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視覺中國
記者/ 韓璐 編輯/ 譚璐
7月初,螞蟻東南亞區域總經理郏航從菲律賓回到新加坡。疫情3年來,東南亞之間的出入境受限。今年4月菲律賓開放入境後,郏航跑了兩次菲律賓。
“變了模樣。”郏航明顯感覺到,與兩年前相比,菲律賓當地的電子錢包GCash的標志已隨處可見,掃碼支付成爲了日常,傳統銀行的數字客戶群也大大提升。
菲律賓群島銀行(BPI)數據顯示,2021 年,其數字客戶群增長到了 490 萬,活躍用戶比上一年增加了 20%。目前BPI上91% 的交易都是數字化的。
據市場調研機構Juniper和Boku發布的《2021移動錢包報告》表明:東南亞已成爲全球電子錢包使用增長最快的地區,印尼、馬來西亞、菲律賓、新加坡、泰國和越南的移動錢包使用數量到2025年預計將達到近4.4億,比2020年增長311%。
所以變化不只在菲律賓。
郏航所在的新加坡,是螞蟻東南亞市場的總部所在地。這裏的銀行用戶滲透率達到98%,但數字金融業務在疫情後快速普及。“大家覺得非接觸式的支付和服務方式,更安全。”
郏航
1個多月前,螞蟻集團的全資子公司ANEXT Bank星熠數字銀行在新加坡開業,是新加坡首批獲批的數字銀行之一。
從2015年正式提出國際化戰略,螞蟻的海外業務跨過7年之癢。
單押二維碼
2020年9月,螞蟻正式對外提出了Alipay+概念,希望提供創新的全球跨境移動支付解決方案,“一通全通”接入多種數字支付,讓全球商家可以和使用這些數字支付的消費者無縫連接。
外界猜測,因爲國內受阻,所以轉道出海。實際上,螞蟻“一個錢包走遍世界”的想法,至少在7年前就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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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支付寶在國內已經普及,螞蟻開始摸索國際化戰略。7年時間,螞蟻在內部解答了三大問題:如何定義出海,以什麽方式出海,以什麽角色出海。
支付寶的出境遊業務不算是純粹的出海,其本質是海外商戶拓展,服務對象多爲中國遊客,只有一頭在外。
“支付的一頭是用戶端,一頭是商戶端,兩頭在外可能才是大家普遍認爲的‘真正的國際業務’:服務海外的用戶,實現在海外的支付。”郏航說。
在各國以降低現金使用率爲監管目標的前提下,以何種新的支付方式走出去,在螞蟻內部是有過爭議的。
國際市場上,以VISA和萬事達推動的NFC支付基礎設施已經全面覆蓋;Apple Pay和Android Pay已問世,兩者的支付效率都在提高。
未來到底是NFC還是二維碼掃碼支付?螞蟻押注後者,並把金融服務普及度不算高的東南亞作爲切口。
“NFC的成本在收單機構,機器很貴,很難覆蓋小商小販,在發展中國家是一個障礙。”郏航說。
以東南亞爲例,銀行業務(ATM、儲蓄卡、信用卡等)覆蓋率大約在30%左右,更昂貴的NFC 支付方式很難推廣。
而免除了昂貴的設備基建費用,低成本的二維碼的普及過程也極爲漫長。因爲二維碼可能嵌入病毒,如何確保安全,是大家擔心的問題。
郏航說:“要讓用戶接受二維碼支付,需要通過技術提高其安全與效率,同時逐步提升電子錢包的服務質量和用戶權益。”
這也讓螞蟻選擇了一個相對低姿態的出海方式——授人以漁,開放共贏。
技術配角
2006年起,郏航就從事國際業務拓展。早年,中國企業出海,要麽投資,獲取財務收益;要麽在海外設立分公司,做直接面向當地用戶的業務。前者快速,後者紮實。
而螞蟻的出海,沒有選擇這兩條路。“支付本質上是一種服務能力,需要和本地市場、本地文化深度結合。”郏航表示,在這點上,單靠一家力所不及。
因爲海外市場包含了多個國家和市場、多樣文化、監管與法律環境,無法用一款産品打天下。
同時各個國家內部的市場也是碎片化的。以東南亞的錢包業務爲例,不僅是錢包公司,還有電商、打車、聊天、遊戲甚至航空公司,幾乎每個App都想開發自己的電子錢包搞閉環交易。
比如在印度,消費者人均使用2.74個電子錢包,印度國家銀行RBI數據顯示,印度的本地錢包數量一度超過90個。
和中國市場以支付寶、微信支付、雲閃付爲主不同,東南亞市場的電子錢包多而不強,連接的場景也封閉且有限,用戶不得不在各種錢包之間切換。
比如,在印尼東爪哇省一個不到20萬人口的小鎮,一個小雜貨店要擺滿各種POS機和收錢碼,因爲收錢碼實在太多,雜貨店老板們爲了不擋住玻璃櫃台,會把它們像集郵一樣貼在一個本子裏。
想改變痛點,又無法以一己之力搞定,螞蟻的出海選擇了開放生態,通過投資或者賦能方式,自己充當技術支持的角色,讓當地的錢包機構變強變大。在內部看來,這也是敬畏監管、敬畏市場的做法。
以菲律賓爲例,當地沒有統一的身份證,每個人的證件不同,核驗方需要將系統與當地五十多個發證機構的系統集成,才能在前端辨認這些軍人證、警察證、學生證、教師證是不是真的。
這件事,如果讓中國企業去溝通,難度顯然遠高于當地企業。
“因此移動支付出海,監管、地推工作都可以由當地錢包企業來完成,螞蟻要做的是提供後台技術方案。”郏航說,東南亞的移動通訊和無線數據傳送技術和國內有差距,支付寶的“火眼金術”(即在各種複雜情況下識別二維碼的技術)就可以用得上。
在中國,螞蟻用了18年來普及支付寶,所積累的技術對于東南亞的錢包們來說,是降維式地經驗輸出,可以讓他們快速壯大。
以菲律賓爲例,2016年螞蟻投資GCash,2017年正式投入使用。今年GCash五歲,在菲律賓已有近7000萬注冊用戶。
菲律賓全國才1.1億人口, GCash已經成爲當地最大的電子錢包。
用7年時間,螞蟻在亞洲9個國家和地區共建了9個本地版“支付寶”, 除了菲律賓GCash之外,還有馬來西亞的TnGD、泰國的TureMoney、印尼的DANA、印度的Paytm、孟加拉國的Bkash、巴基斯坦的Easypaisa、韓國Kakao Pay,以及中國香港的AlipayHK。
這些當地版的“支付寶”,絕大部分已成爲當地人常用的數字支付方式。其中,印度Paytm、韓國Kakao Pay均已上市。
戰略升級
螞蟻的出海選擇了更柔性的方式,在當地投資或者孵化,並在幕後輸出技術,郏航稱之爲“交朋友”模式。
當東南亞本地的錢包發展起來之後,螞蟻在海外的角色又有了新變化,想把這些好朋友鏈接起來。
2020年,螞蟻出海從“錢包時代”升級到全新的“解決方案時代”,包括Alipay+ 和WorldFirst“兩條腿”走路。
Alipay+ 是創新的全球跨境移動支付技術和營銷解決方案;WorldFirst(萬裏彙)則提供收、付、管、兌、貸一站式解決方案,助力中國乃至全球跨境電商,把生意做到五湖四海。
“很多國家的錢包機構,和支付寶的發展模式相似,經曆過初級狀態,就會去拓展海外市場。就像菲律賓的消費者希望出境時可以用GCash支付。”郏航說,螞蟻可以幫他們做跨境受理的連接。
對商家而言,Alipay+是一個簡單集成,就能把本地商戶與全球數字支付連接起來,緩解過去跨境支付的痛點。
在新的國際化戰略中,在單個本地錢包發展中“退居二線”的螞蟻將原本駐點在當地錢包企業的團隊收回,“從舊戰場來到新戰場。”
“本地支付不是用戶的痛點了,因爲開始有太多支付方式了。我們希望解決的,是亞洲消費者與全球商家之間的互動和連接”,郏航說。
郏航強調,螞蟻AliPay+與傳統卡組織不同,後者解決的是支付問題,不會介入支付以外的其他環節,而AliPay+則更注重場景與用戶之間的互動。
在跨境場景下,這套數字化方案更能解決用戶痛點。比如,用戶去到一個不熟悉的境外國家,從機場出來打開手機上常用的錢包就可以叫到車、去酒店,或者迅速找到周圍的商戶購買想要的東西。
“其實是進入到消費者支付之前的階段。”在螞蟻看來,這才是數字化時代的明顯特征。
郏航坦言,眼下的出海,在螞蟻國際化戰略的時間線裏,屬于起步階段。“在Alipay+這條新賽道上,我們和小夥伴都在邊學習邊前進,也遇到了很多新的困難和挑戰。”
2022年,全球疫情逐漸平緩、各國交流逐步恢複, Alipay+解決方案得以在全球密集性落地。
郏航說,雖然方向明確了,還是會遇到很多挑戰,監管環境首當其沖。“Alipay+作爲一種新生事物,我們需要告訴監管爲什麽要做這件事。”
來自中國的數字技術,正展示了電子錢包間無縫連接的可能性。
6月9日,全球最大的陸路運輸公司康福德高Comfort Delgro,宣布聯手Alipay+,讓韓國Kakao Pay和馬來西亞Touch’n Go的用戶,實現無現金打車。
出海路既要講究趕早,又要講究規模。郏航表示,好在螞蟻很多工作都做在前面,“我們能看到未來的發展趨勢,但未來不會自動到你面前,也不會一帆風順。方向找到了,我們開始加速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