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這裏是沒藥花園。今天講述的是一起發生在新加坡的堪比現實版《寄生蟲》的故事。
近幾年,網上開始流行一種觀點,大意是“有錢就有幸福的晚年”。
這類觀點代表著對財富的絕對能力的認可。足夠的財力,等同于有保障的晚年,與生活質量和安全感畫上了等號。
新加坡有一位叫鍾慶春的老人,無論以何地的標准來判斷,她都算得上“身家不菲”。
(鍾慶春)
2006年,她認識了一位名叫楊寅的異國忘年交。這個來自中國大陸的男子熱心善良,給晚年喪偶生活孤寂的鍾慶春帶來了許多歡樂。他們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近6年多,直到鍾慶春的外甥女一紙訴狀將楊寅告上法庭。
(楊寅)
今年6月,已服完部分刑期的楊寅被保釋出獄並被遣返回中國,面對這個曾經親如家人的男子,現年95歲的鍾慶春只淡淡一句“慶幸他終于離開”。
今天,我們借由這樁跨國案件,來看看富裕老年女性在晚年生活中可能遇到的一類情況。
一
鍾慶春出生于1927年,是一位物理治療師。她的丈夫鄒習經是一位醫生,在澳洲留學時和鍾慶春相戀,結婚後回到新加坡,兩個人都在新加坡中央醫院工作,工作和生活上一直形影不離。
(年輕時的鍾慶春和丈夫鄒習經)
鄒習經後來離開醫院,自己開設了一家診所,收入也越來越高。雖然夫妻二人膝下無子,但感情非常好,鍾慶春下班後會去診所等鄒習經,隨後再一起回家。
1983年,58歲的鄒習經不幸中風,右邊身體無法自如活動,也不能開口說話,住院將近一個月仍無法康複。鍾慶春堅持將丈夫接回家中做物理治療(她本人就是物理治療師),白天請臨時看護,下班後她立刻趕回家幫丈夫按摩,還買來小學課本幫助他重新開口說話。
鄒習經
在鍾慶春的靜心護理下,一年後鄒習經得以康複,身體狀況從臥病在床、無法說話變成了能下床走路、能開正常交流。鄒習經的康複離不開鍾慶春無微不至的照顧,倆人之間感情之深由此可見一斑。
2007年,鄒習經去世,留下了4000萬新幣(約2億人民幣)的遺産,其中包括鍾慶春和傭人一起居住的價值至少2500萬新幣(約1.2億人民幣)的豪宅。
(鍾慶春的豪宅)
雖然財富雄厚,但丈夫的離世給鍾慶春帶來的打擊是難以估量的,最親密的人離開了,原來的生活也不複存在,80歲的鍾慶春需獨自一人面對一切。
2008年,爲幫助鍾慶春調節心情,摯友張碧貞帶她去北京旅遊,安排行程的正是來自中國的33歲導遊楊寅。
楊寅是張碧貞2005年去上海旅遊時的導遊。2006年他來到新加坡,經張碧貞介紹短暫接觸過鍾慶春及其丈夫鄒習經。
(張碧貞)
2008年這次鍾慶春和張碧貞去北京旅遊,楊寅擔任她們的私人導遊。
旅途中,楊寅表現出的善良和熱情讓鍾慶春印象深刻,她回到新加坡後還持續接到楊寅的來信,在信中,楊寅口吻親昵地噓寒問暖,逐漸獲取了鍾慶春的信任。
二
2009年,楊寅再度來到新加坡,他聲稱自己想來新加坡發展,希望鍾慶春幫忙寫推薦書,申請永久居留權。同年3月,他成立了音樂舞蹈工作室Young Music & Dance Studio,將鍾慶春的豪宅地址用做公司注冊地址,並將兩人一同列爲公司董事。
不久後,他以“更好地照顧奶奶”爲理由搬進鍾慶春的豪宅,對外自稱是鍾慶春認的孫子,還給自己配了個電鈴隨聲攜帶,“奶奶一旦呼喚,我馬上趕到”,在人前對鍾慶春非常周到、親熱;同年8月,楊寅開始管理鍾慶春的銀行賬戶,10月,他將自己列爲鍾慶春銀行投資戶頭的聯名持有人(該投資戶頭擁有很多單位信托);在這期間,鍾慶春又突然“要求”立遺囑,設立慈善基金以紀念故去的丈夫。
在不斷試探鍾慶春底線並逐漸取得其信任之後,楊寅自認爲已站穩腳跟,開始以男主人身份自居,一邊隔絕鍾慶春與外界的聯系,一邊放肆地掠奪鍾慶春的財産。
這邊,楊寅將自己的妻兒從中國接到新加坡,住進了鍾慶春的豪宅中。
他讓自己的孩子叫鍾慶春“奶奶”,稱自己的妻子翁紅(化名)是“一個朋友”,全家人以豪宅主人身份使喚鍾慶春的傭人及司機,在鍾慶春友人到訪時表示不歡迎的態度(希望他們不再來,減少鍾慶春的社交)。
(楊寅和翁紅及兒女)
據服侍鍾慶春6年的傭人蘇蒂回憶,楊寅在晚餐和睡覺前都會當著她的面擁抱和親吻鍾慶春,讓人感覺他們很親密。“他會常在我們(傭人蘇蒂、家中司機、鍾慶春好友)面前擁抱她,甚至吻她的臉頰,有時在妻兒面前,他也會這麽做,但妻兒沒什麽不滿,感覺他們好像在做戲。”
(蘇蒂)
沒有外人時,楊寅是不太樂意和鍾慶春待在一起的,他常帶著妻兒出門吃飯,把鍾慶春一個人留在家裏。但他回來時會帶些小吃給她,說笑話逗她開心,鍾慶春對此也無不滿。楊寅的妻兒和鍾慶春幾乎零交流,他們大部分時間待在房間裏不出來,尤其是楊寅的妻子,即使和鍾慶春一同出門也從不理會她。
(楊寅和妻子)
另一邊,楊寅開始瘋狂掠奪鍾慶春的財産。
2010年,鍾慶春立下遺囑,指名楊寅繼承其所有財産(包括其價值過億人民幣的豪宅),楊寅解釋此舉是爲了“更好地照顧她”;
2011年,楊寅獲得新加坡永居身份,鍾慶春出現失智狀況,無法處理財務、醫療及其他個人問題;
2012年,逐漸出現失智狀況的鍾慶春以授權人身份(donor)簽署持久授權書(Lasting Power of Attorney,簡稱LPA),授權楊寅爲其法定監護人,全權處理其財産事宜(包括其2億人民幣左右的遺産)。
成爲鍾慶春巨額財産的實際控制人後,楊寅開始螞蟻搬家:
一,花錢爲自己買頭銜,打造人設,用“新加坡中華總商會理事”等身份出入社交場合;
二,將鍾慶春約270萬新元資産(約爲1300萬人民幣)占爲己有,僞造簽名索取鍾慶春的保險文件;
三,偷偷拍賣鍾慶春收藏的大量古董、字畫,變賣她的珠寶首飾,總價值數百萬新元(約爲1-2千萬人民幣)。
(楊寅所犯部分罪行,會在後文詳述。)
三
最先發現鍾慶春不對勁的是她的鄰居琳達。
琳達
2014年1月,琳達聯絡鍾慶春和已故丈夫鄒習經共同認的幹兒子威利,說起近年來鍾慶春生活的種種怪異之處,當晚威利便帶著律師來到鍾慶春好友張碧貞家中商量如何幫忙。
律師表示威利並非鍾慶春的家人,很難替她打官司,于是威利牽頭聯系了鍾慶春的鄰居琳達、好友張碧貞、外甥女莫翠玲,四人共同商討如何用法律手段對付楊寅。
(莫翠玲是新加坡一家旅行社的老板,擁有1000萬新元(約爲5000萬人民幣)的資産。)
8月21日,鍾慶春的外甥女莫翠玲來到其住處,看到楊寅一家四口鸠占鵲巢,氣急之下將鍾慶春帶回自己家同住。同時將楊寅告上法庭,要求撤銷其監護人資格(包括對鍾慶春財産的法律監護權)、取消持久授權書(LPA)。楊寅則報警指莫翠玲綁架鍾慶春。
9月2日,楊寅有事離開新加坡,莫翠玲帶鍾慶春返回家中換鎖並報警要求楊寅妻子翁紅及孩子立刻搬走,雙方僵持7小時後楊寅妻兒被趕出鍾慶春豪宅。
(事發當天,綠衣女子爲楊寅妻子翁紅)
9月17日,回到新加坡的楊寅因涉嫌失信罪被逮捕。
(黑衣男子爲楊寅)
此時距楊寅搬入鍾慶春家已有5年多,至此,他對鍾慶春的控制終于告一段落。
據鍾慶春身邊的多位相關人士回憶,曾經的鍾慶春是一個慷慨、豪爽、好客的人。對親友有求必應(多爲經濟上),她(和丈夫)經常在家中舉辦派對招待親友,雖然家中有大量收藏畫作,但遇上收藏同好,會直接把對方相中的作品大方送出。
而從楊寅搬入豪宅之後,鍾慶春就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據鍾慶春姐姐鍾燕鈴說,過去每逢農曆新年前去拜訪,鍾慶春都會給她的女兒、孫子派發紅包(只是意思一下,並非數額巨大)。但楊寅入住後鍾慶春就不再給後輩發紅包,鍾燕鈴覺得奇怪便問妹妹是不是楊寅不允許,鍾慶春沒有說具體原因。
(鍾燕鈴)
據鍾慶春鄰居琳達說,鍾慶春好客且喜歡熱鬧,經常去鄰居家或邀請鄰居來自己家,琳達也習慣了經常打包好吃的東西送去給她。但楊寅搬入後,鍾慶春深居簡出,不像以往那樣出來庭院散步,琳達上門拜訪時她也在房間不出來(不知道是不想還是不能出來)。
鍾慶春的親朋好友均反映,以前經常會和她通電話(約爲每周一次的頻率),她也喜歡在電話中談天說地,跟他們很親近。但楊寅搬入後,鍾慶春接聽或撥打電話的頻率大幅降低,也不再和親友好好說話,似乎有很重的防備之心。
據鍾慶春的外甥女莫翠玲說,鍾慶春的豪宅本來被維護得很好,但楊寅搬入後豪宅明顯沒有被好好照顧。天花板出現裂縫,牆角滲出汙水,牆壁油漆脫落,泳池旁木頭腐壞,花園雕塑也布滿青苔,這是過去從未出現過的狀況,也完全不符合鍾慶春對生活質量的要求。
(豪宅的朽木及青苔)
莫翠玲將鍾慶春接回自己家中居住後發現她不再是曾經那個時髦精致的老太太,衣服“從內到外都糟到超乎想象”。自楊寅搬入後,鍾慶春沒有再買過一件新衣服,衣櫃裏全是穿了很多年的舊衣服,大部分已經破舊泛黃,貼身內衣褲已經出現破洞。
(和莫翠玲同住後鍾慶春又恢複了曾經的精致時髦模樣)
莫翠玲表示,“我阿姨不是沒有錢,也從未對自己如此寒酸。”此言論得到鍾慶春衆多好友及常光顧的畫廊老板的認可,他們證明鍾慶春以前很愛漂亮,衣著有品位,出門愛買、愛戴珠寶,甚至常常定制,惹得其他顧客羨慕不已。
(鍾慶春在親戚家中)
和楊寅兵戎相見後,鍾慶春跟曾經的親友又恢複了聯系,他們時常帶鍾慶春外出,重新接觸外面的世界後,她的精神狀態也越來越好。
(前排從左至右爲張碧貞、鍾慶春、鍾燕鈴,後排從左至右爲琳達、莫翠玲)
和親友聚餐時她神情輕松,談吐與常人無異,並沒有失智狀況。鄰居琳達說,“她看起來很有自信,對答如流,好像逐漸恢複了,我丈夫問她認不認得自己,她說認得,反應很不錯。和之前(楊寅在時)完全不同,感覺判若兩人。”摯友張碧貞也表示鍾慶春完全認得自己。
在琳達告知鍾慶春楊寅要挑戰她取消持久授權書(LPA)的時候,鍾慶春似乎非常清醒,說“How can he do that (他怎麽能這樣)?”,還表示自己房子裏的東西、自己的錢都要由她自己來管。
四
官司開始之後,最先浮出水面的是鍾慶春的經濟狀況。
鍾慶春名下的財産除了豪宅之外,其他的現金和資産都已被楊寅挪光。
現金部分:
2010年1月29日,楊寅從鍾慶春的華僑銀行賬戶兌現一張50萬新元支票(約爲250萬人民幣),幾周後,這筆錢被彙入其父楊峰(化名)在中國的賬戶。
2011年10月,楊寅將其之前套現鍾慶春名下的單位信托所換得的約132萬新元(約爲660萬人民幣)分兩次存入自己的儲蓄賬戶(在此之前他賬戶只有4萬新元存款,約20萬人民幣)。
2012年1月18日,楊寅取走其倒入自己儲蓄賬戶的60萬元現金(約爲300萬人民幣)。
楊寅對此的解釋是:這110萬新元(約爲550萬人民幣)是鍾慶春交由自己購買藝術品的資金。
他的解釋很快被打臉。
一來,他被揭穿不止拿走了110萬(約爲550萬人民幣),鍾慶春賬戶中約274萬新元(約爲1400萬人民幣)現只剩下不到1萬(約爲5萬人民幣),其余全是被楊寅挪走的。
二來,他曾以購買畫家徐悲鴻的《飲馬圖》爲由問鍾慶春索要50萬新元(約爲250萬人民幣)。但該畫作被證明爲赝品,價值在200塊左右。
左爲楊寅的《飲馬圖》赝品,右爲他提供的收據。
被戳穿後楊寅立刻改口稱這筆錢是他和鍾慶春之間的”秘密“,老人自願把錢給他,又擔心他因此遭人嫉妒,所以用購買藝術品這一借口作爲掩飾。
資産部分(主要是古董、珠寶及藝術品):
鍾慶春豪宅內有價值數百萬新元(約爲1-2千萬人民幣)的珠寶、名畫收藏,這部分藏品平常是被擺出來的,現已不知去向。
(鍾慶春家中部分藏品)
鍾慶春豪宅內有一處鮮爲人知的隱秘保險箱,該保險箱位于某處地板下,裏面的收藏品價值不菲,相比擺出來的那些更爲珍貴,價值更高,只有少數親屬知曉。鍾慶春已故丈夫的直系親屬(居住在其他國家)得知楊寅事件後特意打越洋電話提醒鍾慶春查看,可惜爲時已晚,該保險箱已被掏空,藏品亦不知所蹤。
(左爲鍾慶春家中出現的假黃金飾品,右爲鍾慶春被偷走只剩空殼的珠寶)
除此之外,楊寅還瞄上了鍾慶春已故丈夫的保險金。
2007年鍾慶春丈夫去世,她一直沒處理其生前購買的保單。2011年,楊寅以鍾慶春的口吻給保險公司寫了一封“催款信”,要求他們盡快將保單轉過來,並疑似在文件末尾僞造了鍾慶春的簽名。
(上圖爲疑似仿造簽名,下圖爲鍾慶春慣有的簽名)
保險公司在審核時發現問題,其一,簽名不符;其二,住了50多年的地址竟然被寫錯,Greald Crescent被寫成了Ferald Crescent;其三,鍾慶春生活富裕不缺錢,丈夫去世4年都沒處理保單,爲何現在突然如此著急寫信追討賠償金;其四,“鍾慶春”在信中表示自己年事已高,聽力不佳,叫保險公司“如果要找我就聯絡我的孫子楊寅”。
(除了經濟上的問題,楊寅還涉及其他違法行爲,後文會列出。)
五
面對一系列指控,楊寅極盡狡辯之能事。遇到問題總是先否認,退無可退時又打感情牌,所有發言綜合來看不外乎兩點:
一,力證自己和鍾慶春是“祖孫情深”。楊寅稱自己每天都會陪鍾慶春看電視,每周會帶她去超市,還拿出自己“曾經”爲鍾慶春剪腳趾甲的照片來證明。
(楊寅提供的爲鍾慶春剪腳趾甲照片,他不知道相機有記錄拍攝時間的功能)
二,強調自己從鍾慶春處所得的都是老人留給他的“禮物”。楊寅自稱“乖孫”,說自己“很幸運,鍾慶春真的對我好,我應該報答她,我答應一輩子待在她身邊不離開,我們的心緊緊地貼在一起,永不分離”。
鍾慶春身邊多位熟人站出來反駁楊寅,共計8名親友先後作了宣誓書提交給法庭。
除了鍾慶春的外甥女莫翠玲和摯友張碧貞外,其他6人分別是陳慶安(國立大學教授,好友)、陳一軍博士(東南亞美術協會會長)、葉鳳兒(退休物理治療師,好友)、陳琳達(鄰居)、蘇蒂(女傭)、被楊寅裁退的80歲司機加魯丁(原爲鍾慶春家中司機)。
傭人蘇蒂作證,所謂的“楊寅爲鍾慶春剪指甲照”是爲了訴訟而刻意擺拍的。且楊寅一直隱瞞其妻子身份,謊稱其妻是好友。
(蘇蒂)
陳一軍作證,楊寅對藝術品一竅不通卻代爲拍賣(經手約數百萬新元,約爲數千萬人民幣),經常向他詢問相關信息,還問他如何拿到永居身份等問題。
(陳一軍)
鄰居琳達作證,楊寅爲隱瞞自己和妻子的關系,住在鍾慶春家時一直和妻子分房睡,說妻子是“一個朋友,帶著孩子來新加坡上學的”,鍾慶春對此深信不疑。
司機加魯丁的妻子作證,加魯丁此前在鍾慶春家中服務30多年,工作一直沒有問題,但楊寅搬入後聲稱加魯丁掐他的脖子要打他(加魯丁否認掐或打過楊寅),很快將其辭退。
摯友張碧貞作證的內容最多,因爲她和鍾慶春關系最親近,也是她介紹楊寅和鍾慶春認識的。
張碧貞稱自己2005年去上海和杭州旅遊,就此結識了導遊楊寅。2006及2007年楊寅來新加坡出差,張碧貞盡地主之誼請他吃飯。2008年,鍾慶春和張碧貞想去看北京奧運會,就請楊寅安排約3周左右的行程。
(鍾慶春、楊寅和張碧貞2008年10月23日在北京旅遊時的合影)
這次北京之行,楊寅是二人的私人導遊。旅遊時,愛購物的鍾慶春經常隨身帶1萬左右現金,沒幾天就花完了,之後她會打電話聯系新加坡的銀行彙款到楊寅的中國賬戶,過幾天又花完了,再打電話叫銀行彙款。在這個過程中,楊寅了解到鍾慶春十分富有。
她們回國後,楊寅幾乎每天都會給鍾慶春打電話,多次從鍾慶春這裏拿錢,包括4000新元小費(約爲2萬人民幣),12000新元紅包(約爲6萬人民幣),4萬新元(約爲20萬人民幣)用于其在中國學車和買車。
2009年7月,楊寅說自己不再當導遊了,鍾慶春于是每個月給他1000新元生活費(約爲5000元人民幣)。
張碧貞是一位退休教師,1958年起就和鍾慶春及其丈夫是朋友了。她未婚且沒有親戚,2004年,同樣沒有孩子的鍾慶春夫妻希望她搬來一起住,以便晚年能互相陪伴。張碧貞搬入後和鍾慶春相處得非常好,她們彼此很信任,還在2007年開了聯名投資賬戶。
(鍾慶春及丈夫和摯友張碧貞在1995年出國旅行時合影)
但楊寅的出現改變了現狀,其一是張碧貞在鍾慶春家住的不再愉快,她在楊寅搬入鍾慶春家一年後便搬了出來;其二是她再也沒收到自己和鍾慶春的聯名賬戶寄來的任何報告(以前是每半年收到一次),直到她搬出鍾慶春家後去銀行詢問,才知道投資項目已被賣掉,錢已全部轉入鍾慶春戶頭。
張碧貞相信鍾慶春不會貪自己的錢,于是聯系她了解情況,鍾慶春二話不說直接給她開了支票,哪知道“支票竟跳票,之後她又開了其他戶口的支票,但也全都跳票”。張碧貞說自己曾經提醒過鍾慶春,但不知爲何情況仍繼續惡化。
同時張碧貞作證稱楊寅玩弄感情,和鍾慶春摟抱親吻,還透露楊寅及其妻子曾稱自己爲大恩人(估計是因爲張碧貞介紹楊寅認識了鍾慶春)。
除了鍾慶春親友的證詞,楊寅還被揭發冒用“新加坡中華總商會理事”身份,他的永久居留權和學曆也受到質疑。
六
面對指控,楊寅已無力反駁。他承認自己對意圖不軌,決定認罪,但提出三大求情理由,希望法官輕判:
一,他是初犯;
二,他選擇認罪;
三,他入獄會使年邁父母、妻子及年幼孩子陷入困境。
法官沒有接受楊寅的求情理由,他認爲楊寅犯案過程非常長,不應被視爲初犯。
(2016年5月30日,鍾慶春、張碧貞、莫翠玲到達法院聽審)
2016年9月,法官針對楊寅347項做假賬、欺騙、抵觸公司法令和移民法令的罪行,判他坐牢26個月;
針對楊寅的失信控狀,判他坐牢六年;
六年和26個月刑期分開執行,因此楊寅的總刑罰爲坐牢八年兩個月。
一,僞造罪,判坐牢26個月。
1、開設空殼舞蹈公司(2009年)
2、僞造薪水單(7000新幣/月)、財務報表、稅單、公積金資料等3、利用上述僞造文件申請永居,並給妻兒辦理長期居留准證
二,失信罪,判坐牢6年。1、失信交托于他的50萬元(2010年2月)
2、失信交托于他的60萬元(2012年1月)
家事司法法院裁定鍾慶春有足夠心智能力撤銷楊寅的持久授權書(LPA),楊寅的法定監護人資格被撤銷,不能管理鍾慶春的資産。
控方認爲刑罰過輕,上訴至高庭。
2017年,法官認爲失信罪名的六年監刑嚴重不足,加至九年,總刑期變爲11年2個月。
2022年6月9日,楊寅已完成部分刑期,被保釋出獄後立刻遭驅除,不得再入境新加坡。他搭機飛往南京,在隔離後回到杭州家中。
(2014年11月5日,楊寅乘坐警車被押到新加坡國家法院。)
鍾慶春依舊和外甥女莫翠玲住在一起,她的身體狀況良好,失智情況未再出現。
案件到這裏基本講完,全案仍有500萬新幣(約爲2500萬人民幣)未追回,但其影響遠不止于此。
七
此案在新加坡轟動一時,楊寅和妻子翁紅的諸多曆史也被媒體挖了出來。這對夫妻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或許從中可窺之一二。
楊寅做導遊時曾曬出的手抄名言,那時候他還相信“天下無事不可爲,但商人有所爲有所不爲”。
(楊寅的手抄名言)
據相關工作人員描述,楊寅在鍾慶春的豪宅裏還藏有一本“發達寶典”。他在裏面詳細記錄了自己在新加坡的發展計劃,包括獲得永居身份和成爲鍾慶春法定監護人的時間表,還有一些關于中國房産的資料。
楊寅入住鍾慶春豪宅後疑似多次布局風水陣圓圈處疑似是照妖鏡之類的東西還有傭人發現家中出現沒燃盡的金紙
他也確實是按照自己的計劃去做的,利用鍾慶春拿永居、拿錢。楊寅辦理永居曾經被拒,他帶著頗有人脈的鍾慶春去找領導陳情,“他一直重複著,要鍾慶春幫他求情。”
2012年7月6日鍾慶春指定楊寅爲法定監護人,9月27日楊寅就發微博稱“讓我的財庫朝5000萬進軍吧。來吧COME ON! MONEY, I LOVE YOU”。
發微博炫富,曬奢侈品及藝術品。
楊寅的妻子翁紅以前是舞蹈教師,曾拿下全國舞蹈比賽一等獎,她始終站在丈夫這一邊。
“我從上大學就認識楊寅,已經認識他15年了,我相信他的爲人。我不相信他,就不會讓他獨自去新加坡照顧奶奶了。”
鍾慶春的外甥女莫翠玲報警將翁紅趕出豪宅時,翁紅說楊寅爲照顧鍾慶春,5年來與她分房睡,他在這裏不是享受,而是奔波照顧老人。面對法庭指控她說“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歪!”
(翁紅)
楊寅被判刑後,她說“奶奶糊塗了還能做出新遺囑,大概也只有你們新加坡了。即使要賣房子(指楊寅父母位于杭州莫幹山路的瑞祺公寓)也要爲楊寅打官司。”她同時表示自己很樂觀,遇到困難也不怕,更不後悔當初讓楊寅到新加坡。
(翁紅在微博和網友對質)
對于楊寅在名片上印著多個名不副實的頭銜一事,她說不知道他爲什麽印這些名片,但知道他從來沒用過。
(楊寅的名片,他列出的五大頭銜幾乎都是假的)
楊寅母親何楠(化名)及父親楊峰(化名)同樣堅持楊寅是無辜的,他們說楊寅對鍾慶春和對自己的父母一樣孝順,老兩口也曾去新加坡旅遊,同樣居住在鍾慶春的豪宅中,“幫忙照顧鍾慶春,給她洗衣講故事”。
(楊寅母親何楠及父親楊峰)
無論是楊寅夫妻,或是楊寅父母,他們都一直在強調自己的無私付出,把這營造成一個異國男子不遠萬裏照顧獨居老人的故事,卻忽略了整件事中最重要的因素,也是他們最爲看重的一點,金錢。
如果鍾慶春身無分文,楊寅一定不會一天一個電話的鞍前馬後,否則入住豪宅後他爲何不修理房子、不和鍾慶春一起吃飯、不給鍾慶春買新衣服呢?
沒有錢,楊寅是萬萬不會管的,但有了錢,楊寅其實也沒好好管。
回到我們開頭說的那個問題,“有錢就有幸福的晚年”嗎?
鍾慶春和丈夫努力工作了一輩子,積攢了可觀的財富,希望靠它保障一個幸福無憂的晚年。但金錢吸引來的是一個貪婪無恥的小偷,他打破了平靜,偷走了期待,留下一段波濤暗湧的回憶。
(文中圖片來自新加坡媒體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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