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成功發展的原因包括:中國始終代表世界最成功的文明之一,是人類最具持續性的古老文明;中國願意向世界學習;過去40年來擁有和平的發展環境。”這是在誇贊中國。
“如今美國中産階級人數急劇減少,近幾十年來美國社會所謂的‘機會均等’被侵蝕。美國在保障其公民社會經濟權利方面表現不佳。美國的制度有效地創造出一個新的富有的貴族階層。美國的政治體制背離了美國開國元勳們的理想,正從民主國家向富豪統治國家轉變。”這是在批評美國。
鮮明對比,沒有比這再鮮明的了。看到這兩段話,你會覺得,我們又派出涉外宣傳員了?如果這話出自金教授和張教授之口,沒人覺得奇怪,因爲他倆這樣說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可是這次不是。說這話的人沒有中國戶口,他是一位印度裔新加坡人,新加坡前外交官,前常駐聯合國代表,聯合國安理會前主席,知名學者,新加坡國立大學亞洲研究院傑出研究員馬凱碩。
自家學者的誇獎話,你可以點折扣,因爲學者也免不了俗,總覺得自家好。可是外面的學者誇贊咱們,就值得好好想想了。我相信馬凱碩說的是他內心所想所感,因爲他不像是個缺錢的,生活優渥,說話便會相對中立,不靠中國吃飯,不求美國拿綠卡,站在遠遠的地方說幾句公道話——不管別人怎麽看,至少自己真這麽認爲。
馬凱碩不會無緣無故這麽說,他是在日前接受新華社記者書面和視頻采訪時發出上述感慨。馬凱碩說,過去幾十年中國人民經曆了中國曆史上前所未有的福祉改善,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美國底層民衆的生活水平不斷下降。
看到采訪者入境,有人會說,哦,采訪啊,那不是創造機會讓人家說好話嗎?錯,大錯,大錯特錯。馬凱碩不是那種善于投其所好的人,他是一位嚴肅思考問題的學者,可以說中國人民在和不在他都一個樣,比如,他在新書中說,中華文明是曆史上最強大、最具韌性的文明之一。如果根據過去兩千多年來的實際表現,用一個指數衡量不同人類文明的相對強弱和韌性,那麽中華文明可能高居榜首。
馬凱碩是印裔,卻在書中給中國如此高的評價,考慮到中印過去幾十年的曆史以及現在還沒有解決的邊境問題,沒有一點超越自身的政治覺悟,不太可能做到這一點。
中國沒給馬凱碩恩惠,美國也沒對他造成精神刺激,相反他妻子安妮是美國人,他曾留學美國,並長期擔任駐美外交官,按理說他對美國是了解的,也有感情。但是,這不等于他會“投桃報李”,違背自己的認知,只說美國的好話。
馬凱碩也有自己的觀察。他說,1980年至2010年的30年裏,美國是唯一一個底層人口的平均收入停滯不前的發達國家。美國底層人口的收入和生活水平不斷惡化,由此導致美國人預期壽命下降、ZS率上升。
很多中國人認爲,美國政府把大量金錢都花在打仗上了,馬凱碩也是這麽認爲。他呼籲美國政府優先照顧底層的國民,認爲這是美國政府目前最需要解決的優先事項,也是美國面臨的最大挑戰。但事實是,多屆美國政府把錢花在了海外非法戰爭上。
馬凱碩指出,美國當下正面臨政治、經濟和文化領域嚴峻的結構性挑戰。今天的美國少了美國主要戰略思想家喬治·凱南所說的“精神活力”。
這和很多中國人的想法相左,因爲他們相信美國內在活力仍在,部分人還堅信這種活力具有“永續性”。可這種觀點顯然遇到了挑戰。
不要以爲馬凱碩當著新華社記者就說中國好,換了美聯社記者就誇美國厲害。其實,這位新加坡政府外交政策智囊人物、知名學者還是相當有自己的定力。他的書總是直抒胸臆,即使在美國作公開演講,他也從不隱瞞自己的觀點。
2020年,馬凱碩在《中國贏了嗎?:挑戰美國的強權領導》一書中認爲,美國犯了三大錯誤:一是美國自認爲永遠的第一大國,無法想象一個非華盛頓領導的世界,因此缺乏因應某天自己會降爲第二大國的准備;二是美國已經變成一個決策僵化、沒有彈性的集體思維體系,無法從失敗中汲取教訓,甚至對失敗視而不見,結果是“拿昨天的戰略打明天的戰爭”;三是美國自認是對世界有很大貢獻的、充滿美德的、更是世界上最好的國家,此即“美國例外論”,但這只是美國的自我想像而已,並非事實。
這話說得夠狠,部分美國人肯定接受不了,但卻會得到絕大多數中國人的點贊,更不要說天天面對媒體的外交部發言人——他們在回答、解釋或反駁的時候,說的也是上面這層意思,只不過語言上更富有外交風格而已。
馬凱碩從小生活在多族裔環境中,身處印裔中,周圍是華人和馬來人,但是新加坡卻是一個深受歐美文化影響的國家。這使得馬凱碩在經曆了少時貧困後來成功後思考了很多。他曾回憶說,當他在80年代初訪問中國時,幾乎沒有普通中國人能夠出境旅遊,但是僅在2014年,中國就有1億人次出境。如果中國是西方媒體口中毫無自由的“人間煉獄”,那這1億人根本就不會回去了。這說明,美國知識分子的眼界落後于中小國家,如土耳其、希臘和塞爾維亞,的知識界同行,如何提升美國人的世界觀是個大問題。
馬凱碩看好中國人的品行,說,中國曆史上沒有殖民海外的紀錄,鄭和下西洋帶去的是歡聲笑語而不是殖民剝削,如果中國做老大,會和美國做老大的方式截然不同。他提醒歐洲國家必須獨立發展本國,不要盲目追隨美國的外交政策。
與此同時,他告誡美國人,中國人品行好,不等于他們忘性大。2015年在哈佛大學肯尼迪學院演講時,馬凱碩說,美國在南海問題上“應給自己積點德、留後路”、以身作則遵循國際規則,因爲未來20年中國將會取代美國成爲世界第一強國。否則,屆時中國海軍的軍艦將在加州海岸如入無人之境。美國應該和中國相互尊重,因爲中國成爲全球老大後會采取什麽樣的做法完全仰賴今天美歐日如何對待它,不然,“美國今天對中國做的事,明天就輪到中國加倍奉還”。
國內可見的網絡資料中對馬凱碩評價頗高,說他是新加坡知識精英,“這個印度人生活在華人和馬來人堆裏,正是亞洲多樣性的體現。他鼓吹亞洲價值觀,與西方親密接觸,破除西方中心論,樹立亞洲的自信心,正是亞洲崛起需要的思想啓蒙。”
的確,馬凱碩在他的多本著作中都在等待亞洲的黎明。馬凱碩認爲,西方兩百多年的興起並非人類曆史主線,美國媒體需要打開心扉努力認識外部世界。他認爲歐洲時代的世界中心是倫敦,北美時代的世界中心是紐約,亞洲時代的世界中心將會是——這裏有點意外,馬凱碩誇贊中國不假,但他終究是新加坡學者,祖國在咱心中,也在他心窩窩。他沒有點名北京或上海,更遑論廣深,他認爲,亞洲時代的世界中心將是生他養他的地方——新加坡。
不過這個地方就是太小了點,有點裝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