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自從獨立建國以來的245年間已經曆過獨立戰爭、謝司起義、美墨戰爭、第二次美英戰爭、南北戰爭、美西戰爭、美菲戰爭、八國聯軍侵華戰爭、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朝鮮戰爭、越南戰爭、格林納達戰爭、巴拿馬戰爭、海灣戰爭、索馬裏內戰、波斯尼亞戰爭、科索沃戰爭、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利比亞內戰以及敘利亞戰爭等200余場戰爭。美國建國至今的245年間只有18年是沒打仗的。
然而有一個奇怪的現象是很多曾被美國痛打過的國家如今卻成了美國的親密夥伴。早在獨立戰爭時期北美大陸軍就曾兩度嘗試進攻加拿大,但在兩次圍攻魁北克時都因爲受困于惡劣地形和天氣最終被英國援軍和親英的加拿大民兵擊退。1812年美軍再次揮師北上加拿大,卻被加拿大民兵配合英軍反攻到美國境內。在1812年的戰爭中加拿大民兵甚至和英軍一起火燒白宮。
曆史上美國和加拿大都曾打到過對方境內,可如今美國和加拿大的關系如何大家都知道。曾入侵過北方鄰國加拿大的美國也同樣侵略過南方鄰國墨西哥:美國在1846年至1848年的美墨戰爭中占領了墨西哥北部236萬平方公裏的領土,割地之後的墨西哥剩下的國土面積只有197.3萬平方公裏。換句話說墨西哥大部分領土都在美墨戰爭中割讓給了美國,如今墨西哥的領土連美墨戰爭之前的一半都不到。
那麽被美國打得如此慘的墨西哥如今和美國的關系如何呢?如今的墨西哥與美國、加拿大組成了北美自由貿易區。當然美國事實上對加拿大和墨西哥是區別對待的:美國和加拿大的邊界都可以不設防,然而美國和墨西哥的邊界卻要修隔離牆。美國對墨西哥的確心存芥蒂,但墨西哥方面對美國卻始終積極發展貿易互利關系。從20世紀末以來墨西哥在外交上就因倡導與美國的”特殊接近”被稱爲”美洲的英國”。
美國在太平洋戰爭中殲滅了150多萬日軍,在戰爭末期向廣島、長崎投資的原子彈又炸死了30多萬日本人。當然美國與日本的戰爭不是美國對日本的侵略戰爭。我們看來日本在二戰中的遭遇是咎由自取,可如果要是站在日本的立場上難道不該記恨美國嗎?然而事實卻是如今的日本是美國在亞太地區重要的戰略盟友。如果按我們中國人的思維很難理解日本人爲何不覺得美國在自己領土上駐軍不是對本國主權和尊嚴的侵犯。
盡管美國在世界上很多國家都有駐軍,但只有駐日美軍和駐韓美軍享有不受當地法律管轄的特權,相比之下美國在歐洲的駐軍是要服從所在國的法律規定的。駐日、韓兩國的美軍由于得到這項特權的庇護,所以幾乎是美國所有海外駐軍中軍紀最差的:駐日、韓兩國的美軍頻頻爆出小到違反交通規則大到強奸殺人等各種醜聞,可這並不影響日、韓在外交上的親美立場。
如今的越南政府是在反抗美國所支持的南越政權的基礎上統一全國的。既然當年美國曾資助過越共的政治對手,那麽按我們的理解美國就應當是越南現在這個政府的敵對勢力。從1955年11月1日到1975年4月30日胡志明領導的北越政權曾與美國及其扶持的南越政權展開過長達20年的戰爭,可自從1995年7月越美建交以來雙邊關系卻日益密切。近年來越美之間的經濟、貿易、投資關系繼續迅速發展。
此外美國曾在1992年入侵過索馬裏,如今美國在那裏仍有駐軍;美國在1989年入侵巴拿馬時還把人家的總統諾列加給抓到美國受審,可如今巴拿馬境內也有美國駐軍。從1899年到1908年美國在鎮壓菲律賓人民起義的過程中屠殺了大約100萬菲律賓人,可直到2016年杜特爾特成爲菲律賓總統以前美菲關系卻一直頗爲密切。更奇葩的是曾被美國入侵過的波多黎各還死乞白賴要加入美國。
事實上從1898年波多黎各被美國占領以來就不再是一個獨立的主權國家。如今的波多黎各其實是美國的一塊海外領地。時過境遷以後波多黎各不僅不想脫離美國而獨立,還三番五次以公民投票的形式表達希望成爲美國第51個州這樣的訴求。在最近的一次全民公決中95%的投票者都爭著搶著贊成加入美國,可人家美國卻並不打算接受波多黎各的主動加入。
爲什麽曆史上這些曾被美國痛打過的國家時過境遷以後卻成了親美國家呢?從美國獨立直到19世紀末的美西戰爭這百余年的美國曆史幾乎就是一部擴張史:在此期間美國由大西洋沿岸十三個州組成的小國一躍成爲地跨大西洋和太平洋、囊括五十個州、幾乎占據北美大陸一半面積的龐大國家。至此基于陸權的領土擴張已走到盡頭。如果美國要繼續對外擴張就只能通過海洋實現。
因此美國的對外擴張模式自然而然地由陸權模式轉型成爲海權模式。在陸權擴張時代土地就是財富的象征,所以陸權擴張時代美國有一種對土地的執念。也正因爲如此才締造了美國如今遼闊的疆域。進入海權擴張時代後貿易取代土地成爲財富的新來源,因此進入海權擴張時代後的美國不再直接通過赤裸裸的領土擴張作爲發展自身的手段,而越來越傾向于擴張自己的政治影響力、經濟輻射力、文化滲透力。
從19世紀末20世紀初以來美國的對外戰爭已不再以領土擴張作爲目的,而是通過扶持親美政權來獲取長期的政治經濟利益。比如美國在二戰後就對德國和日本這兩個戰敗國按自己的戰略意圖對日本進行了改造。日本從1945年戰敗投降到1951年爲止實際上一直處于美國的軍事占領之下。1951年美國與日本簽訂《美日安全保障條約》後在名義上結束了對日本的軍事占領狀態。
從此美國不再以占領軍的名義駐留日本,但仍以盟軍的名義繼續駐留日本。日本自二戰以來就被剝奪了合法擁有軍隊的權利。盡管冷戰時期美國出于遏制蘇聯的戰略目標而事實上恢複了日本的軍事武裝力量,可單純依靠自衛隊並不能完全滿足日本國防的需要。駐日美軍實際上成爲了日本最大的軍事力量。從冷戰時期以來日本就把國防安全“委托”給美國,而自己則集中精力發展經濟、科技、文化。
日本是個高度依賴國際市場的經濟體,而美國市場又是日本最大的客戶。如果美國這個最大的客戶對日本産品關閉大門,那麽日本企業就會出現大批倒閉的現象。如果沒來自美國的安全保障和扶持提攜就不會有日本經濟在戰敗後奇迹般的快速恢複與發展。只要日本在國防安全和經濟發展上高度依賴美國的這種狀態沒出現根本性扭轉,那麽日本就始終只能在外交上維持親美立場。
事實上在經過二戰的洗禮之後英、法、德、日等昔日叱咤風雲的列強早已不複當年之勇。盡管這些國家在生産力上仍是世界發達國家,然而有限的人口和戰略縱深導致其在國防安全上必須依賴大國的庇護。在戰後的國際秩序中歐洲和日本都是依靠美國提供的安全保護才能平穩發展起來。這些國家不僅在軍事上依賴于美國的庇護,在經濟上同樣也離不開美國的扶持。
在美國主導的國際産業貿易分工體系中歐洲、日本等發達國家都屬于既得利益者。美國依靠美元石油霸權收割包括自家盟友在內的世界各國財富,然而美國的盟友們卻能借助美國的力量依靠剪刀差掠奪廣大的發展中國家。正是美國在技術和市場上的支持使這些國家得以維持自己高等發達國家的地位。美國其實並不需要爲自己的盟友具體做些什麽,因爲彼此之間早已形成了一個利益共生體。
在美國主導的國際體系下日本、韓國、加拿大、澳大利亞以及歐洲各國盡管受制于美國,但與此同時這些國家在廣大的發展中國家面前又享有更高的國際地位。如果把國際世界比喻成一家公司:美國就像是公司的老板,美國的盟友就像是公司的高管,而廣大發展中國家則是底層員工。盡管追隨老板有時也會挨罵,可在員工面前依舊可以威風八面。在這樣的現實利益面前即使以前有再大的仇恨也會隨時間的推移被洗刷。
美國每打敗一個對手並不是直接占領土地,而是從政治、經濟、軍事等多方面控制這個國家:在當地扶持親美政府、把該國納入美國主導的經濟體系、在當地駐軍……當這個國家在政治、經濟、軍事上都高度依賴受制于美國時想不親美都不行。當然這是從整體宏觀層面上而言的,但具體每個國家的親美外交立場各自形成的原因多少是會有一些不同的。
日本、韓國長期以來就是美國在亞太地區的重要戰略盟友,越南、新加坡近年來也與美國越走越近。如果大家從表面上看會覺得日、韓、越、新都是親美國家,可實際上越南、新加坡所謂的親美立場不過是形式上而已。日、韓實際上是在政治、經濟、軍事等方方面面都受到美國高度控制的國家,相比之下越南、新加坡等國則並沒受到美國如此程度的控制。
如今的越南政府是在打敗美國扶持的南越政權後實現國家統一的。當年越南的抗美戰爭得到了蘇聯和中國這兩個社會主義大國的支持。越南統一後在外交上采取了全面倒向蘇聯的策略,因此逐漸疏遠了與中國的外交關系並不斷在邊境制造事端。越南這種行爲所導致的後果就是1979年中國對越自衛反擊戰以及之後十年間的中越邊境軍事沖突。越南在與美、中兩個大國同時結怨的狀態下只能在外交上全面向蘇聯傾斜。
等到冷戰結束、蘇聯解體以後越南就失去了在外交上最大的靠山。長期以來越南與中國、柬埔寨、泰國等鄰國都存在領土和政治上的爭端,所以越南希望引入區域外國家的勢力來平衡自己和周邊鄰國的外交格局。最適合扮演這一平衡角色的無非就是美國和俄羅斯,可蘇聯解體後俄羅斯的實力已一落千丈。盡管普京上台後開始對西方國家采取強硬姿態,但俄羅斯的主要精力集中在歐洲。
畢竟北約和歐盟東擴日益擠壓俄羅斯的戰略空間,所以俄羅斯需要在烏克蘭等問題上對西方進行反制;相比之下俄羅斯在亞洲地區實際處于守勢:如果說俄羅斯在東北亞還可以利用自己的遠東地區保持一定影響,那麽俄羅斯在東南亞實際上已沒多少影響力可言了。與之對應的則是美國積極實施所謂重返亞太政策,那麽越南選擇引入美國勢力來平衡其面對的外交格局就是順理成章之事了。
越南自1986年革新開放以來開始把經濟建設作爲中心工作。在這種背景下越南外交受意識形態影響的成分逐漸減少、受現實國家利益影響的成分逐漸增加。在越南的國家戰略調整中如何融入全球經濟體系是一個重大課題,因此越南迫切需要美國這個在全球經濟體系中發揮支配性影響的大國對自己解除封鎖。總之越南國家戰略的調整和國際形勢的變化是美越關系改善的前提。
由此可以看出越南改善與美國的外交關系在本質上是出于自身國家戰略調整的需求。換句話說是越南主動要與美國改善關系。這和日、韓那種被美國高度控制而不得不屈從于美國意志的情況是有本質區別的。事實上越南所謂的親美不過是越南根據自己的國家戰略需求在某些具體事務上傾向于美國,但並不能說越南在整個國家戰略上已把自己定義爲像日、韓一樣的美國盟友國。
且不說美、越兩國的政治體制截然相反,何況在兩國的外交布局中都沒將對方擺到最核心的關鍵位置:越南其實一直試圖在中、美兩個大國之間進行平衡外交,時不時也會向俄羅斯、日本、印度等國抛媚眼。說到底這還是由越南本國利益所決定的。迄今爲止越南境內並沒一處美國的軍事基地。這就很能說明越南所謂的親美外交立場和日、韓的親美外交立場區別所在。
與越南類似的例子還有新加坡。可能在有些人眼中新加坡也是一個典型的親美國家,可實際上新加坡和越南一樣只親自己的國家利益。新加坡所謂的親美其實也不過是出于自身利益在某些具體事務上可能更傾向于美國,但在本質上這仍是新加坡基于自身利益的選擇,而不是像日、韓那樣在美國控制下的屈服。在上世紀的日美貿易摩擦中日本就曾被迫接受過美國強加的廣場協議。
可日本即使是在被美國割了韭菜以後仍不得不在外交上力挺美國。這就是因爲日本高度受制于美國的現實所決定的。這種事在越南、新加坡是不會發生的。越南、新加坡親不親美取決于自身利益。盡管目前越南、新加坡出于自身利益在很多問題上傾向于美國,可要想讓越南、新加坡像日本那樣犧牲自己的利益去滿足美國是不可能的。換句話說越南、新加坡在外交上的選擇更多是出于自主(而非美國的壓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