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索夫伊薩東南亞研究院資深訪問研究員廖建裕指出,目前爲止打造“國族”仍然是每一個東南亞國家團結國民的最佳方法;在這過程中,占大多數的族群因此更應該突破狹隘視野,積極分享所享有的資源,確保國家各族群共同繁榮。
東南亞學者廖建裕教授認爲,東南亞民族國家的建設是一項龐大而且漫長的過程,甚至有可能永遠不會完成。
不過,他指出,目前爲止打造“國族”仍然是每一個東南亞國家團結國民的最佳方法;在這過程中,占大多數的族群因此更應該突破狹隘視野,積極分享所享有的資源,確保國家各族群共同繁榮。
《聯合早報》首次推出的“早報講堂:認識東南亞”系列昨天下午舉辦,第一講題爲“多元社會如何打造“國族”?——東南亞國家的大習題”,由尤索夫伊薩東南亞研究院資深訪問研究員廖建裕打頭陣。
講堂配合今年的技能創前程節舉辦,現場幾乎座無虛席,吸引超過200名公衆出席。
廖建裕也是南洋理工大學拉惹勒南國際研究院兼任教授。他一開講就告訴出席者,如果不拉回談殖民時期,根本不能了解東南亞的曆史發展。
因此,在一小時演講中,他從政治、種族與宗教的角度,聚焦談西方、回教,以及印度文化對東南亞的影響。
“在那陰暗的、遙遠的、未被記錄的年代裏/我曾經和你相遇/那時候我的語言混雜在你的語言中/我的生命融合在你的生命裏”,印度文豪與詩人泰戈爾曾訪問爪哇,並寫過一首長詩。廖建裕昨天在講堂上朗誦詩歌前四句,以此強調印度文化對東南亞深刻而長遠的影響。
他指出,東南亞是東西方文化的交彙點,但中國文化的傳播主要局限于越南,其他東南亞地區最初更受到印度宗教文化的影響,每個東南亞國家都經曆過“印度化”的時代。
廖建裕:華人只是“東南亞的組成部分”
東南亞華人是廖建裕的研究領域之一,但他一向強調要突破華人視野來看東南亞。
廖建裕指出,根據他所掌握的資料,華人在東南亞只占約4.05%,是極少數,因此雖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也只是“東南亞的組成部分”。
他也說:“很多人現在關注中國崛起是否打亂了東南亞的民族建設進程。我認爲,這要看東南亞政府與中國政府的態度,看大家是否接受華人是東南亞的組成部分,抱著正確的心態看待民族國家的建設。”
“認識東南亞”系列共六講,每月舉行一場,每場都提供同聲傳譯。公衆柯政鋒(20歲,國民服役人員)與父親一同出席活動。他說,自己對曆史有興趣,希望能重溫對東南亞的認識,而早報講堂提供同聲傳譯,能幫助像他一樣的年輕人接觸以華語進行的活動。
公衆姜美華(56歲,退休人士)第一次聽廖建裕公開演講。她說:“我一向來有興趣認識我們所處的這個區域。廖教授以深入淺出的方式,解釋一些較深奧的學術概念,讓我們獲益良多。”
本系列由新加坡精深技能發展局協辦,尤索夫伊薩東南亞研究院支持。第二講將于9月2日(星期一)舉行,由尤索夫伊薩東南亞研究院研究員諾沙裏爾·薩阿(Norshahril Saat)以英語主講。他將從馬來西亞和印度尼西亞的視角出發,談馬來群島身份認同的建構。活動已開放報名,公衆可上網查詢詳情。
答問摘錄
問:我們現在看到另一股趨勢,即全球化讓國家界限變得更模糊。您在演講中提到東南亞國家的多元,讓打造一個民族國家變得具有挑戰性。這兩股趨勢似乎是相反的,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在東南亞建立民族國家的進程是否會受影響?還有必要這麽做嗎?
廖建裕:很多人都說在全球化的年代,國界消失了。我倒認爲在全球化的年代,民族主義高漲,特別是以國家爲主的民族主義。你提到國界逐漸模糊,真的嗎?如果是以歐盟爲例,英國都要脫歐了。
我認爲現在有兩股力量在拉扯:一個是全球化的力量,它正在拉著我們走出國界的範圍;另外一股勢力則是膨脹中的民族主義,它一直死死地把我們抓在手中,不讓我們離開。在政治學或國際關系學中,我們會強調國家的利益。
我相信每一個國家,特別在現在這個動蕩的年代,都很想保持民族國家的認同,因此國家的利益會一直在區域利益之上。換句話說,如果你所謂的區域利益和我國家的利益是有沖突的,國家利益將取得最後的勝利。
如果這個分析是對的,那民族國家不會在可預見的未來裏消失,而會繼續發展,領導人也會盡力加強國族建設。我並沒有看到他們因爲全球化,放棄國族建設的進程。
問:您在演講中提到西方與印度文化對東南亞的影響至深。請問中華文化又以什麽方式影響東南亞?
廖建裕:印度文化、回教文化和西方文化在東南亞的影響,爲何深刻與長遠?這和宗教與政治息息相關。在東南亞曆史上,有所謂“印度化”的時期,國家的運作模式經常以印度的多神教爲基礎。印度語言的影響力也很大,許多東南亞語言甚至有印度古文梵文的影響。華族文化的傳播卻不太一樣。華族文化是以儒家文化爲代表,而我們可以看到中國其實沒有殖民地。
有人問,那鄭和呢?鄭和雖然遠征,但他也沒有在東南亞建立殖民地。華族文化的特性使得它沒有辦法真正地融入東南亞國家的政治生命裏頭。
當然,我們看到的華族文化影響可能體現在飲食文化上。例如,東南亞食品中,只要和豆腐、豆漿或豆芽有關,都可能和中國離不開關系。但這些無形的文化雖然對我們的日常生活有影響,在政治上卻沒有起重要的作用。
問:東南亞在國族建設中經常采取兩種方式:實施以一個種族爲主的較強硬的同化政策,或強調多元種族主義。如果一個東南亞國家要打造國族認同,您認爲采取第二種方式是不是較容易成功?
廖建裕:“同化”這個字眼,英語爲assimilation,它是多樣性的。同化可以指A+B=C,也可以是A+B=A。例如,可以是馬來人+印度人=新加坡人,或華人+馬來人=新加坡人。這也是一種同化。但有另外一種同化是A+B=A,即華人+馬來人=華人。我們今天說的同化是哪一種?這必須說清楚。
至于多元化,即英語的Pluralism,那又是什麽呢?它指的是在每個族群沒有放棄自己的文化的前提下,嘗試發展出一種國家的文化,而這需要很長的時間。
新加坡要建造這樣的文化也需要時間,但這逐漸在形成中。
我認爲多元文化集中起來變成一種新的文化,打造民族國家成功的機會確實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