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李氏王朝”的統治，與世人津津樂道的“新加坡模式”——日常生活中的專業精神、規劃性和廉潔，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然而，“李家模式”並非先天存在、自動延續的，李家在新加坡的統治，必然是由上一代建立和保護的。

已經去世的傑出華人政治家李光耀締造了新加坡，建立和維護了李家七十年穩固和輝煌的統治，但事到如今，對李光耀的家族事業造成最大威脅的，卻恰恰是自家人。

李光耀去世後，李家第二代陷入了內鬥之中，而李家第三代更是直言，新加坡不再需要一個李家的領導人了。李家的輝煌，真的要過去了嗎？

兄妹阋于牆：“李家坡”後院起火

想要了解新加坡第一家族風波，還得先從輝煌的李氏家族的成員說起。

被譽爲“新加坡國父”的李光耀對新加坡的建立和發展有著極爲特殊的意義，他的妻子柯玉芝與他琴瑟和鳴，是他政治生涯上的賢內助。

1952年，柯玉芝生下了她與李光耀的第一個兒子——李顯龍。身爲長子的李顯龍得到了父親的偏愛。

在李光耀的眼中，長子李顯龍遺傳了他和妻子的優秀基因。甚至多次在談及這個兒子說道：“我本來不知道他有多像我，直到後來才發現他的很多舉止跟我一模一樣。”

在父親的培養下，李顯龍在政治領域的發展一路暢通無阻。並在2004年出任新加坡第三任總理，成爲最高執權者。二兒子李顯揚比哥哥小了5歲。

不像哥哥，李顯揚一直經商，希望爲李家在商界開疆拓土。1995年，李顯揚擔任新加坡電信的首席執行官，他的一番作爲更是讓外界贊譽其爲“商業奇才”。

小妹李玮玲是新加坡國立神經醫學院的院長，但她一心投入醫學事業當中，至今單身未嫁。然而，李光耀去世後，李家第二代三兄妹之爭就爆發了。

2017年6月14日，李顯揚和妹玮玲于在臉書上發布多達6頁題爲“李光耀的價值觀哪兒去了”的文章，指責李顯龍利用總理的職務，設法挽留新加坡國父李光耀位于歐思禮路38號的故居。

李顯揚和李玮玲二人稱李顯龍的這一做法違背了李光耀的生前意願，並對其失去信心和對新加坡的未來感到擔憂。

事情的緣由是李家兄妹3人對歐思禮路38號李光耀舊宅的處置發生爭執，二人聲稱父親李光耀在遺囑中要求讓後人拆除，但長兄李顯龍卻拒不執行。

甚至爆料李顯龍動用國家機關對李顯揚進行監視，迫使後者不得不離開新加坡。

當天，李顯揚的兒子李繩武也加入了這場火藥味十足的戰局，對爸爸和姑姑針對大伯李顯龍的發文表示支持。

隨後，新加坡總理李顯龍通過視頻的方式回應，向國民道歉並否認指控。李顯龍指出，不采取法律行動是爲了避免進一步破壞父母名聲，但他有必要在國會向議員和新加坡人做出交代。

李顯龍講述了其與弟弟李顯揚、妹妹李玮玲就李光耀故居進行溝通的過程，澄清了自己對此次家族爭端的看法。一場實爲遺産繼承糾紛的家事，演變成了新加坡的國事。

後來，李顯揚兄妹發表聯合聲明，稱願意私下解決分歧，但不放棄上法庭解決。李顯龍當天表示，認同兩人所提的私下解決分歧的意見，但對指控不予承認。

其實早在 2016年4月，李玮玲就公布郵件，稱李顯龍爲“不光彩的兒子”，並撰文指責李顯龍“濫用權力建立王朝”，反對新加坡舉辦的超過100多場的“英雄膜拜”式的紀念活動，這在當時一度引發廣泛關注。

李光耀故居事件，其實是在李氏兄妹矛盾激化下爆發的。

二、李家第二代：李顯龍能力堪憂

衆所周知李氏家族是新加坡第一矚目的家族，國父李光耀爲新加坡今日繁榮的開創者，新加坡人普遍非常愛戴他，其家族的一舉一動也是新加坡上下極其關注的事。

新加坡媒體一直用大量篇幅的文章和報道，來宣揚李氏家族的傑出與優秀，以及能夠肩負起國家前途之重任。

然而李顯揚和李玮玲發表的以《李光耀的價值觀哪裏去了？》的憤怒的聲明，質疑了兄長李顯龍的人品、動機以及領導力。事實與表象並非統一。

特別是李玮玲說的“如果總理能夠濫用公權力來對待反抗他的弟弟妹妹，那麽，他對普通民衆又會做什麽？”一番話撥動著新加坡人的神經。

自古“天子家無私事”。雖然各方重要人士試圖以家務事的角度抹滅此一事件，但是因爲李光耀是新加坡的國父，其故居也在國家獨立過程中扮演了一定的角色。

再說，此次的兄弟妹阋牆還牽扯到李家第三代參與新加坡政治的問題，這種“家族政治”的傳承議題就非自己人可以私了的。

首先，李光耀故居後續拆除與否。由于李光耀遺囑希望拆除故居，新加坡政府認爲舊居有其曆史定位，乃有不同之議。

李玮玲和李顯揚姐弟便認爲哥哥有私在暗中搞鬼，並指責李顯龍利用政府權威阻撓拆除，目的是想利用李光耀的光環鞏固自己的政治權力。

其次，兩弟妹質疑新加坡體制對于政府濫權缺乏足夠的制衡，他們覺得“老大哥無處不在”，並認爲大哥與大嫂違法濫權，頗壞民主體制，並專門要來排除她們姐弟。

再者，兩弟妹們認爲李顯龍要扶植其兒子當接班人，並刻意排除侄子李繩武的機會，李繩武並發出聲明表示自己一家人在過去幾年越來越擔心權力濫用缺乏制衡，“情況到了我父母已經計劃移居他國的地步”。

這種類似古代“爭王奪嫡”的宮廷鬥爭情節，竟然發生在21世紀號稱民主選舉的內閣制國家之中，讓人不可思議。

事實上，李氏兄妹之間的矛盾的確不僅僅是家族內部的問題，因爲李顯龍弟弟妹妹的訴求不僅代表他們個人，在很大程度上還代表了新加坡民間和反對黨的聲音，破壞了新加坡作爲有序國家典範的形象。

同時也暗示出這個東南亞島國的政治未來存在著更深層的分歧，一定程度上折射出深刻的社會危機，令外界質疑其治理情況。

上個世紀年代60年代，新加坡同韓國、中國香港、中國台灣被稱爲“亞洲四小龍”。

在國父李光耀帶領下，新加坡借助天然區位優勢與本國曆史特點，充分把握發達國家對外轉移産業的機遇取得豐碩的經濟回報。

自1965年獨立以來，通過引入制造業、吸引外資、發展轉口貿易、打造石油集散地等，走出了一條符合自身特色的國家資本主義道路，實現了經濟的飛躍式發展，從以前一個破敗的小漁村一躍成爲東南亞的金融中心。

這成功的背後，離不開新加坡開國總理李光耀的執政智慧與運籌帷幄，但新加坡的光芒隨著強人李光耀于2015 年去世，也似乎漸漸淡去。

從經濟角度看，近年新加坡經濟出現了明顯下滑，作爲亞洲四小龍的新加坡耀眼光環正在逐漸退去。

一是從數據來看，2016年，新加坡gdp僅增加2%，失業率卻高達6年最高點2.2%。同時，新加坡的兩大國家投資公司新加坡政府投資公司（GIC）和淡馬錫控股公司在也虧損慘重；

二是新加坡經濟以第三産業爲主，服務業和制造業作爲國內主要經濟支柱，隨著這兩年服務業和制造業的下滑形勢，新加坡面臨著嚴重的衰退趨勢。

其自身發展依賴的是開放的市場與高效的人才資源，沒有建立起自己的核心競爭力；

三是全球經濟的不景氣與不穩定仍在持續，新加坡作爲貿易爲主的國家，其經濟脆弱性與敏感性更爲顯著。

世界港口興起勢頭猛勁，尤其中國上海港口的崛起對新加坡運輸業務造成巨大的沖擊，新加坡作爲曾經世界第一大港口的地位已大不如前。

事件爆發前一年的2016年11月，中國—巴基斯坦瓜達爾港的正式開航更是讓中國突破馬六甲的“重圍”，進一步降低了新加坡在遠東地區的重要性。

此外，中國的“一帶一路”到底具體能給新加坡帶來什麽好處？中國在馬來西亞大量投資，發展港口、鐵路，會對新加坡造成什麽影響？

這些李家都沒有給出答案。經濟的增長速度變慢，國家投資公司虧損嚴重，國內失業率變高，各大集團收益率下滑等問題，都反映了新加坡經濟早已大不如前，經濟面對的競爭與挑戰越來越嚴峻。

從政治方面看，毫無疑問李光耀在處理政治方面要比李顯龍高超很多，尤其在把握中美關系的問題上要比李顯龍成熟得多。

李光耀雖有親美傾向，但同時仍然很重視中國，無論何時都能與中美雙方保持著較爲友好的關系。而李顯龍在中美關系的處理上就顯得有些不妥當，尤其體現在南海問題和TPP問題上，公開選擇與美日站隊，不惜引發外交糾紛。

然而特朗普上台後，TPP遭到美國抛棄，李顯龍“聯美制中”的外交策略也隨即被美國抛棄，而他之前又得罪了中國，所以導致新加坡的外交局勢和政治態勢都顯得極爲尴尬。

兄妹之爭只是李家在第二代開始衰微的一個表象，政治、外交、經濟上的複雜形勢和消極態勢，都在表象背後發揮著影響，不斷激化著新加坡的社會矛盾，反對黨的呼聲日益強烈，李顯龍所面對的局面更是越來越棘手。

我們也不可否認李顯龍仍然是新加坡優秀的領導人，但是與國父李光耀相比，社會聲望和政治根基都不如其父深厚，“家族內讧”不得不使民衆質疑他的領導力和李家壟斷新加坡總理職位的合理性。

之前新加坡媒體曾披露李顯龍想讓兒子李鴻毅接替政權，因反對聲音太大而擱置，再加上李顯龍近來的身體問題，其加強權力安頓接班人的願望就越發急切。

然而，動作越大就越激發其家族內部以及社會整體之間的矛盾。新加坡非營利性政策研究中心思考中心的東盟事務總監西納潘·薩米多拉伊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表示：

“政府的信用和合法性正受到侵蝕，民衆對這一制度的信心會慢慢瓦解，民衆愈發意識到，關鍵問題在于李顯龍總理和人民行動黨濫用政治權力，但甚少有防止權力濫用的制衡措施，如果李家再推出第三代領導人，這種局面會更加惡化”。

李家第二代風波表現出的兄弟阋牆，家族破裂，政治紛爭，無論對李氏家族還是對新加坡社會而言，已經産生極爲深刻的影響，兩兩交戰，必有折損。

長期以來作爲東方文化優越代表的新加坡模式，可能會在未來發生巨大的變化，與之相伴的是執掌新加坡的李家，可能無法再通過推出第三代領導人來壟斷總理職位。

同時，李家第三代也深陷爭執，李光耀欽定的長孫李繩武甚至公開表示，新加坡不再需要一個李家的領導人了。

三、李家第三代：新加坡不再需要一個李家的領導人了

2015年，李光耀逝世後，其葬禮在新加坡國立大學文化中心舉行，總理李顯龍、其弟李顯揚，以及兩人兒子李鴻毅及李繩武都分別演說悼詞，四段演說影片上載至Youtube後，年輕一輩的收視率比起父輩二人高得多。

李家兩代四人的表現自然被拿來比較，有評論指，總理李顯龍以理服人，弟弟李顯揚以情動人。

而他們的兒子則恰好與各自的父親相反，總理之子李鴻毅用情，堂哥李繩武則用理，當時的新加坡國民潛意識裏已然是將李鴻毅和李繩武放在候任總理之位的天秤上衡量比較了。

總理之子李鴻毅在新加坡信息通訊局任職顧問，主要職責爲提升新加坡計算機教育的興趣。他在取得新加坡政府的獎學金後，前往麻省理工學院攻讀經濟與計算機科學系。

他在2007年時在軍隊服役時曾因一件事件登上報章，他將一封投訴信廣發予數百名軍事人員，違反軍隊規定而遭懲戒。

事後他一名同袍兩度未請假就離營，而他曾向這名同袍的上司投訴但未有進行相應處罰。他質疑軍隊領導質素而寫下這封2000字的投訴信。

而李繩武是李鴻毅的堂哥，亦即李顯龍弟弟李顯揚的長子，斯坦福大學經濟系博士，已在各份國際學術期刊出版多篇論文，似乎有意朝學術方向發展。

李繩武在父親李顯揚及姨母李玮玲釋出公開信後，亦開腔支持二人。李繩武表示，他很少在新加坡的政治議題發聲，但今次是個例外。

他稱，“過去幾年，新加坡缺乏權力制衡，現時情況已惡化至父母考慮搬到其他國家，這是個沉重而痛苦的決定。”

他還寫道：“新加坡政府熱衷訴訟，並且擁有一個容易被擺布的法庭體系。”

隨後，新加坡總檢察署指控稱他涉嫌蔑視法庭。爲此，李繩武提前返回了美國，因爲擔心可能會在新加坡被拘留，抵達美國後他又公開聲明“國家必須大于這個家庭”。

面對姑姑、叔叔以及堂兄對于父親的指責之中的“濫用權力、培植兒子李鴻毅從政”一項，李鴻毅也不得不加入家庭論戰，他公開喊話三人，表示：“無論你們在不在乎，我對政治真的沒有興趣”。

本來，出生于1985年的李繩武和小他兩歲的李鴻毅曾經非常近密。兩個學業出衆的85後男孩都曾在美國打拼，並有數年交集。

李繩武回憶，在美國讀書時兩人同在西海岸，相處融洽。彼時兩個家庭也常常聚會、有說有笑。

“但是現在我們已經形同路人了”，李繩武苦笑，“我不會對弟弟有什麽偏見，但新加坡真的不再需要一個李家的領導人了。”

其實，尋常人家若發生這種家庭爭端不容易引起大衆之注目，然而，李家貴爲新加坡之頭號政治家族，父親李光耀，長子李顯龍皆前後出任國務總理。

且自1965年新加坡獨立後，李家就與新加坡的命運綁在一起，新國的榮辱盛衰皆與李氏父子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如今這樣一個有著鮮明色彩的家族卻因爲家族內成員理念不同而公開撕破臉，自然是國際間的一大事，也讓許多新加坡人感到尴尬又無奈。

平心而論，無論是非，李家三子弟真的欠新加坡人一個鄭重道歉。新加坡的生存發展李光耀居功至偉。

但是沒有新加坡人的團結支持也不可渡過各種挑戰，如今子女們卻把國家的名氣玩弄手上，把政治上的重要名位當作自家財産任意指定，完全無視新加坡人民的感受。

對于自己享有的地位與財富沒有絲毫對新加坡感激之心，大大減損李光耀生前在國際上享有的至高榮譽，也深深傷害了新加坡在國際上以清廉著稱的形象。

尤其對于國家接班人的處理態度，更讓人深覺是否封建王朝複辟。當年李顯龍接班時已有新加坡系“李家天下”之批評。

當時新國政府尚能以新加坡始獨立二十多年，基礎未穩解釋之，在說當時新國幾無反對人士，相較今天民氣已開，加上反對人民行動黨者也拿到了約三成的選票，再指定接班人已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李家兄妹這種把國家名氣與權位拿來自家說嘴計較的態度，已經極大損害了了他們爲追求新加坡生存發展與東南亞和平亡父所締造的李家聲譽。

與第二代相比，李家第三代倒是清醒很多，李鴻毅和李繩武都沒有相互進行人身攻擊，也都明白李家無法壟斷新加坡總理的現實，或許多少能令李光耀寬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