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歲台灣女作家林奕含,在今年2月出版了第一本也是最後一本著作《房思琪的初戀樂園》。這本書因描述情窦初開的女學生愛上誘奸犯老師的故事,一經出版立即引起社會各界關注。4月27日,作者終究抵不過痛苦的心靈折磨,在家上吊自殺。
出生台南名醫家庭的林奕含,是2009年台南女中唯一一位學測滿級分的學生,因長相甜美、成績優異,曾被媒體封爲“滿級分漂亮寶貝”。
進入大學後的境遇,卻令人大跌眼鏡。先是考上台北醫學大學後,她只念了兩個禮拜就休學;後來重考政治大學中文系,第三年因精神病發作,精神崩潰再度休學。
2016年才結婚的她,今年就和丈夫分居了。而之前她在訂婚時就坦言:對生命已經失去了熱情。在她把自己關在書房,日以繼夜寫完《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後,選擇了結生命。
隔日,林奕含父母就發出沉痛聲明,強調害死自己女兒的真正凶手,不是外界傳說的憂郁症,而是發生在8、9年前的誘奸,書中的房思琪正是當年遭補習班老師誘奸的林奕含。
此一聲明震驚台灣社會。短時間內,林奕含被誘奸的討論在網上炸開了鍋,社會大衆開始利用小說辦案,憤恨難平地抽絲剝繭找出強暴林奕含的狼師。
5月5日深夜,林奕含父母再度發出聲明,指稱還有其他三名女學生受害,其中一個被黑道威脅、強拍裸照的女學生,被帶入“房思琪”的遭遇中,在PPT網絡控訴的女學生,是書中的“郭曉奇”,最後一個是林奕含台南女中的學妹。
▲林奕含生前照片
原本只是本著望女成鳳的心態,送孩子去補習,哪裏想到補習圈居然這麽亂?!林奕含父母的加碼爆料,引起全台灣民衆公憤,強烈要求政府爲林奕含及其他三名女學生討還公道。
林奕含的父母還說,他們一直都知道狼師是誰,但是他的勢力太過龐大,爲了保護還活著的家人們,只好選擇繼續封口,無法替女兒報仇。
誠然這些利用老師權威的強暴犯不容姑息,事實上除了狼師,真正讓林奕含走上絕路的原因,是她的悲慘遭遇並未完全被正視。換句話說,“視而不見”是最鋒利的殺人凶器。
看著新聞報導林奕含的死,再看看書中描述的房思琪父母:他們只關心房思琪的升學計劃,他們說房思琪被誘奸是破壞老師家庭的罪過。
▲女生被性侵,要對老師說抱歉,還得不到家長的諒解,該是多麽的無助!
如果真如父母所說,房思琪就是林奕含,那是否也能大膽假設當年的她,其實根本不想考醫科、受夠了漂亮寶貝的稱呼、去補習班學習,遭到老師誘奸卻被父母強迫隱忍事實、不被家人諒解才引發了憂郁症呢?
今天林奕含的死,不就是當初選擇視而不見、爲了“保護”其他家人所埋下的炸彈?
林奕含的新書發表會上,始終不願回答自己是否就是房思琪,是爲了保護自己,或是爲了保護父母口中“還活著的家人們”呢?
當年林奕含被誘奸,父母沒有及時替她討公道,選擇封口不說,現在她過世了,也沒有向誘奸女兒的狼師提出告訴,卻頻頻爆料:女兒因走不出當年誘奸的傷痛而死,讓社會大衆公審補習班老師,又表示爲了保護活著的家人,拒絕說出誘奸犯的真實姓名,將所有的罪推給不知名的的狼師。這是不是一種報複?
難道是在報複這些年林奕含帶給他們的不快樂?難道當年父母要求孩子隱瞞真相就沒有錯?難道父母現在說出事情的真相,就能自此讓自己從罪惡中開脫?
至于林奕含自己,在自殺前8天的一段視頻中,就直言“思琪終將走向毀滅,不能回頭”。此言一出,立刻引發了社會各界的高度關注。
今年初林奕含在談到她的精神疾病時就說過:“上台北”這三個字,就接近所謂精神病汙名化的核心。我是台南人,在故鄉生病,爲什麽每一個長輩都告訴我,要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治療我的疾病?
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不止林奕含或房思琪,我們都被條條款款的框架所束縛,所隔離。
那些懷著正義與偏見的加害者,可能就是我們的父母、兒女、朋友,還有我們自己。
有多少父母會第一時間同情共感、心疼女兒的遭遇和處境,而不是因爲不知道該怎麽做所以選擇視而不見。因爲要保護其他家人,所以犧牲了被汙辱的女兒,最終逼她走上絕路。
林奕含父母不能理解她的痛苦,她也永遠不懂父母選擇逃避的理由。
林奕含所承受的精神憂郁,她那堵在胸口說不出的痛,在她親人眼中看來,也許只是一種變態、不正常的心理病,事情過了就會好起來。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中,思琪與父母一段對話,讓我印象深刻:
剛剛在飯桌上,思琪用面包塗奶油的口氣對媽媽說:“我們家好像什麽都有,就是沒有性教育。”媽媽訝異地看著她,回答:“什麽叫性教育?性教育是給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謂的教育不就是這樣嗎?”思琪一時間明白了,在這個故事中,父母將永遠缺席,他們曠課了,卻自以爲是還沒開學。
傳統教育的思維,父母所經曆的時代,讓他們沒有辦法去理解林奕含胸口的痛,那是年代與文化所遺留下的鴻溝。
林奕含生前說:“我希望大家可以站在房思琪的鞋子裏來看這本書。”但是卻有太多人因爲不知道該怎麽辦而選擇視而不見。而這樣的事件,正在你我身邊上演著。
林奕含或房思琪,就像是徘徊在黃泉的彼岸花,魔不忍收她,又不讓她走。
然而,她不缺心疼,是缺乏被了解、被關照、被感同身受。
林奕含在昏暗的幽谷中,因找不到出口而備受煎熬,孤伶伶對抗著憂郁,父母朋友因不能理解她的痛苦與精神病引發的荒唐行爲,漸而離她遠去……。她在掙紮與拉扯中變得一無所有,最終抑郁而死,這樣的故事結局,令人不勝唏噓。
從中國到港台、新加坡,甚至遠到歐美,凡有華人的地方,基本都補習成風。就拿新加坡來說,之前我們就寫過9成孩子上補習班,年花11億,可見補習風氣之盛。
補習學校越開越多,老師難免良莠不齊,因此鬧出禍事的也不鮮見。之前有新加坡76歲老色狼親9歲女學生!稱她“長得像初戀”,就在今年初,又有本地補習中心爆出66歲補習老師新加坡非禮7歲女生的醜聞。
希望房思琪不再,林奕含安息!
(A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