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16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非物質文化遺産委員會通過決議，將新加坡小販文化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非物質文化遺産代表名錄》中。這對于保護新加坡獨特的飲食文化具有重要意義，也是對新加坡特色美食的大大褒揚，更能以此吸引國外遊客。另外，這也展現了新加坡這一現代化國家城市治理的另一面。
小販文化融入居民生活
新加坡的小販文化最早起源于中國晚清時期移民華人的“販夫走卒”，當時是底層人民群衆謀求生計的重要方式。新加坡小販中心于20世紀五六十代興起，是政府爲管理街頭無牌熟食小販而建的。爲了保持市容的整潔，政府建設了小販中心，通過立法要求禁止在街頭露天擺攤和賣藝，所有的街頭小商販必須到小販中心領取執照經營。90年代後期，隨著新加坡組屋的興起，政府開始改建小販中心，改善經營環境，並將英文名稱由“Hawker centre（商販中心）”改爲“Food centre（食品中心）”。
李光耀執政時期，新加坡政府實行“居者有其屋”的組屋政策，而在每個組屋社區，基本上都有小販中心，爲居民提供方便的飲食，受到民衆的普遍歡迎。現在，小販中心由國家環境局和建屋發展局共同管理，已成爲新加坡各個社區開放式的飲食服務中心，售賣食品物美價廉、種類繁多，多以東南亞熟食和飲品爲主。
時至今日，雖然新加坡許多現代化的購物中心內早已建成了美食廣場，而且安裝有涼爽的空調系統，較室外的小販中心更爲幹淨舒適，但是小販中心仍然人頭攢動，食客絡繹不絕。小販文化已成爲新加坡人生活的一部分，申遺成功後更是成爲新加坡的一張名片，這有助于培養和加強新加坡國民的認同感和歸屬感。雖然新加坡已步入世界高收入水平國家行列，但是在城市化發展進程中，小販文化仍然保持著頑強的生命力，成爲新加坡多元文化特色的一部分。
得知申遺成功之後，新加坡申遺主要推動者——新加坡文化、社區及青年部長唐振輝對全體新加坡國民、特別是小販行業從業者表達了感謝，稱“小販文化”是新加坡舉國上下的“共同榮耀”，並承諾將捍衛這一文化遺産。申遺成功意味著新加坡今後將加強保護這一文化現象，新加坡政府將每隔六年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提交報告，展示文化傳承事業的工作成果。
新加坡總統哈莉瑪發表聲明稱，“小販文化”是新加坡飲食傳統的一大特色，它不僅塑造了新加坡人的身份認同，更爲國家文化多樣性做出了貢獻。對許多新加坡人來說，小販中心是一個方便的社區餐飲空間，讓各行各業的人都能享受到價格低廉的多元文化食品。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同樣對數代小販經營者表達感謝，稱他們“滿足國人口腹之樂，豐潤國家精神滋養”。他第一時間在社交媒體臉書上寫道：“我們必須對世世代代的小販致以最誠摯的謝意。沒有小販們付出汗水、辛勞，及他們對行業所做出的奉獻，我們不會有今天這份肯定。”在新加坡，從政要富豪到普通百姓，都是小販中心的常客。
小販文化背後的城市治理
在現代化程度較高的新加坡出現如此接地氣的經濟活動，其實很正常。新加坡天氣潮濕炎熱，很多人都沒有在家做飯的習慣，在小販中心吃飯成爲他們日常的生活方式之一。巨大的人群需求，是小販中心能夠一直生存下去的主要原因。
小販中心基本都位于社區內或者交通位置便利的地方。新加坡的社區，除了一些高檔別墅和公寓，基本上都是開放式的，這有利于社區外的顧客到小販中心用餐和享用美食。小販中心的食物也豐富多樣，足以吸引衆多食客。小販中心聚集了傳統的華人以及馬來人和印度人，美食包括海南雞飯、潮汕砂鍋等中國特色食物，也有來自世界各國的餐點，如日本餐、韓國餐、意大利餐、美式漢堡包、披薩等，還有不同口味的冰淇淋和西式咖啡，樣品多樣。
小販中心的價格比較便宜，一般4～8新元（約合20～40元人民幣）就可以吃上一盤三道菜的蓋飯或者一大碗面食，價格足夠誘人。很多新加坡人把小販中心當作“食堂”，非常隨意和方便，普通工薪階層一般都能負擔得起。小販中心已成爲新加坡人常去吃飯、喝茶、飲酒以及聊天的固定場所。在新加坡大選時期，經常還會有競選國會議員的候選人到小販中心發放自己的宣傳材料並且向選民拉票，可見小販中心的受歡迎程度。
小販中心在政府的嚴格監管下，近些年衛生條件已經有所改觀。很多國內遊客經常把新加坡看作是花園城市，政府也非常重視對小販中心衛生環境的監督和審查。當然，與一些購物中心和商場內的食閣相比，很多小販中心的就餐環境還有很大的改善空間。食閣內一般都備有冷氣系統，桌椅擺放整齊，就餐環境也比較寬敞，更容易受到年輕人的喜愛。曆史悠久的小販中心由于都是半開放式的，沒有涼爽舒適的冷氣系統，桌椅擺放隨意，而且經常會有鳥光顧，用餐過的碗筷有時也不能及時得到收拾，用餐的顧客更多以中老年人爲主。
另外，由于年輕人不願意傳承父輩的手藝，新加坡的小販文化已經出現了青黃不接的現象。隨著時代的發展，新加坡的年輕人更喜歡在寫字樓裏上班，希望看到外面更大的世界，不願每天在擁擠的小販中心重複著同樣的勞動。2020年受到新冠疫情的嚴重打擊，很多小販是否能夠堅持下去都成問題。爲此，新加坡政府爲小販中心內的商家提供了每月最低500新元的租金減免。
值得肯定的是，新加坡政府開始關注小販中心的可持續運營情況，2020年政府推出了“小販培訓計劃”，爲有意傳承小販文化的年輕人提供食品制作、餐飲安全以及商業知識等方面的培訓，鼓勵他們使用社交軟件和提供外賣服務。在小販中心申遺獲得成功之後，新加坡國內民衆對這一文化現象更爲關注，業界人士紛紛表示小販文化定能繼續發揚光大。
小販中心建設對新加坡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它體現了新加坡城市治理的智慧，其思路來源于對路邊擺攤和街頭遊商的治理實踐。我國的城市治理同樣面臨著新加坡曾經經曆過的問題，新加坡小販經營治理可以對我國的城市治理提供一些借鑒，包括以堵爲疏，變分散爲集中管理等，在爲遊商提供養活家人生計的同時，也爲當地的社區居民提供了方便的日常服務。
原文已發表在《世界知識》雜志1月份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