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在路上開車，靈光一閃：馬路即是商界縮影。
上下班高峰時間，車水馬龍。走在中間車道，前車是部貨車，走得不疾不徐。想超車嘛，感覺它前面也有車龍，即便超了，也快不到哪裏去，還不如不超；不超嘛，卻見旁邊車道一部部的大車小車潇灑地越你而去，又心有不甘。
之所以只能“感覺”它前面有車龍，是因爲自己視野被它高大的車身遮擋，前面路況無法一覽無遺。商界也是如此，總有各種各樣的障礙物，遮擋我們對市場的全面觀察和判斷。我們所作的觀察，所獲得的感知，大多是片面的，局部的，而且往往是曆史的。所以，要嘛難以判斷，要嘛判斷不准，甚至判斷錯誤。
然而，叱咤風雲的商界大佬卻往往能夠見到常人所未能見，在世人還在懵懂時，他們已洞若觀火，進而趨利避害。何能如此？一是他們交遊廣闊，與各界大佬互通消息，國際局勢、國內政治、經濟大勢、社會脈動、時尚潮流，無不了然于胸。
一是這些大佬的商業王國龐大，跨國界，跨領域，在一域之所見所聞所悟，往往對另一域有一葉知秋甚至舉一反三之效；一是多年奮戰商界，已累積豐富經驗，就像老司機，見到前車略有遲疑，就知道它或要變道，就能采取應對措施。
路上車多的時候，經常見到一種情況，就是一些沒耐心的司機在路上蛇行穿插，見縫必定插針，不放過任何一個出現在眼前的超車機會，盡可能沖在前面。另一些司機則是按兵不動，直到見到前方有可以連貫的幾段空間出現，才快速超車向前，一舉拿下。
有時，前者爲了快速插進車道，與前車距離過近，當身邊車道出現大段空間時，自己無法脫身，反而被後面的車子超越，得不償失。後者一次漂亮動作取得的成績，往往大于前者一系列辛苦動作所得。這是爲何？因爲前者因小失大。過度專注于撷取眼前的利益，往往會讓我們忽略長遠。
路上開車，有時身邊忽然響起叭哒巨響，嚇人一跳。仔細一看，原來是改裝了大排氣管的汽車。我懷疑有些這類車子把消聲器偷偷卸了，十分嘈鬧。
最讓人哭笑不得的是，車子油門踩得轟轟直響，氣勢十足，但就是跑不快，虛有其表。在商界中，也有不少類似人物和公司，門面堂皇，氣吞山河，但其實是虛張聲勢，能力有限，生意始終做不大。
另一種情況也很有意思。路上經常見到名貴跑車，紅燈一轉綠，它油門一踩，絕塵而去，你瞠乎其後。但是，過了一會兒你到了前面的紅綠燈時，發現它就在那裏等著紅燈變綠，還是跟你回到同個起跑線上，重新開始。在商界，這就是市場受限。無論能力再強，難得一身好本領，只要是市場受到限制，就縛手縛腳。
惟有開辟新市場，海闊才能任魚躍。實際上，新市場可以有兩層意義，一是地理意義上的新市場，以現有的産品或服務開拓新的市場，例如東南亞、中國大陸、北歐；一是産品意義上的新市場，在現有的市場上推出新的産品或服務。這兩層意義的新市場都能帶來新的消費群體。
路上有時見到違規占用巴士專用車道以及違章停車，在我看來都是爲了占便宜。這些司機大部分時間都能僥幸蒙混過去，但上得山多終遇虎，終歸會有稽查員或電眼戰勝的一天，那麽等待著他們的惟有罰單。
商界也一樣，各種取巧和賣弄小聰明，各種違法和耍玩小手段，即便一時得逞，最終仍會把自己搭進去，無論市場或法律都不會予以寬容。
有一次我在外國鄉下，開著一輛很破舊的小貨車趕路。天氣很好，能見度不錯，路上車不多，路況也很好，但是車子性能太差，速度怎麽也提不上來——放到商界語境來看，高層有遠見，企業戰略方向正確，市場條件優越，但是公司執行力不行，直接影響到業績和發展。這也是很多企業面對的問題。
另外一種問題就是司機想變道，但拿不定主意。結果車子隨著司機的優柔寡斷，一下靠過來，一下又退回自己車道，一下又靠過來，弄得旁邊的其他車輛又緊張又嫌棄。這樣的老板也不少，議而不斷，斷而不決，決而不果，果而不行，生生錯過多少良機，拖垮了生意。
最後還有一種問題，司機不認路。要嘛開得慢，希望邊開車邊認路的，要嘛照樣開得飛快，忽然認出路的時候，就緊急轉彎甚至停車倒退的。前者討厭，因爲妨礙交通，後者可恨，因爲行爲危險。
在商界，當然也有“不認路”的老板，象沒頭蒼蠅一樣，闖到哪裏算哪裏。所幸現在導航儀普及了，這就好比外行的老板，外聘了內行的職業經理人來幫自己打理事業，總是比自己兩眼一抹黑亂闖亂撞的好。關鍵是有多少老板願意承認自己是外行？又有多少老板敢把生意放心交到職業經理人手上？
路上開車，慢慢觀察，慢慢體會，別有一番感悟。
（作者許振義 南洋國際商學院院長，以原名”路上感悟“首刊于2017年10月22日 《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