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呱呱墜地之時,也是我母親高興之日。一個小生命的誕生,慰藉著母親十月懷胎的心靈。
我母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文化較少,見世面不多,只給我留下諸多感慨和我內心的不安!
七歲那年,聽她說,由于我上有三個姊妹,生活艱難不用細說。生我月子四十天,她只吃了三兩水糖,也算是心滿意足了!因爲生前面三個,最多的吃了一兩白糖,她說此話時,臉上泛起甜甜的笑容,滿臉的幸福。
那時,兩個哥哥未成家,姐姐沒出嫁,加上我,全家四人讀書,一人幾毛錢的學費交起都困難,不用說全家人的吃和穿。
只記得,因父親要起早幹活,五個娃兒趕早去上學,母親每天幾乎早上4點起床爲我們熬稀飯,家窮人多米少,爲了稀飯更稠,只能多熬時間,縱然清淡,也讓我們多吃一碗。
記得母親最苦的那些歲月,我九歲那年開始,我母親雙手就是人們常說的糠手,一到冬天就裂口出血,沒辦法,白天要幹活,晚上宰豬草,日複一曰,睡覺前靠滾燙的水燙手,然後擦上貝殼油才能減輕痛感,最嚴重時一天用一盒貝殼油,當時市價五分錢一盒,我們五姊妹看著心在滴血,從沒有去表達一句內心話,因爲當時想的是說了也無用。直到我45歲那年雙手見好轉,36年的折磨,我母親受夠了,爲了家,從未聽她發個怨言,縱然萬般痛苦,也就強忍著,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
我十五歲時,姐姐結婚了,頭天晚上聽見她給姐姐說,結婚了,有一家人,你也要當媽,過去一定要對得起他們父母,莫給娘家丟臉,不要讓別人說你沒家教。我姐銘記,至今做得特別好,很受姐夫一家和親朋好友的尊重。
母親善人一個,從我記事起,再聽院鄰說,母親沒與本村社的任何人吵過架。母親樂于助人,有人求助不推遲,院鄰幫忙次次有她在場。我母親有個特別技術就是替死人手工剪縫壽衣做壽鞋。那些年裁縫不好請,也無錢請。全村九個社,我母親是幫助遍了的。記得1987年春節,正月初一早上5點鍾左右,我母親和姐姐正在搓煮湯圓,一陣急促敲門聲打破了清晨的甯靜。原來本社一位老人初一淩晨兩點去世了,來叫我媽去幫忙縫壽衣。老大初一的,還是早上,我們全家人都不高興,不可以晚一點來嗎?吃罷湯圓,我母親只說了一句,這種事哪個願得?徑直出門幫忙去了。
22歲那年,除我弟弟外,兩個哥哥和我相繼有家了,各自在外做事居住,小弟常年在外地打工極少回家。母親生病在縣醫院醫治,照胸片時,她說她不醫了,她已看見胸口有一團黑的,是癌症,醫也無用,醫生說是母親穿的衣服上的扣子影像,母親不信,生氣地說,我不怕死,莫醫得我幾個娃兒都過不了日子。母親太善良,當時我們三弟兄背著母親哭了,都沒有說一句話。半月後出院了,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我25歲那年,我父親因視神經萎縮,雙目失明。家中只有二老,照顧父親的全部重擔都壓在了母親一人肩上,太累了,我們少于回家。曾經多時,我們離家時,父親拄著拐杖探路,眼眶噙淚送我們,一言不發。母親總是對我們說這說那,全是叫我們姊妹好好幹,不要牽挂的話,直到看不見我們的背影,依然不舍的回家。這一堅持近10年,母親難啊!我們不孝。陪伴、照顧、說話太少。母親身累心也累,不但沒有一絲黑發,背也駝了。母親承受力可能不行了。
我 34歲那年,八月中旬的一天下午,由于家中無其他人,母親背蜂窩煤幾個小時。天黑前,在即將背完時,母親突然發現腰疼,以爲是扭傷,可強忍站立,終沒實現。當晚在縣醫院只聽她說常吃清小腸經的藥,已有兩年了,不然解小便有點困難。媽,爲什麽你不早點說?確診尿毒症晚期,無法排小便了,開始進行血液透析了。
母親身體太差,只做了三次透析,我們四個子女全在身邊陪伴,我也笫一次兩天兩夜未合眼,假裝堅強,聽著母親連續兩天48小時從未間的痛苦呻吟,看見母親的眼光,我們明白了,這次媽媽再也挺不住了,你呻吟,我們強忍不能哭。我們只求醫生一絲希望不放過,那時我想的是,如果媽媽好了,我會不吃不喝讓你過好,不要這麽累了,讓我們五個來做。
希望美好,現實殘酷。八月底,一天,母親拉著大哥的手說,強,你是我的左右二膀,如我死了,你要撐起這個家。我大哥真如長哥如父所說。拉住我的手說,老四,你們要看好爸爸,他眼睛看不到。我點頭。母親自始至終沒有掉一滴淚,只是一一交代她所牽挂放心不下的。第二天早上9點鍾,母親永遠閉上了眼晴。事隔13天,我父親失伴,憂傷過度,也離我們而去。
雙親去世15年,年年祭拜在墳前。往事曆曆盡落淚,快樂哪能勝從前?我,只能仰天長歎: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