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玻璃城堡》(The Glass Castle)正在新加坡邵氏、嘉華等影院熱映。是部非常不錯的影片，對于原生家庭給個人成長帶來的影響，有著細致的刻畫和深刻的反映。
片中的父親是個有天份的工程師，但卻散漫不羁，在社會中無法立足。母親是一個一事無成、無法自立的畫家。這兩個成天做著白日夢的人，卻生了四個孩子。做父親的開著一輛破車，橫沖直撞地把孩子帶到一片荒漠，大言不慚地說“這裏就是你們的學校！” 看起來很特立獨行的樣子，但實際上卻是帶著孩子到處喝西北風。幼小的孩子們不知道，他們那豪氣幹雲的父親、那唯美浪漫的母親，實際上都是人生的失敗者，是被社會抛棄的人。他們根本擔不起做父母的責任，而是把無辜的孩子綁上了自己人生的破車，跌跌撞撞地駛向深淵。
片中的父親喝夠西北風，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厚著臉皮，帶著一家老小去投奔他的老母親。由此我們看到了片中父親的原生家庭。那是深山裏貧窮的礦區，神色陰郁的老母親很不情願地接待了這上門討飯的一家。老母親第一次見到孫兒，就因爲孫子不願吃青豆而打他的頭，被孫女罵是“老巫婆”。這老母親也是一個娈童癖，竟然會對唯一的孫子下手。
這麽一個病態的、可怕的女人，實際上已經一手摧毀了自己生的兩個兒子。老大就是片中那個父親，本來天資聰穎，可以成爲工程師，但卻因爲個性的缺陷而無法在社會上立足謀生，只能帶著一家老小到處流浪。他的弟弟則是長成了個五大三粗的廢物，沉默寡言，每天呆在家中啃老。
原生家庭的不幸，很多時候是家族的問題。家族的病態和缺陷仿佛是病毒，如果沒有及時阻斷，就會一代代複制和遺傳。
片中的二女兒Jeannette因爲爹媽太不靠譜，變得非常懂事。由于母親成天忙著自己可”流芳百世”的畫作，幼小的她必須自己做飯餵飽肚子，也因此被爐火燒傷身體，胸腹留下終身的疤痕。當最小的妹妹出世後，她盡管自己仍然年幼，卻對小嬰兒說：“不用擔心，我會照顧你。” 當全家餓了三天肚子，小妹妹深夜饑餓難忍時，Jeannette打開冰箱，把僅剩的半塊黃油切碎，加上白糖，給妹妹充饑。當弟弟被祖母淩辱，她挺身而出保護他。
而當她的父親一次次食言，因爲愛，她仍然選擇相信他。當父親畫下玻璃城堡的圖紙，許諾給全家建造一個最美的家時，她覺得非常幸福，第二天就和弟妹一起爲城堡挖掘地基。當父親指著滿天星星，讓她挑選一顆當聖誕禮物時，她也覺得這是世間最美的禮物。當混帳父親將全家僅剩的一點活命錢拿去喝酒，並因酒醉受傷時，她原諒了父親的失職，並強忍驚懼爲他縫合傷口。
然而，父親畢竟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負了孩子們的信任和愛。他是一個無可救藥的人，除了酗酒和賭博，除了空想和逃避，他一無所長。在父母兩人又一次大打出手之後，Jeannette終于意識到自己的父母是完全靠不住的，他們必須自救。她召集四姐弟，告誡大家要團結一致，要逃離這個鬼地方，要逃離這對爛父母。
由此，Jeannette在人生被摧毀之前，及時覺醒了，也因此阻斷了家族“病毒”的傳播。她和姐弟從家庭的廢墟中頑強地生長，並且爆發出驚人的生命力。
首先是她姐姐爭取到了去紐約讀書的機會，第一個逃出生天。Jeannette邊讀書邊寫作，積攢了一筆去紐約的路費。無恥的父親偷了她的路費，妄圖阻斷她的自立之路，卻不知道女兒已經長大，他早已不配做她的父親。當四姐弟逐個來到紐約求學謀生之後，那對父母居然也跟到紐約，住在廢棄的舊樓裏，以撿垃圾爲生。
Jeannette成爲知名作家，也有了一個貴爲金融才俊的未婚夫。照理說，父母應該爲女兒的今天感到特別高興，可是失敗者卻往往對于成功者有著強烈的忌恨，連自己的女兒和女婿都不會放過。當Jeannette鄭重其事請母親吃飯，告訴她自己訂婚了，她母親卻連一句祝福的話都沒有，而是用筷子不屑地敲打著Jeannette手指上的訂婚戒指。當Jeannette把未婚夫帶到父母的狗窩，向他們正式介紹時，他父親卻竭盡嘲弄之事，最後還揮拳打傷了女婿。在Jeannette的訂婚儀式上，她父母不請自來，不僅給女兒丟人現眼，還把女兒當提款機，向她敲詐一百萬。
從這部電影的海報上，我們看到的Jeannette低著頭，是悲哀的，但也是堅毅的；是沉默的，但也是有力量的。最渣的父母，逼出了最強的女兒。有句話說，懂事的孩子最可憐。爲什麽？那是因爲懂事的孩子往往有著不懂事的父母。
渣父母是很多的。例如電視劇《歡樂頌》裏面樊勝美的父母，他們重男輕女，爲了兒子拼命壓榨女兒。樊勝美因爲一顆孝心，被父母折磨得苦不堪言。實際上樊勝美是沒有徹底覺醒，被愚孝牽了鼻子。她的心理也不夠成熟和強大，因此常常自亂陣腳。
《玻璃城堡》中的Jeannette很不幸，但幸運的是她覺醒得早、自立得早。她帶領弟妹成功地擺脫了父母在心理上和生存上的控制，她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來面對這一切。
在電影最後，Jeannette的父親因爲長期酗酒而病重。Jeannette本已與父親決裂，但有一天心中突然有所觸動，她飛奔去看望父親，在病床邊一邊落淚一邊原諒了父親。很多人對這段結尾覺得突兀，覺得是敗筆。但其實這是Jeannette自我成長至關重要的一環。Jeannette已經扛過生命的苦，到達了可以俯瞰她父母的高度。對她一敗塗地的、奄奄一息的父親，她因爲理解而諒解，因爲諒解而悲憫。這位盡不了責的父親給了她生命，給過她父愛，以及無法實現的諾言，對此，她是感恩的。她的眼淚有對父親一生不幸的悲傷，有對自己黑暗童年的哀痛，有對過往歲月的和解……
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擺脫被父母控制的影響，或者無法走出原生家庭的陰影。一定程度上，那是自我認知不足、自我成長不夠。
完美的原生家庭是很少的。再好的父母，也會有其認知和能力上的局限。有些父母本身已是千瘡百孔，帶病育兒，留下後遺症是難免的。生活中常見的啃老巨嬰，或是不孝子孫，或是人生失意者，往往是因爲原生家庭中父母的無知、無明，被早早扼殺了成長的能力。
《玻璃城堡》根據美國女作家Jeannette Walls真實經曆改編。片中故事告訴我們，人必須要自我成長、自我救贖。當生于貧瘠時，絕不能向命運低頭，而是要拼盡力量，從廢墟中開出花來！ 而當曆盡人生的艱難，要與往事和解，放下心中的負重，帶著感恩之心繼續前行。
（文：丁微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