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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愛,何嘗不是一種無可救藥的自戀?
當年,芳姐以38歲高齡,克服了嚴重的孕吐、妊高症、前置胎盤等多種困難,早産生下二寶兒子,在溫箱裏養了一個多月才抱出來,她和她全家都爲這個母愛奇迹感動不已。
想當初剛發現懷孕時,醫生建議她放棄這個孩子,她當時回怼醫生說,“孩子願意在我的肚子裏紮根,說明它認定了我這個媽,我一定要讓它活下來,活得好好地!”
從此,芳姐一門心思撲在了兒子的養育上,從小進行睡眠訓練和飲食訓練,冬天防寒,夏天防暑,白天防摔打,晚上防噩夢,無微不至,就差鑽進孩子的身體裏代替孩子活了。
可是,無論怎麽細心照料,兒子先天弱了,還是身體不好,上幼兒園後,經常感冒發燒。爲了防止兒子被傳染病菌,她要求老師給兒子安排單獨的位置,平時讓兒子避開和同齡人接觸。
一直到上初中,兒子的身體才漸漸好起來,可以擁有正常的友誼了,但之前十多年的人際交往訓練早已讓他的性格變得很孤僻,同學們也不喜歡他的過于沉默和古板。
高三時,因爲人際關系矛盾頻發,這孩子爆發了抑郁症,不得已,休學調養。芳姐帶著兒子全國各地跑了很多醫院進行治療,一遍遍地告訴兒子“媽媽愛你”,可是兒子卻總想躲開她。
治療了一年後,兒子好轉,回歸課堂,再次奇迹般地開啓學霸模式,以高分考入名牌大學。就在大家都誇芳姐“這都是你的功勞,你的母愛再次創造了奇迹”時,兒子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謝師宴都沒請,就離開了家,提前去學校附近租了房子,打工掙錢,大學四年一次家都沒回過。
有一年過年,芳姐實在太想念兒子了,哀求兒子回家過年,兒子說,“媽,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你就是我的病根,我只有離開你,我才是健康的,有活力的,有笑容的。”
芳姐根本聽不進去兒子在說什麽,一直在強調,“雖然你很不好養,做你的媽媽很辛苦,但我不後悔做你的媽媽!”
兒子哭笑不得,回答說,“可是,媽,我後悔做你的孩子啊!你實現了當媽的偉大,卻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不想做你的兒子,做你的兒子太痛苦了。”
芳姐自始至終不能原諒她兒子說的這些話,她覺得生兒育女是天經地義的事,她爲了兒子,吃了多少苦,付出了多少愛,爲什麽兒子要說這樣的話傷害她?
芳姐讓我想起了今年愚人節曾轟動一時的一個網紅,吳夢,她成名于自己的死——吳夢作爲世界首例肺動脈高壓肺移植産婦,在創造了産子奇迹後不到一年,因不聽醫囑,拒絕服用抗感染藥,導致肺部反複感染,最終誘發多種並發症,于2019年4月1日去世。
吳夢作爲一名先天性心髒病、肺動脈高壓患者,一個家裏、工作室、單位和車裏放著4台吸氧機的人,醫生明明告知她絕對不能懷孕生子,不做避孕措施,貿然懷孕,拒絕放棄孩子,堅持要高齡生二胎,每一步都是在挑釁死神。
爲什麽她明知會危及性命,還不聽醫生勸阻,飛蛾撲火一樣堅持把孩子生下來呢?
吳夢的回答是爲了愛,“在我看來,殺生就是在犯罪,我必須把他生下來。”這和多少女人心目中的執念“女人不生孩子是不完整的”如此雷同!
2018年6月16日,通過剖宮産,吳夢生下她的二寶後,一度出現心肺衰竭和心髒驟停。産後11天後,肺移植專家陳靜瑜不得不對她進行緊急的換肺手術。可是,術後,她的生命質量並不高,每天要吃16種藥,要反複前往醫院做檢查,做霧化治療,身體好的時候只能走1000米……
馬錦琪是吳夢的産科醫生,她見過很多像吳夢這樣的“死也要生孩子”的人,這種執念就好比是“精神上的腫瘤”。
吳夢不後悔搏命産子,她爲自己給孩子帶來生命感到自豪,然而,她的孩子呢?
一個還在襁褓中,一個才11歲,因爲媽媽的一意孤行,失去了本該可以有的母愛。
她的孩子是否終有一天,會像芳姐的兒子那樣感歎“我後悔做你的孩子”呢?
陳靜瑜痛心地呼籲,希望吳夢搏命産子是最後一例,他們不需要什麽醫學奇迹和醫學進步,他們需要每一個活著的人珍惜自己的生命,量力而行。
很多人並不懂得愛,結婚的時候,是從衆,自己都還未成熟,社會化根本沒有完成,甚至有的人連自己的本職工作都做不好,就匆匆忙忙地嫁人了。
接著,發生生育行爲,也依然是從衆心理作祟。殊不知,想要成爲母親,是需要條件的,是奢侈的。然而,很多人從未問過自己:爲什麽生育?自己能給孩子怎樣的愛和生活?
很多孩子一出生就承擔起拯救不成熟的父母、背負脆弱的父母的重任,他們無從選擇!
孝文化喜歡宣揚父母給孩子生命很偉大,要孩子匍匐在父母腳下,感恩戴德,烏鴉反哺,然而我卻喜歡魯迅的觀點,孩子是成年人之間無保護措施行爲的自然産物,父母于子女,無恩!
這世上,有多少父母敢問自己的孩子,“你後悔做我的孩子嗎?”
又有幾人敢聽孩子的真心話?
這世上,還有多少不顧客觀現實條件,“死也要生孩子”,“不後悔當媽媽”卻從未想過孩子是否願意做她的孩子的女人?很多很多。
我始終堅持謹慎婚育的觀點,與其在孩子身上投射夢想與希望,不如在此生好好養育自己,成全自己,當自己力量足夠強大了,再考慮延續生命,以及,真的,好好愛它。
是否祛除了母愛的自戀,是一個女人在生育行爲上高尚與虛僞的分水嶺。
愛,不是“我想成爲你的媽媽”,而是“你是否願意做我這樣的女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