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籍青年作家黃劍豐創作潮劇《情斷昆吾劍》,緣于幼時武俠情結。受訪者供圖
由潮籍作家黃劍豐改編自武俠小說《還劍奇情錄》的潮劇《情斷昆吾劍》,即將在新加坡維多利亞劇院上演。受訪者供圖
由潮籍作家黃劍豐改編自武俠小說《還劍奇情錄》的潮劇《情斷昆吾劍》,將于2019年3月15日至17日在新加坡維多利亞劇院上演。
這對黃劍豐的文學創作事業而言,無疑是一個新的裏程碑。《情斷昆吾劍》是黃劍豐于2008年就已寫完的劇本,擱置案頭十年,“這個機會來之不易,這把‘昆吾劍’,我磨了十年。”
爲何劇本寫好卻一再擱置?這十年間又有哪些故事?南方日報記者專訪黃劍豐,聽他怎樣“十年磨一劍”。
●南方日報記者 余丹
實習生 陳元
創作劇本緣于幼時的武俠情結
把武俠小說改編成劇本搬上潮劇舞台,是黃劍豐多年來的一個夢。而這一切,還得從黃劍豐的武俠情結說起。
黃劍豐告訴記者,他第一次看的武俠小說是梁羽生的《萍蹤俠影錄》。這本小說讓當時身在鄉村的他,發覺原來武俠書裏的世界可以如此精彩,“現實世界中得不到的,可以通過閱讀來得到。跟隨文字的描述,去找尋、實現自己的夢想。”
金庸先生、梁羽生先生的武俠小說讓黃劍豐走近文學,結下了武俠情結。正是因爲武俠情結,黃劍豐不止一次在想,能否將武俠世界的故事搬上潮劇的舞台?
2007年,廣東省潮劇發展與改革基金會面向全國舉行原創劇本大賽,黃劍豐以“信”爲主題,借鑒古琴曲《高山流水》背後伯牙與子期信守盟約的故事,撰寫了劇本《伯牙哭墳》,獲得了優秀獎。
初次嘗試寫劇本就在全國性的大賽中取得成績,讓黃劍豐備受鼓舞,讓他萌生了再次創作劇本的念頭,這一次他尋思著要寫一個長連劇,于是童年所看的武俠小說裏的很多情節如電影般從他腦海裏一閃而過。
黃劍豐說,當時他腦海裏最先閃過《還劍奇情錄》這本武俠小說。《還劍奇情錄》是梁羽生所著武俠小說作品,講述了元末明初時期雲舞陽、陳雪梅、牟寶珠等人的愛恨情仇以及陳玄機和雲素素的愛情悲劇。
“我是在小學六年級時看的這本小說,小說描寫的意境很美,體現了中國古典意境美。”最終,黃劍豐確定以《還劍奇情錄》爲創作原型進行改編。
用戲曲形式來呈現武俠小說
黃劍豐說,武俠題材是電影以及連續劇經常呈現的題材,但是戲曲與電視連續劇的呈現方式不同,它不像電視劇那樣著重于還原故事中的人物經曆,必須專注于醞釀挖掘故事中的某個矛盾、某個細節並將其擴大化,使之達到故事的高潮。
戲曲之中,唱詞的抒唱是非常重要的,故事的進展也需要靠唱詞來推動。黃劍豐說,故事雖然取材于《還劍奇情錄》,但是編爲戲曲作品之後,劇情結構必須重新編排,人物情節要重新理順。爲此,他將小說中的人物關系進行砍削,重點著墨在陳玄機與雲素素身上,而雲舞陽與陳雪梅等老一輩的“恨”,則爲新一輩的“愛”墊下了悲劇的基調。
“武俠小說的矛盾沖突多、情節跌宕起伏,劇情從頭到尾都充滿了聯想、驚險、猜測、矛盾,能否用戲曲的形式來呈現武俠小說,把所有的小說發生的矛盾的集中點,集中在每一個時間段,然後讓它爆發出來?”黃劍豐說,這些是他在創作劇本中著重思考的。
黃劍豐把改編後的劇本起名爲《情斷昆吾劍》,劇本創作中,最後兩場是全劇的高潮,他將雲舞陽和陳雪梅的恩怨集中在十八年後,在賀蘭山下的一個夜晚,讓所有的愛恨情仇在這一夜、這一刻、這一幕爆發出來。
劇本擱置10年終獲肯定
2008年,黃劍豐完成了《情斷昆吾劍》劇本創作,然而卻無人問津。“劇本寫完後,大家對唱詞都給予肯定,但是沒有人看好這部劇。”黃劍豐說,一方面全劇演出時間大約需要兩個小時,並不適合潮劇在鄉下的演出;另一方面,武俠劇在潮劇的題材之中比較少見,劇情是悲劇,不太符合潮汕人對吉祥圓滿劇情的期待,于是劇本一再擱置案頭。
“這個劇本一直存在電腦裏,偶爾我會一個人拿出來當作文學作品閱讀,心裏難免會自憐自歎,不知這個劇本何時能遇上合適的演出團體。”黃劍豐說,他見證了潮劇這十幾年的發展,雖然潮劇很多是演鄉下戲,對象是村民,但他爲自己劇本的定位是“要搬上劇院的舞台”。但諸多不同聲音,猶如一桶桶的冷水,澆滅了他創作此劇的熱情,也令他漸漸對劇本失去了信心。
2017年,新加坡南華劇團來汕頭演出,座談會期間,黃劍豐提到了擱置十年的劇本。經過討論,南華劇團對《情斷昆吾劍》劇本給予肯定,並告訴黃劍豐,他們將在新一年排演這個劇。2018年10月底,黃劍豐接到南華劇團通知,《情斷昆吾劍》將作爲南華潮劇社55周年慶系列活動中的壓軸節目,于今年3月15至17日晚上在維多利亞劇院正式公演。
“我非常激動,終于等到這一天了。這對我來說,無疑是肯定和激勵。”黃劍豐說,接下來,他還會繼續選擇一些題材創作潮劇劇本,爲潮劇藝術的弘揚與發展,作出自己應有的貢獻。
對話
“這把‘昆吾劍’,我磨了十年”
南方日報:爲什麽想要創作潮劇劇本?
黃劍豐:在形成了對潮汕文化體系化的見解與認識之後,我發現潮劇就像一個大海,其他的潮汕文化藝術形式如美術、音樂、方言、雜技等地方文化,都會像涓涓細流一般,最終流入戲曲的大海裏。
潮劇是潮汕文化的集大成者,民間小調、歌舞都能夠被吸納到潮劇裏面。比如《桃花過渡》裏的歌舞,本是民間自發的舞蹈,表演相對比較自由,但被吸納進了潮劇之後,就形成戲曲舞台的規範。
潮汕方言有八種音調,在潮劇的唱腔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在潮汕,潮陽、潮州、揭陽地域不同,講出來的潮汕話的語音、音調也不同,但不管是哪個地方的人,也不管是哪個片區的語調,一旦上了潮劇的舞台,所有的發音都是統一的。
在開展潮汕文化創作的時候,我不止一次想過,如果用一個載體集中展現潮汕文化,潮劇是最好的選擇,由此萌發想要創作潮劇劇本的念頭。
南方日報:爲什麽潮劇中很少有武俠題材?
黃劍豐:潮劇中武俠類作品比較少,像《方世玉打擂》有點武俠的味道。潮劇更擅長才子佳人、後宮、家庭等方面題材的戲。潮劇中之所以很少武俠類的作品,我個人覺得是有曆史原因的。武俠小說大約在上世紀80年代在中國大陸開始流行,但此時潮劇已經過了上世紀60年代的“黃金十年”,開始走下坡路。且武俠小說不被看好,曾經一度被視爲是低俗的東西,因而老一輩的劇作家對武俠題材並不是很關注。
南方日報:2008年是您創作《情斷昆吾劍》潮劇劇本的一年,可以描述一下這一年您的生活狀態嗎?在劇本創作過程中,您是一種什麽樣的心境?
黃劍豐:創作《情斷昆吾劍》的日子是我最潇灑的時候,那時我在廣州一家金融雜志做副主編,工作比較輕松,而且薪酬不錯。那時我還沒有成家,也沒有家庭的負擔,有足夠的時間去放飛思路寫作。
在做這件事情時我沒有顧慮、沒有目的,只是想圓了童年的武俠夢。我也從來沒有敢想《情斷昆吾劍》能被搬上潮劇的舞台,因爲說到底,我只是個潮劇的愛好者,只是寫著玩。在創作過程中,我非常注重劇本文學性,注重唱詞的美感。例如劇本一開場就是長江戰艦、兩軍對壘,沒有去考慮或者避開舞台的局限。
南方日報:您在《情斷昆吾劍》的唱詞雕琢上下了很大功夫,可以分享一下您寫唱詞的故事嗎?
黃劍豐:在創作的時候,我只保留了原作的劇情,重新編排了劇中的表達方式與唱詞。我不是專業的潮劇演員,也不是專業的編劇,我只是一個潮劇愛好者。我聽過很多潮劇,經典潮劇我都非常熟悉。寫唱詞的時候,我的腦海裏面有旋律,但是又唱不出來。所以我先根據腦海中的旋律把唱詞寫出來,再考慮平仄、韻律等其他問題。
在雕琢唱詞上,我花了很大的心血。2008年南方雪災,廣州天氣非常寒冷,那時我全神貫注地坐在電腦前雕琢唱詞,以至于雙腿麻木,凍僵了都不知道,站起來整個人會摔倒在地面上。我特別喜歡自己寫的唱詞,這十年間,有時間時我總會拿出來看一看,讀一讀。每次拿出來看都會再改,改掉某個字或者刪去某個詞。
南方日報:您剛才說潮劇是潮汕文化的集大成者,能夠很好地體現潮汕傳統文化。但這部劇的發生背景不是在潮汕,您如何讓這部劇更有潮汕味道?
黃劍豐:劇中的唱詞是潮州方言,伴奏是潮州音樂。而《情斷昆吾劍》的開場,設在了清明節的這一天,這是《還劍奇情錄》裏沒有的。因爲潮汕人非常重視孝道文化,非常看重清明節。這一情節也有利于劇中矛盾的爆發,主人公對父親越是孝順、他與殺父仇人之間的矛盾激發就會更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