他們其實也沒有想到,25年後他們有機會跟一場比賽的參賽學生這樣把酒言歡,一種不是特別近距離,但又好像看著他們成長的欣慰,還有一點點時光這麽快流逝的感歎。
那時候的新加坡評委郭振羽教授已經從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榮休,是南大傳播學院終身榮譽教授,以及新躍社科大學學術顧問。他那晚與夫人羅伊菲一起參加,還特別帶來好幾本“舌戰”的書來,讓辯手們傳著簽名,念念舊情。
另一位評委許廷芳律師目前則是擔任一家在全球30個國家擁有62個辦事處的律師事務所顧問,本身也是新加坡國際調解中心特使及(中國)專家。他說話的速度語調,仍與當年一樣,坐在姜豐與張霭珠老師中間,溫馨地細問當年。
還有當年新加坡廣播局主辦辯論賽的監制朱亮亮,現在也已經退休在家照顧七個內外孫。
她特別沖洗了當年的照片,發給他們每人一套。
那時候在新廣負責招待這些辯論隊的陳術,多年後完全不老的樣子,被大夥戲稱是“老妖”。
沒有參加的是當年辯論賽的主席黎學平,他已經在好幾年前轉業到《聯合早報》擔任新聞編輯,那天晚上因爲值班無法請假。
而當年那位頒獎的主賓,第二天晚上正准備他擔任總理的第16次國慶群衆大會。
第四辯蔣昌建在席上拿起酒杯要代表其他辯論員,爲這一段與新加坡發生聯系的年少時光總結陳詞:
不愧是四辯。他說完,其他同學都同意讓他代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