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國立大學召開的師生全體大會(Townhall)昨天傍晚5點至6點半在大學城第一禮堂舉行,學生與教職員都必須憑國大證件入場。共有約700名學生出席。(聯合晚報)
作者
張麗蘋
“我感到學校沒有保護我,我的案件沒被公平對待。”
這不僅僅是去年11月在新加坡國立大學宿舍內遭就讀于國大化學工程系男生林俊凱(Nicholas Lim, 23歲)偷拍的傳播系四年級女學生馬芸(Monica Baey,23歲)的心聲,更是同樣在國大校園內遭偷拍和非禮的女學生的集體心聲。
自馬芸上周四(4月18日)在社交媒體Instagram上公開事情的來龍去脈和偷拍男生的照片後,這個事件就在網上延燒,國際媒體也爭相報道,甚至連新加坡教育部長王乙康也在面簿上挺馬芸批評國大處理方式不妥當,沒有保護好學生。
爲安撫學生與教職員,國大昨天傍晚在校園內召開全體大會,就校園性侮辱(sexual misconduct)相關紀律與支援機制向師生征求意見。有大約700名學生出席了對話會。
不過各大媒體都報道說,這次的對話會更像是一個“聲討大會 + 官方答複會”,無論學生們提出什麽關注事項、分享了哪些委屈,校方都亮出萬能擋箭牌標准答案:
我們會將你的問題提呈檢討委員會,等待他們作出建議。
有學生在Instastory限時動態上以電影《美國隊長二》的一張圖片總結國大昨天的對話會:正派人物美國隊長(國大)拿著“檢討委員會”盾牌來抵擋反派人物巴奇(學生)的攻勢。(聯合晚報)
據《聯合晚報》報道,出席1個半小時對話會的學生們情緒都相當激動,不時沖著以國大學生生活副教務長林嫣熒教授爲首的三名國大代表“開火”。有兩名女學生從馬芸身上汲取勇氣,也在會上或親自站出來,或通過男性友人來講述自己在校園內的經曆。
女生一(通過男性友人轉述):
國大宿舍廁所。(示意圖)
與馬芸一樣,她也在宿舍廁所內被偷窺(但沒被偷拍)。她過後向校園保安辦事處舉報,對方竟然給了她一個防強暴哨子,打發她走。這還不止,學校輔導員還叫她不要舉報那名偷窺狂,讓他有機會改過自新。
“校方完完全全讓我失望……國大處理這些案件的方式存在結構性缺陷……國大領導不理解受害人面對的創傷。”
她還說:“我感到憤怒又害怕。最重要的是,我在這裏已不再感到安全。”
直到現在,她依然感到焦慮和害怕,在共用廁所沖涼時一定要朋友在外面等她才敢進去洗澡。
女生二(親自敘述):
當我舉報自己被非禮時,訪問我的校方職員有兩男一女,他們質疑我的敘事經過不一致。
示意圖。(聯合早報)
“他們問我他(肇事者)先擠我哪裏,還問我當時穿什麽?”
女生還說,在其他男性面前詳細敘述被非禮的過程,讓她感到很孤立無助很“赤裸裸”。職員又不准朋友陪同她接受訪問,也沒有安排心理輔導師在場。
然後,就沒有後話。
一個月後,校方以證據不足爲由結案了事。由于肇事者並沒有留下任何案底,後來還獲得機會到美國知名大學杜克大學進行交換,隨後也順利畢業,仿佛非禮事件並不曾發生過。
國大的處理方式欠缺情商
紅螞蟻聽完這兩個案例也是火冒三丈。
如果無法安排受過性侮辱事件輔導訓練的專業人士來訪問和處理這些受害學生,還不如直接報警交由女警們處理,以免對女學生造成二次傷害。在女生們最脆弱的時刻,還逼著她們反複回憶事發過程(甚至質疑她們的敘事經過),已經是一種精神創傷。如果處理得不好,反而會給受害人留下巨大心理陰影。
如果校方認爲同一組教職員就能勝任訪問甚至處理好這些受到性侮辱甚至是性侵犯的男女學生,因爲他們早前都能處理好觸犯校規的學生,那紅螞蟻只能說國大只有IQ(智商),欠缺EQ(情商)。
馬芸:把事情“鬧大”是爲了奠定一個公平公正的審訊基礎
原本在台灣實習的馬芸,昨天也回新加坡出席了國大對話會。
馬芸。(海峽時報)
她在對話會上透露,國大在處理她被偷拍事件的不同調查階段,都沒能很好地給予她支持。
馬芸說:
“我的第一份口供是由一名男警錄取的,我被告知這是夜間發生事件的慣常處理方式。我真的無法想象那些遭遇到更嚴重性侵犯的受害者會有多難受。”
她在對話會結束後接受《海峽時報》專訪時,也透露了偷拍事件發生後國大的處理方式。
馬芸稱自己報了警後,校園保安處曾嘗試聯系她想跟進事件。不過馬芸當時決定先等一等,看警方會采取什麽行動後再向校園保安處提交書面敘事經過。
今年2月,警方通知她,對于林俊凱的懲處方式是給予他12個月有條件的嚴厲警告。
隔天,她要求警方提供更多關于懲處決定的細節,卻被告知她不可以親自查看任何證據,也不會就警方的結論得到任何解釋。于是她將自己的敘事經過發給國大。
國大的答複是一通電話。電話另一端只是告訴她:你來晚了。我們已經決定如何懲處那名男學生。
懲處方式就是讓肇事男生給馬芸寫一封道歉信函,然後接受強制輔導,禁足不得出入尤索夫宿舍,以及停學一個學期。
對于這種“輕率”的處理方式,馬芸感到十分震驚。
“國大還告訴我,即使我早點將敘事經過發給他們,也不會改變最終的懲處方式。他們究竟是如何做出這樣的決定,根本毫無透明度可言。”
接下裏的幾個星期對馬芸而言,簡直是“生不如死”。
“一到了晚上我就很抗拒洗澡。我感覺很不安全。我甚至不知道他(肇事者)是否還在附近。我在社交媒體Instagram上經常能看到他。他就像一個自由人,四處走動,我一想到下個學期還能在校園內看到他,一想到他有可能會重犯,而且受害者很可能又是我,我就深深感到受挫。”
馬芸還說,她決定在社交媒體上公開事件,並不是爲了報複或博出位,更不是因爲男學生的懲處不夠嚴厲,而是認爲國大沒有作出正確的懲處方式來保障她和其他學生的安全。
“這並非有關報仇、要看他受苦或要他被學校開除,重點是作爲受害人我感到不安全。有人進去偷拍我沖涼,從此人生改變了,我根本沒有想要經曆這些事。”
雖然她不同意國大的做法,但馬芸也很清楚自己在法律上無權過問或決定肇事男生必須接受什麽樣的懲罰。她將事情“鬧大”只是想首開先例,爲日後同樣的事件奠定一個公平公正的審訊基礎,給予受害人全面和及時的幫助,避免受害人和加害者有所接觸。
馬芸:應該給予我一個公平的審訊。(海峽時報)
“這關乎的不是我想要什麽。我不希望他的案子被重審只是因爲目前這個事件得到這麽多關注。我純粹只是認爲應該給予我一個公平的審訊,我值得校方這麽做……雖然我還沒完全放下,但現在我覺得校方和與我有同樣經曆的人都承認了我的做法。”
馬芸還說:
“在性侵案中,最可笑的是,受害者會感到羞恥,就算自己根本沒做錯。但如今我已經釋懷,不再感到羞恥。”
國大鄭重道歉 學生覺得校方沒有傾聽他們的心聲
新加坡國立大學。(海峽時報)
林嫣熒教授昨天在對話會上代表校方鄭重地向馬芸道歉,指校方不應該讓她獨自面對一切。
“你面對的這些困難,無論是缺乏受害者支援,還是關于懲處方式,我覺得是我們對不起你。我真心誠意地說,對不起。”
林嫣熒也說,國大將立刻成立受害者支援單位,從事發後的及時援助到後續治療,該單位將協調受害者不同階段需要的支援,密切關注她們的心理健康,並爲她們爭取權利。
雖然校方放低了姿態,國大學生理事會執委和出席大會的學生都表示對校方昨天的對話會安排感到很失望。原因有三:
一、校方堅決不同意延長對話會的時間,導致許多學生雖然特地在准備考試之際抽空出席,卻沒有機會提出反饋,失望而歸;
二、出席對話會的三名校方代表都不是檢討委員會的成員,結果“一問三不答”,統統推給不在場的檢討委員會,讓在場同學感到很“不爽”;
三、三名校方代表也沒有兌現承諾,與學生們分享校方在這類性侮辱事件上的調查程序、懲處決策過程以及制裁框架;
國大學生理事會執委已經向校長陳永財教授提出兩項請求,第一、在檢討委員會增加學生代表;二、舉行另一個大會,這次必須有檢討委員會成員出席。理事會希望校方能采納他們的建議。
《聯合晚報》說,有與會學生通過Instastory限時動態指出,其中一名校方代表國大學生事務處處長彭宇杆副教授告訴在場的學生們,他們三人都有重要會議要出席,因此大會必須在傍晚6時30分准時結束。對與校方的答複,他問道:
“難道我們不夠重要嗎?”
其實國大目前的當務之急不是忙著對外解釋重振聲譽,而是真心誠意做到讓在籍學生和國大校友們感到“我們備受重視,我們在校方眼裏足夠重要”。有了學生和校友們的全力支持,聲譽豈能不恢複?其他不相幹的閑雜人等持什麽意見和觀點,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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