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剛來新加坡的那日,宛如昨天。
我大包小包地走出機場,心中有些許忐忑,目光沒有停止搜索接機人群中,那寫有我名字的告示。終于在人海盡頭出現了我的名字,我松下一口氣,凝神看著我的名字在異國機場,似乎是一句溫軟的問候,直戳心髒。
獅城,我來了。毗鄰赤道的永無止境夏天裏,我隱隱的嗅出一絲恐慌。由于高考的失利,父母的期望,還有對自尊的一點苟且捍衛,我只能在衆目閃爍的期盼中背井離鄉。
爲了一張文憑,一張擡頭寫著我尴尬的名字蓋著某大學花字鋼印的證書,爲了日後能讓我在人前不低頭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于是新加坡成了我人生的第二篇章。雖然不長,但是沉重。
我便禱告,祈求上帝賜我力量,讓我向前。雖然夢在遠方,且又風雨兼程。但是那一張薄薄的紙片,總有攝人心魄的魅力,將我禁锢在身前一尺見方的書桌。也許這就是我的戰場,也許我就應該效仿曾坐在我此時位子上的前輩們,前赴後繼,馬革裹屍。也許每個人都擁有如此洶湧的奮鬥,但真實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每個漂泊的學子都在心中掘開一座新墳,准備埋葬過去不爲人知的辛酸,亦或是~夢想。
于是日夜交替,日月輪轉,迎著芒刺蟄目的晨光開始,又踩著快要熄滅的星盞歸宿。堅持的奮鬥既是一首詩篇,必須以汗水和疲憊來句讀。揣著一份渴望,我和那些厚厚的講義每天親密無間無他。課本慢慢翻過了大半,大多數頁面也卷了邊角泛了黃。歲月如歌,我徘徊在字裏行間度過這多少惶惶的白晝與黑夜,爲了一個未來,我拼下今時今日,疲憊了一身精血流盡了汗。日子所剩無幾時,我忽然放下筆,望盡窗外,樓宇之間的罅隙一線之天,觸目驚心。是否是我背叛了自己的夢想,而已把自己囚禁在此?
時日漸沒,在如此無休的勞碌和疲憊的人生中,妄求實現盲目的美愈來愈可笑,發現所見所聞多是那無以起手拼湊完整的霏粉。自己卻還苦苦的忿願上帝的不提供,徒然與自己倒戈而已。
如此艱辛,腥風血雨,破釜沉舟的戰役,最後的贏家可會與我無緣?我戰栗起身,身上尚有墨迹的泛光。這個時代的殺意卻如刀鋒四起,我只能認輸。遞與上帝的問候與期盼、祈求的愛與力量,是否被這個蕭殺的時代的蜚聲化去?曾經的信心是否背著時間焦躁的的節奏蒸幹?苦心經營的存在,是否最後只剩下啼笑皆非?
上帝尚遠,但尚在。可否讓我掬起一杯苦茗,像你傾訴我曆經的滄桑?因我對你執著而無悔。你是否還坐在高天的寶座上,以我漂泊的年數和微弱的生命作一卷判語,待我歸向你時,你親自我爲我講解?我的靈魂是否還有你無時無刻的同在?已逝如斯,烏飛兔走,一年如白駒過隙。我棄下一支筆,收獲了一袋重重的講義。于是回國去風風光光展示我殘忍的失敗,任人魚肉撕痛。于是丟盔棄甲悉數放下曾經大言不慚的夢話。于是手腳顫抖,不堪回首。
在我慘淡的生命中遊飄過了廿幾日的時光,在渾渾噩噩漫長灰霾的挫痛裏迎來了一根救命稻草。在我的郵箱裏,一個始料未及的名字,如一捧清水,褪去了塵埃。
不是國大,不是南洋,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淡馬錫。點開鏈接,在status一欄下,一個小小的successful如一道閃電,破去了我冰封的心門。我推開窗,已是二月春滿當。擡頭,迎來微風一陣擁抱。這一刹那溫香玉軟的輕松甘之如饴。原來恐懼與憤恨仿佛抽離血肉,安甯盎然。此時此刻的暢快,我未曾有過念頭。
上帝,我生命的答案始終在你手裏,全貌我無法得見,但我此刻明白,你終有安排,我只須享受。感謝你,讓我靜享此刻的安甯福祉。
清心的人有福了,因爲他們必得見天國。
——-馬太福音 5:8
(文: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