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眼轉發按:我們發表這篇文章,是因爲裏面也有新加坡的故事。讀者行尋找對號入座。其實,不論在哪裏,人生有可能遭遇低谷,熬一下,可能前面就是曙光。)
編者按:我們都不是孤島,我們是自己人生作品集中的主人公,我們懷揣著獨一無二的傷和痛向前,使勁向前。
去年夏天,我從混了兩年的公司辭職,心情跌落到谷底。因爲不想立刻找工作,便開始在北京的某個地鐵站擺攤賣書。賣書並不是爲了掙錢,賣書能掙錢嗎?僅用我那少得可憐的十幾本書來掙錢,真是癡心妄想了吧。
在辭職後的巨大虛空裏,我不僅擺攤賣書,還發誓要把賣的每一本書都看一遍,如果賣不出去,我留著自己看,如果賣出去了,我再從網上買了看。那段時間我每天晚上8點出現在地鐵站出口,鋪上一張桌布,把書隨意攤在地上就開始坐在一邊看書。我使勁的看書,狠命的看書。從一場錯誤的工作生涯中逃離出來,仿佛全世界只有看書這件事情才是我唯一能做的正確的事情。
(沒錯,這是我的書攤)
在我僅有的十幾本書裏面,靜靜的躺著《島上書店》。對于我這種生活一團糟的人來說,這是一本非常特別的書,“島上書店”這幾個字所散發的孤獨的氣質,暗合我當時失落的心境,因而深深吸引著我。
在一個心情不佳,天氣也不佳的夜晚,我在地鐵站出口的台階上,翻開了它。
故事並不複雜,一個遭受喪妻之痛的書店老板,在生活已經跌到谷底之時,因爲一名棄嬰——瑪雅的到來,生活逐漸被改變。
當然是朝著好的方向改變。
這個陷于孤獨絕境中的男人A·J·費克裏,在自己的生活還一團亂麻的時候,本無意收養這樣一個“從天而降”的嬰兒。但只要一想到這樣一個無辜的孩子有可能會被交到一個十足的精神變態者手裏,A·J·費克裏便不寒而栗。他最終收留了小瑪雅,在這個島上唯一的書店裏,瑪雅快樂成長,A·J·費克裏也一天天逐漸從喪妻之痛中走出,並再次找到了愛情……
人生無常,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遭遇這樣或那樣的打擊、失落、恐懼……親人的離去、失敗的愛情、毫無起色的事業,沉重的生活壓力……以及還有和無數我一樣的人,在辭職後陷入空虛與迷茫。在被負面情緒纏身的時候,我總覺得人生毫無希望而全世界誰都不對。
我想活成一座孤島,遠離人群,寂靜無聲。
《島上書店》卻說:“沒有誰是一座孤島。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最艱難的那一年。邁過去了,人生便會變得高遠而遼闊”。
仿佛一股電流,湧過我的全身。
我們總是會在某個時刻遇到某個人、某件事情或者某本書,生活的際遇隨之發生改變,就像A·J遇到瑪雅,而我在我的書攤前遇到了《島上書店》。我用兩天的時間看完了這本書,合上書的那一刻如同在悶熱的天氣裏遇到一場雷陣雨般暢快。
那天,我問一個在我的書攤前隨意翻著一本《金閣寺》的年輕人(他前一天建議我買幾本東野圭吾的書來賣):“在你的生活中,有沒有遇到過非常艱難的事情?”
他擡起頭來,滿臉尴尬。
“總會有吧?你是怎麽度過你的艱難時期的啊?”
他仍然一臉尴尬,但還是想了想說到:“每個人肯定都會有很艱難的時候,怎麽度過?往前走就好啦。”
他似乎並不願意向我訴說他的所經曆的艱難,我可以理解,對于一個只見過兩三次面的陌生人而言,倒是我的唐突嚇到他了。一個人或許會很樂意告訴你他一生中最快樂的事情,卻絕對不會輕易告訴你他最不開心的事。
之後我又詢問了我的幾個朋友,在我的厚臉皮下,其中的三位答應和我分享他們的故事。
在跟我分享故事之前,我多少聽說過他們的經曆,而當他們把這些經曆用文字形式表現出來時,我卻覺得自己仿佛從未真正認識過他們。有這樣一些人,他們總是雲淡風輕的說自己的故事,盡量用無所謂的態度來遮蓋自己內心的波瀾,生怕自己的消極情緒影響到他人的生活。而當有一天,當我們從字裏行間中擡起頭,從每一個偏旁部首中了解到他們真實的體驗和感受時,我們會爲當下一些所謂的“消極挫敗”感到羞愧難當。
2015年夏天,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失業,失戀,簽證馬上過期,即將被驅逐出境。
同居大半年,感情本來穩定的男友,因更看重“更好的發展機會”毅然回國,不給任何承諾,並且“尊重”我的個人發展而不建議我也一同回去。不久,畢業後第一份爲了工作而盲目作出的選擇導致被迫離職。對感情的心灰意冷,對毫無成果的異國“鍍金”心有不甘,一個人整夜坐在樓下喝啤酒,喝到感冒發燒幾天說不出話來,只能騙家裏說出去玩了不方便打電話。
但人總是在困境中激發潛力的,也或許是這麽多不順積攢下來的人品。在日夜不間斷嘗盡各種方法投了幾百份簡曆過後,接到了電話,並且曆經4輪嚴苛的面試,終于在簽證過期前一天拿到了offer,一個夢寐以求的美國公司,並被告知馬上安排去硅谷總部培訓。
拿到offer那天我給家裏打電話,笑著就哭了。一直也沒說,這段時間我整整瘦了14斤。
所以我覺得,不存在渡過不了的困境,困境最多也就折磨你一陣子,看你還有著努力向上的活力,就一定會有轉機。
想來人生永遠都沒有最失意的時候吧,也許下一個更痛苦的瞬間就在你的面前。不過,過往諸多的不如意都可能成爲你面對下一個挑戰的墊腳石。
那是研一剛開學不久的某天,姐姐深夜給我打來了電話,聲音顫抖,不停抽泣著。在斷斷續續地言語中,我得知父親出了車禍,肩胛骨骨折錯位,摔斷了七根肋骨,還撞傷了一位70多歲的老奶奶。當時的我覺得天塌下來了。第二天從成都匆忙趕回家,擺在家人面前的是高昂的醫藥費和吵鬧的老奶奶的家屬。看著躺在病床上渾身都是紗布的父親,看著在奶奶家人面前苦苦哀求、跪地求情的母親,我眼淚奪眶而出。我知道這些都意味著什麽。接下來是不休止的繳費,檢查,手術以及手術。照顧家人的重擔一下子落到我稚嫩的肩上,惶恐,憂愁,我不知所措。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我卻是個例外。在父母的鼓勵之下,我一口氣讀到了碩士研究生,要知道在我們村子裏,與我同齡的孩子早已經在外打工賺錢多年。這次意外讓父母在外多年的積攢變得毫無意義,父親和老奶奶的醫藥費以及賠償費用掏空了全部的家底。我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困境,幾乎就要決定放棄繼續讀書了。醫院是最能消耗一個人精神的地方,醫生從來都不是什麽白衣天使,在中國尤其如此。那一個個熬夜陪床的夜晚,聽著父親痛苦的呻吟,看著旁邊憔悴的母親,你很難找到重新回到校園的勇氣。
然而,我挺了過來,父親也一樣。在醫院待了快兩個星期,父親再也不肯讓我留下來,罵著吵著讓我滾回了學校。我一狠心,跑回了學校。我不知道讀書還能不能改變這一切,至少我一直在努力著。我一邊在學校讀書,一邊在電台兼職,養活了自己的同時,還不時給家裏補貼。最後,我們終于都挺了過來,父親也徹底恢複了健康,家裏又有了點小積蓄,我今年也將研究生畢業。希望那時有個更加美好的未來。
高考前夕,女醫生在診室裏面語速極快地對我講述著病情。
“淋巴癌。”
這三個字猶如出膛的子彈擊穿了我的意識。迷茫地擡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父母,我心裏冒出一個想法:“不應該讓病人回避嗎?這和電視劇裏不一樣呢!”
忘了怎樣回的家,只記得路上父母的沉默;忘了怎樣做出開刀檢驗的決定,只記得進手術室前母親的淚水。躺在手術台上,無影燈光令我雙眼迷離,醫生們准備的聲音窸窸窣窣……我沒有一絲防備,猝然與死亡相遇。
等待化驗結果最是煎熬,揣著生與死的思考,看著手上的複習資料,只覺得虛無乏味。剛滿18歲,心裏就長出了荒草。
一堂複習課上,母親發來短信,原來是誤診。
淚水無聲留下,同桌關切地詢問,我說不出話……
多年過去,又經曆過不少艱難時刻,困窘中有著麻木的堅持,也能慢慢地挺過來。悲哀的是理想的喪失,只求真正與死亡相遇前,愛我和我愛的人,可以少流一點淚水。就是這樣!
《島上書店》的作者說:“我們不全是長篇小說,也不全是短篇故事,最後的最後,我們成爲一部人生作品集。”我們都不是孤島,我們是自己的人生作品集中的主人公,我們懷揣著獨一無二的傷和痛向前,使勁向前。
後來我不再擺攤賣書,每天在家投簡曆,在各大寫字樓之間穿梭著尋找面試的地點,在若幹次被拒之後,我終于又有了一份工作。看過《當幸福來敲門》的人,應該對威爾·史密斯通過努力最終獲得工作而熱淚盈眶的場景印象深刻,我們爲他終于從糟糕的人生境遇之中脫離而出感到歡心和感動。找到工作的我雖然沒有那樣的喜極而泣,卻也和他一樣再次感到生活充滿了希望。
《當幸福來敲門》
只要你願意,生活總會向更好的方向發展,而我的朋友們,我相信,他們也都正走向無限美好的未來。
我想起那個在我的書攤前一臉尴尬的年輕人對我說:“每個人肯定都會有很艱難的時候,怎麽度過?往前走就好啦。”是啊,往前走就好啦。
“只要邁過去了,人生便會變得高遠而遼闊。”
編輯:辛巴德
“《讀者》2015年度好書之一:《島上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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