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越南在國內引發了一定程度的熱議，從奢侈品到藝術品，其相關的數據可謂一路看漲。據數據分析機構Statista此前的統計，2021年越南高端消費板塊同比大漲35.7%至9.12億美元約合人民幣60.68億元。而尼爾森的報告則顯示，越南中産階級人數到2030年將達到9500萬人。
不久前，Gucci在胡志明市舉辦的“Love Parade”系列時裝秀邀請了當地將近百名來自工商業和娛樂行業的重要客戶出席，引發高度關注。有分析預計，越南將成爲奢侈品牌在亞洲的新增長點。
圖片來源：蘇富比2022上半年現代藝術亞洲市場報告
而另一方面，越南藝術品近年來在國際市場上的行情亦水漲船高，絹本、漆畫及油畫作品備受追捧，在各大拍場上屢創佳績，大放異彩，吸引了包括西方印象派藏家、中國書畫鑒賞家和現代亞洲藝術雅好者等廣大藝術愛好者的關注。不久前，剛結束的香港蘇富比春拍，我們見證了藏家們對越南藝術品的激勵“搶奪”。在兩場拍賣中，20 件越南藝術全數成交，共斬獲 6,993萬港幣成交額，晚拍及日拍所有越南藝術品均競投激烈並刷新多項紀錄。其中，黎譜《庭園人物》以估價9倍之1,792萬港幣高價成交，不僅刷新藝術家拍賣紀錄，更是打破越南藝術第二高拍賣紀錄。
黎譜《庭園人物》
那麽，越南藝術品緣何成爲國際藝術市場上一股迅速生長的力量？對此，蘇富比亞洲區現代藝術部主管郭東傑表示，越南現代藝術在國際市場崛起已非一朝一夕，而是經過了長達至少二十年的持續增長。東南亞藝術因其特有的面貌和情調，再加之長期受到西方文化殖民的影響，藝術風格也更容易被國際市場所青睐。“從本質而言，越南現代藝術的先驅大師輩出，如黎譜、枚中栨（梅忠恕）、武高談等現代先驅的創作精采紛呈，在國際市場一直受到各地藏家追捧，而範光厚、樂氏琉、阮潘正等名家也在藏家的關注範圍內。”
蘇富比亞洲區現代藝術部主管郭東傑
藏家方面，近年越南的藏家人數與日俱增。這些新世代的藏家渴望投資在與越南曆史不可分割的藝術品之上，從而保留他們自身的文化認同。2018年，麥肯錫公司指出越南是全球11個發展最蓬勃的國家之一，人均GDP連續二十年增長超過5%。越南經濟的強勁增長和社會消費力急升，大大增強了越南藏家的購買力，帶動更多越南藏家走進市場。“因此，過往優秀的作品大多由法國私人藏家珍藏。而綜觀過去三十年，越南藝術市場從最初由國際藏家帶動，轉而由如今市場上活躍的越南藏家去推動。加之華人藏家對亞洲近鄰的現代藝術的研究與收藏興趣日益提升，使越南現代藝術成爲炙手可熱的市場版塊。”郭東傑分享道。
越南藝術汲取多元文化精髓
越南藝術史起源于19、20世紀法國殖民統治時期，在長達兩千年的文明中，呈現融合多種文化的璀璨創意。就地理位置而言，由于越南北境接壤中國，西境聯系中南半島諸國，東邊的海岸線則面向南洋，並循海路通達全球，讓越南不僅體現本地的安南文化，更自中國秦漢、唐宋及明清時期，持續接收博大精深的漢文化滋養，加之近代以來則深受法國文化的影響，因此，越南現代藝術的誕生，可謂齊集此三大淵源之精華。
1925年，法國殖民政府于河內成立印度支那美術學院，許多越南現代藝術先驅都曾經居于法國，或在著名的印度支那美術學院習藝，其中就有梅忠恕、黎譜、武高談與樂氏琉等藝術先驅。在法國藝術家維克多・塔迪歐（Victor Tardieu）、約瑟夫・恩桂波提（Joseph Inguimberty）及前輩越南藝術家阮南山等人的悉心指導下，這幾位前途無限的越南藝術新世代開創了越南現代藝術的新天地。
枚中栨、武高談及黎譜在巴黎 VAN RICK 畫廊前合照
此後，他們先後移民法國，發展藝術事業。他們從法國藝術運動和作畫技巧中汲取靈感，巧用歐洲作畫技法及媒材，糅合越南傳統文化和繪畫技藝，創出融彙中西的全新美學風格。雖然在技法上受到西方相當程度的影響，但這些藝術家仍然在作品中傳達了越南的美學傳統，他們將西畫的技術運用在如漆畫和絲綢等許多帶有越南傳統的媒介之中，成爲越南藝術的一大特色。他們憑借獨特的個人風格，在越南和國外聲名鵲起，在巴黎更是享負盛譽。
自1986年越南開放市場後，越南藝術家的作品自此開始名揚國際。那麽，相較于中西方藝術大師的作品，越南藝術作品在表現形式和技藝手法上有哪些自己獨有的特色？
枚中栨（梅忠恕）《作詩的仕女》
郭東傑告訴我們，“越南藝術集中西方大師的精華，在從中發展出獨有的民族特色。你會發現，越南人物肖像畫和靜物絹本精美迷人，漆畫屏風尺幅宏大、畫中景色明麗，美不勝收。從媒材到技法，越南藝術都與中國傳統文化同氣連枝；許多越南現代先鋒都擅長運用筆墨、紙絹乃至漆藝創作，表現具有民族特色的主題。與此同時，面對西方文化的沖擊，他們又同時吸收了西方藝術擅長的色彩、造型、透視與光影技法，並進一步駕馭油畫和雕塑這些截然不同的媒材，形成具有強烈時代特征的嶄新藝術形態。”
以法國印象派的養分灌溉
在香港蘇富比2022春拍中刷新藝術家拍賣紀錄的越南現代藝術大師黎譜，在目前市場上廣受追捧。大到收藏亞洲藝術、東南亞藝術，小到主題性的收藏，包括時下最熱的兩條線索：旅法藝術家和女性主題的創作，黎譜都是繞不開的人物。他被視爲20世紀最受推崇的越南具象畫家，以法國藝術家常用的明亮色調描繪別具一格的越南主題而聞名，其一生創作了數千幅作品。
黎譜《插花》
1925年至1930年，黎譜于河內印度支那美術學院正式接受美術教育。他也是學院的第一屆學生。河內印度支那美術學院的美術教育對黎譜的創作生涯起著決定性作用，他在這裏接觸到了西方繪畫技巧 ，並憑借出衆的繪畫才能，在1931年被學院創始人維克托·塔迪厄（Victor Tardieu）選中作爲助手前往歐洲進行交流學習。借此機會，黎譜在法國四處遊曆，同時遊覽了比利時、荷蘭和意大利。
他對法國印象派主張的形態、質感和用色技巧心馳神往，他在畫中以理想化的審美主題爲靈感，綴以和樂悅目的意象。巴黎是見證黎譜職業生涯發迹的地方，他定居巴黎，異國多樣的美學形式與豐富的文化涵養成爲他日後創作的資糧。他在這裏所經曆一切學術的、政治的、感官的、藝術的愉悅都深深吸引著他。他借鑒了西方及越南的視覺技巧，用獨特手法探索大自然的蓬勃生動力。一如法國印象派畫作，黎譜作品錄下人際間親密互動以及豐富的情感，多取景家中一隅或庭園中的草木扶疏。
黎譜《家庭》
黎譜爲現代藝術的創新語彙深深著迷，藉此建構越南及法國藝術兩者融合之先聲。他終其一生追求美學的內蘊與意涵，透過積極創作鍛造，他的藝術語彙也漸趨獨到成熟。長期的西洋藝術熏陶確實是磋琢黎譜畫藝的主要原因之一，但是腦海中根深蒂固的越南文化印記與東方美學啓蒙，才是真正奠定他作品風格的推手。東西融合後所綻放出的膠彩水墨，在絲絹紙上演繹著一場又一場溫潤清瑩的美學盛宴。
枚中栨（梅忠恕）《河邊的鬥笠仕女》
枚中栨筆下的越南風土民情如詩如畫，令人難忘。他在安陽渡過的童年時光，是他無盡的靈感泉源。枚中栨在法國藝術家約瑟夫・恩桂波提及維克多・塔迪歐的指導下，發展出獨特的絹本畫風格備受稱頌。
他常用柔和線條勾勒人物外形，爲他們的輪廓染上一抹淡雅。這種筆觸和鮮豔的色彩，令人聯想起後印象派藝術家如馬蒂斯。雖然枚中栨在1937年移居巴黎，但仍心懷祖國；這種思鄉念國之情，推動他探索不同文化的藝術，其作品亦糅合傳統越南繪畫技法與野獸派的色彩理念。
枚中栨（梅忠恕）《芳小姐的肖像》
枚中栨勇于追求個人夢想，放棄可能在普通人眼中理想般的生活：可是他對藝術的追求無疑是崇高的。他爲之後的藝術生涯奠定下重要的裏程碑，更是證明他當初離國的勇氣是正確的。在2021年4月18日香港蘇富比春拍「超限界：現代藝術晚間拍賣」上，枚中栨《芳小姐的肖像》以310萬美元成交，刷新越南藝術家拍賣紀錄，以及越南藝術品拍賣紀錄。
枚中栨《孩童洗浴》
而另一幅作品《孩童洗浴》是枚中栨的精心傑作。畫中可見孩童們在河床旁邊嬉水作樂，質樸悠然、其樂融融。他悉心描摹每個孩童的神情，每張臉上均各有故事，因此畫面洋溢情感、引人入勝。枚中栨用浪漫主義的筆觸仔細刻畫孩童的活潑頑皮，畫面充滿懷舊情愫，淋漓盡致地呈現童年無拘無束的純真時光。這幅光彩溢目的作品展現細膩的絹本繪畫技巧及畫者對質樸童年的懷緬之情，同時流露出深情不渝的愛國情懷。
範光厚 傳統漆畫《越南北部古佛塔》
範光厚（範厚）是推動越南現代漆畫藝術誕生的先驅人物，被譽爲越南最優秀的漆畫大師之一。他擅于將媒材升華爲充滿詩意的藝術工具，這件珍貴的漆畫木櫃正體現了他的深刻造詣。。時至今日，漆藝在越南已發展爲現代繪畫與純藝術的重要媒介，它同時也是20世紀越南藝術中最重要的成就之一。
越南現代漆畫的曆史可以追溯到上世紀20年代所創立的河內美術學院。越南受到殖民主義的曆史影響，法國的寫實主義和印象派運動影響著越南現代藝術的發展。河內美術學院在1928年開始創辦漆藝專業，範光厚亦畢業于此。幾百年來，越南一直都使用自然漆創作工藝作品，直到20世紀末，天然漆開始成爲現代繪畫的主要材料。範光厚從越南的日常景象中取得豐富靈感，他亦是最早在家具上融入漆畫元素的越南藝術家。他在東鄂村的工作室裏展示這些漆畫作品，亦因此而爲人所知。在越南漆畫藝術數十年的發展中，範光厚結合西方藝術曆史與東亞文化，讓漆畫藝術成爲了衆人所熟知的藝術形式。他的作品爲一衆越南年輕藝術家帶來深遠啓發，其中亦有不少人追隨其藝術足迹。
推動潛力無限的地方藝術
二十世紀末，各大拍賣行開始在巴黎、新加坡及紐約拍賣越南藝術作品。在越南經濟發展蓬勃的基礎上，蘇富比一直長期致力于開拓當地藝術市場，推廣越南頂尖藝術家作品，傳揚越南藝術之美。
1996年，蘇富比首次在新加坡舉辦東南亞藝術拍賣會，向東南亞地區藏家介紹越南繪畫作品，建立起印度、馬來西亞、越南和新加坡的藏家群。自從蘇富比于2008年將東南亞藝術的銷售地點遷往香港以後，越南藝術的買家群迅速擴展，延伸至台灣、韓國、香港及中國。從2012年到2021年的10年間，蘇富比上拍的越南藝術品見逾兩倍增長，而拍品的落槌價更是上升逾10倍，可見投資潛力與日俱增。
枚中栨 《祖父母》
自2021年起，蘇富比在香港的現代藝術拍賣中連番刷新越南國寶級藝術家黎譜和枚中栨（梅忠恕）的個人拍賣紀錄，其中的佳績更是讓蘇富比雄踞全球越南藝術拍賣紀錄三甲。
在僅僅一年半之間，取得了如此的成功，在郭東傑看來，主要是引入了華人藏家的積極參與，“今年春拍，我們又引入倫敦和紐約參與全球連線，促進歐、美藏家加入競爭，將越南現代藝術從過往的地域性概念，提升至全球現代藝術版塊之一，改革成效有目共睹，充分體現其美學價值與發展潛力。我深信，如此佳績只是開始，未來尚有許多機會由我們和藏家共同探索。”
武高談《家人與馬》
對于那些想要新入手越南藝術品的藏家們而言，郭東傑表示，“藏家購藏時應當謹慎，仔細研究畫作來源。曆史悠久的國際拍賣行是可靠的來源，因爲能接觸到不同的珍藏和最出色的作品，相關專家亦對于作品深有研究，並且在每季都會精選越南現代藝術精品，有興趣入門的藏家可以多作關注，並與專家深入交流，理解個中專業知識與市場行情。”
除了越南現代藝術，郭東傑透露，東南亞國家的現代藝術同樣潛力無限，尤其是新加坡現代藝術。“新加坡現代藝術與華人現代藝術同氣連枝，一脈相承，是華人現代藝術收藏家不容忽視的海外系統；印尼與菲律賓的現代藝術，尤其是戰後抽象創作更兼具本地文化及歐美之影響，深具國際主義特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