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下這行字的時候,離我踏上這座炎熱的島嶼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
而兩年前的我,絕對不會想到兩年後的我會過著這樣的生活。
兩年前,中考後知道自己要出國,一心以爲和在國內的國際學校一樣輕松加愉悅,還可以和世界各地的小夥伴們各種high。可是剛到新加坡的時候,還是感到不小的落差。且不說這座城市骨血裏還烙著中國的影子,國內那般熟悉的氣氛卻也不複存在。還好因爲是在私立學校准備Olevel的考試,身旁都還是操著各路方言的中國面孔,朋友也輕輕松松交了起來,竟然也就在不知不覺中度過了傳說中三個月的適應期。課業比起國內的中學,實在算不上繁重。周末也有時間一群人跑到同學租的房子裏鬧鬧哄哄地做飯吃,吃飽了就到樓下的草地上撒歡摔跤跳山羊。我以爲這就是留學了,雖然與我所想有出入,卻也是惬意。這個國家好像就這麽若無其事地接納了我,就像接納其他萬萬千千一樣。
可是年底,我自以爲一帆風順的異地戀出了岔子。因爲年紀小,就像沒什麽東西的空房間一樣,什麽悲傷都被無限放大,加上人在異鄉,情緒刹不住閘地崩潰。雖然現在回頭看感覺無比幼稚,可當時我一度以爲來新加坡這個選項是錯誤的,它似乎並沒給我帶來什麽可觀的影響,反倒奪走了我原本擁有的東西。好在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裏,我的父母,還有我在國內和我在坡縣剛認識不久的朋友,支撐著我走了過來。他們中有的人,整宿不睡隔著海洋發語音陪我說話,襯衫肩膀被我整個哭濕也沒有一句不耐煩。之後我每每想起這些,都覺得自己無比幸運。
最後的Olevel成績也算理想,似乎這座城真的已經對我張開了懷抱。可是申請JC的時候,跑了一個又一個學校,卻因爲是國際生所以要等本地學生分完後才能得到消息,而一次次徒勞而返。眼看著截止日期越來越近,我一直著力申請的學校卻並沒有給我任何回信。國內父母比我更加心焦,甚至都開始籌劃著爲我准備回國申請國際學校的事情,以防最後的滑鐵盧。而就在截止日期的前一天上午,一所我從沒想過能有機會進,因此也沒有過多在意的學校打來了電話。這所學校就是我現在就讀的學校,排名不高不低,可我已經滿足。
我至今都能清晰回憶起入學之前的輾轉反側,擔心JC裏的同學會排外,會交不到朋友,開學會聽不懂老師講課。可是真的開學之後,所有擔憂都消失了。班裏男生自來熟又逗比,把tutorial搞得像群口相聲,會開玩笑說你臉上的痘嚇到我了也會在我換發型的時候說You look smart。女生表面內向熟了之後發現有的根本是段子手,上課一起吐槽化學老師聲音太尖下課一起假裝旁邊男生的擡頭紋是wifi。他們毫無保留地接納了我這個outsider,讓學校的日子和Alevel繁重的課程都變得不那麽難熬,也讓我在異國的17歲同樣美好。
昨天晚上放學坐在巴士上的時候,我忽然慶幸自己選擇了這個國家,盡管做出這個選擇的我並不知道我也同樣選擇了所有這些經曆和這些人。從英語寫不到連貫的兩百字,到現在能洋洋灑灑寫出兩大頁的GP essay;從和餐廳服務生要張紙巾都不敢開口,到現在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敢迎著路人走上去ask for donation;從家裏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到現在自己拆後蓋打客服找店家把電腦修好。16歲生日和基友跑去水族館凹造型,17歲生日在書包上拴著同學送的氣球在學校裏招搖過市。我不知道如果我沒有選擇新加坡而是選擇了別的國家,甚至是選擇了留在國內,現在會是怎樣的狀況。可我知道的是,我從未後悔選擇了這個溫熱的國度。它或許並不是我預期之內那般美好,可它卻給了我太多我意料之外的驚喜。
梁州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