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1日,陸軍第71集團軍某合成旅在皖東某綜合訓練場開展坦克戰鬥射擊訓練(無人機拍攝)。祝寶龍/攝
5月20日至24日,美國總統拜登展開他上任後的首次亞洲之行。此前的5月12日至13日,拜登在白宮會見了東盟八國領導人(菲律賓和緬甸領導人因故未參與)。這些舉措既是對2月11日發布的拜登政府《印太戰略》報告的落實,也標志著拜登政府的“印太戰略”已基本成型。
架構
美國戰略重點向亞太地區轉移始自奧巴馬政府的“亞太再平衡”戰略,特朗普政府上任後將其拓展爲“印太戰略”,卻抽去了奧巴馬政府支撐這一戰略的經濟架構“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系協定(TPP)”,加上特朗普爲了經濟貿易利益和美國地區盟國在駐軍經費分擔等事項上與盟國之間龃龉不斷,使其“印太戰略”實際上收效甚微。
拜登政府在其上任僅僅一個月即推出《臨時國家安全戰略指南》,全面繼承了特朗普政府以遏制中國崛起爲目的的“印太戰略”。拜登政府在推行這一戰略上的不同之處在于:一是重視盟友的作用,即不僅重視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機制,而且多方發展聯盟機制,甚至企圖將北約組織移師印太;二是力圖恢複“印太戰略”的經濟支撐,提出了“印太經濟架構”的概念。
在軍事聯盟方面,拜登上任1年多來,通過加固、重建和新建等方式,已經建立一個“2+3+4+5”的多層、複合結構的軍事聯盟體系。其中的“2”即美國與聯盟國的雙邊軍事聯盟,如美日、美印、美澳、美英、美韓等。其主要表現形式就是兩國外長和防長的“2+2”會晤機制。如今,美國已經與包括日、印、澳、韓等盟國建立定期或不定期的“2+2”會晤機制。
“3”即美英澳“奧庫斯”軍事聯盟。2021年9月15日,美國總統拜登、英國首相約翰遜和澳大利亞總理莫裏森共同宣布,成立一個所謂“國防和安全領域新的夥伴關系”的三方機制,將其命名爲“奧庫斯(AUKUS)”。同時,澳大利亞宣布取消原與法國簽訂的常規潛艇訂購合同,轉爲向美、英購買核潛艇。這一改變意味著美、英、澳三方強化軍事聯盟關系,同時嚴重沖擊核不擴散機制,影響十分惡劣。
“4”即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機制。這一機制自特朗普政府建立,在拜登政府上台後得到了鞏固和加強。此前,由于印度傳統的不結盟政策和與俄羅斯的傳統友好關系,印度的角色並不十分清晰。俄烏沖突發生以來,美國和西方國家加大了拉攏印度的力度。迄今,印度雖沒有棄俄投美,但隨著國際影響力的此消彼長,印度在美俄之間左右逢源的策略很有可能變爲向一邊傾斜。印度一直是俄羅斯武器的最大買家,然而,印度空軍今年4月決定取消從俄羅斯購買48架Mi-17V5直升機的計劃,此舉被廣泛猜測爲其將轉向購買美制武器裝備。
“5”即美國、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組成的“五眼聯盟”,它與“3”一樣是源自英國帝國主義時期向外擴張殖民地的産物,五個國家的主要民族是所謂的盎格魯·撒克遜種族。與其他軍事聯盟不同的是,它側重于情報的收集與共享。2021年9月,前英國國家網絡安全中心主任西倫·馬丁表示,面對中國崛起尤其是在網絡領域和科技領域的發展,“五眼聯盟”必須注重應對中國在科技領域越來越強勁的發展和對西方主導地位的挑戰。
在混合戰爭日益成爲戰爭基本形式的今天,經濟戰、金融戰不僅是戰爭的重要內容,其作用往往不亞于甚至超過軍事戰。爲此,在特朗普政府退出TPP的情況下,拜登政府在今年2月推出的《印太戰略》報告中,提出了“印太經濟架構”概念。5月23日,拜登在日本首都東京宣布,“印太經濟架構”旨在數字經濟、供應鏈、綠色能源和反腐鬥爭等四個關鍵領域加強成員國之間的一體化。
然而,對于什麽是“印太經濟架構”,目前透露出的信息有限,根據媒體的報道觀察,更多的可以看出它“不是什麽”而不是它“是什麽”。首先,它不是一個單一的經貿協定,而是包括以上四項內涵的一個“經濟架構”;其次,它也不是一個自由貿易協定,它強調的不是開放、多邊、平等互惠的自由貿易,而是建立由美國整合及主導的針對中國的經濟體系;第三,它也不是類似WTO的多邊貿易機制,因爲它不具備類似WTO的爭端解決機制,而是傾向于采取美國主導的貿易磋商。
由此可見,“印太經濟架構”具備以下特點:一是複雜性,即不僅涵蓋所謂“新型貿易方式”,而且包括“數字經濟和跨境數據流動”,以及所謂“安全的供應鏈”等;二是開放性,這樣便于美國將它需要的東西塞進這個架構;三是排他性,美方直接或間接地宣稱,不會接納中國加入這一架構;四是不平等性,即強調美國的主導地位。總的來說,“印太經濟架構”本質上是“印太戰略”的經濟支撐和政策工具。
舉措
拜登政府甫一上任,就向歐洲盟友發出“美國回來了”的信號,同時加強了與印太地區盟友的協商溝通,這些措施體現在政治、軍事、外交、經濟等各個方面。
一是大力強化美軍在印太地區的部署。拜登政府在《印太戰略》報告中表示,“我們將加強印太地區的安全,利用一切實力工具來阻止侵略和反制脅迫行爲”。3月28日,拜登政府提出了7730億美元的高額國防預算案,在將俄羅斯降級爲“一個嚴重的威脅”的同時,將中國定位爲“美軍的持續長期的挑戰”和“頭號挑戰”。
4月1日,美國國防部發布2021年度“航行自由行動報告”,美軍2021年在全球執行所謂“航行自由行動”共37次,涉及全球26個國家和地區,其中6次與中國有關,是涉及次數最多的,主要發生在中國南海、東海和台海區域。
即使在俄烏沖突爆發之後,美國聯合歐洲和北約盟國展開對俄羅斯的制裁和圍堵之時,美國提出的2022年《國防戰略》報告,以及美國國防部副部長凱瑟琳·希克斯、空軍部長弗蘭克·肯德爾等軍隊高官,仍然強調中國才是美國“最重要的戰略競爭對手”。
在此背景下,美國空軍部長弗蘭克·肯德爾宣布,已在阿拉斯加州組建完成滿編運轉的F-35A戰鬥機聯隊,共計54架F-35A戰鬥機進駐艾爾森空軍基地。這個基地被稱爲美空軍前出印太的戰略支撐點。與此同時,美軍還在夏威夷希卡姆基地部署21架F-22A戰鬥機、在日本岩國基地部署28架F-35B戰鬥機,其在亞太方向常態部署的隱形戰機至少達150架。F-22A和F-35A/B戰機都是美軍現役第五代隱形戰機,其在印太地區的加強部署具有指標性意義。
5月21日,美國特種作戰司令部司令理查德·克拉克表示,“印太地區”正成爲美國特種作戰司令部的重點關注地區,擁有主導印太地區的能力是其優先任務。理查德·克拉克的表態顯示,美國特種作戰司令部的作戰重點,已經從阿富汗、伊拉克和敘利亞等中東地區國家轉向印太地區。
二是加強並拓展美、日、印、澳“四方對話”機制。2月11日,四方外長在澳大利亞墨爾本舉行了會談。3月3日,四國領導人舉行了線上峰會。5月24日,任上首訪亞太的美國總統拜登,在日本舉行了美、日、印、澳四方領導人峰會。在短短幾個月內召集如此密集的“四方對話”會議,意味著美國政府對這一機制的強化。
與此同時,美國一直致力于在其印太盟友與北約組織之間建立某種聯系。事實上,在整個2021年,美國主要的北約盟國包括英國、法國、德國等都通過派遣航母編隊打擊群和艦機來印太地區活動等方式,參與到印太地區事務中來。北約秘書長斯圖爾滕貝格屢次表示,“中國的崛起使北約這個跨大西洋軍事聯盟對美國更加重要,應對中國崛起帶來的安全威脅將是北約未來理念的重要組成部分”。
4月6日,北約國家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召開外長會議,首次邀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等4個亞太國家外長參會。4月26日,在德國拉姆施泰因的美軍基地召開了包括美國的北約盟國、歐洲其他國家,以及印太地區國家等41國,加歐盟、北約代表共43個組織的國防部長會議,名義上是協調對俄烏沖突中的烏克蘭的軍事支援,卻包括了韓國、日本、澳大利亞等印太地區國家,會議議程“溢出”對烏克蘭援助事項的可能性很大。
此後不久的5月5日,主管韓國網絡安全的國家情報院表示,韓國正式加入北約下屬的聯合網絡防禦卓越中心,這是該機構首次將成員擴大到歐洲以外國家。與此同時,美國國務卿布林肯表示,將邀請日本出席6月在西班牙召開的北約峰會,日本將現場“見習”北約多邊安全合作機制,意在將北約與美日同盟自然銜接。日本防衛省表示,正尋求與北約就“亞太安全環境”達成共識。雖然這並不意味著日本和韓國正式加入北約組織,但兩國已經實質性參加北約軍事合作。
三是力推所謂“印太經濟架構”。“印太經濟架構”概念推出後,已經經過了半年的造勢和准備。5月12日至13日,美國將東盟十國中的八國領導人召集至白宮,主要目的就是拉東盟加入這一架構。其間,新加坡總理李顯龍鼓勵東盟國家加入這一架構,以恢複受疫情影響的地區國家與美國的全面經濟合作。同時,美國和東盟計劃于今年11月將關系升級爲“有意義、實質性和互惠互利的全面戰略夥伴關系”。
5月23日,拜登在日本東京宣布“印太經濟架構”的始創和第一批參與國共13國,包括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的四國,以及韓國、菲律賓、新加坡、泰國等美國的地區傳統盟國,以及馬來西亞、新西蘭、越南、印度尼西亞和文萊。其中,馬來西亞和新加坡是高新科技産業鏈中的地區主要生産國。美國的“印太戰略”在科技、經貿方面的重點就是建立排除中國的半導體産業鏈,拜登在韓國的第一個活動就是參觀地區最先進的半導體生産企業三星公司。越南的角色十分顯眼,它是奧巴馬政府時期TPP的創始成員國,同時也是美國期望的接替中國産業鏈的主要承受國。
矛盾
然而,拜登政府拉攏盟友、拼湊經濟架構的升級版“印太戰略”看起來似乎比特朗普版更加“聲勢浩大”,也更加面面俱到,實質上卻非常空虛,缺乏可操作性。
首先,美國內部事務和國內發展面臨嚴重問題。與以往新任美國總統的亞洲之行相比,拜登的亞洲之行晚了一段時間。將拜登的亞洲之行遲慢的原因歸結爲處理俄烏沖突相關事項是缺乏說服力的,其根本原因是美國的國內和自身發展問題,即大選造成的美國國內的政治撕裂、貧富懸殊、疫情影響和惡性通貨膨脹等原因。在美國面臨嚴重內部時問題,能夠釋放多少利多拉攏地區盟國很成問題。
同時,在拉幫結派圍堵中國問題上,美國的欲望越來越超越實力的支撐。拜登在訪問韓國期間簽署了高達400億美元的援助烏克蘭計劃,已經有美國議員提出“不能以毀掉美國經濟爲代價援助烏克蘭”的警告。此次美國以紀念與東盟建立關系45周年的名義將東盟國家領導人請到白宮,宣布了總額1.5億美元的一系列倡議。其中包括6000萬美元用于海事計劃、4000萬美元用于清潔能源基礎設施建設,以及1500萬美元用作抗疫資金等。且不說這些計劃和倡議能否落實,單就1.5億美元的盤子由東盟十國分享而言,就頗有“食之無味”之嫌。
其次,中國的發展勢頭無法遏制,對地區國家而言,是左右逢源,還是選邊站,優劣不難判斷。就東盟國家而言,近年來以季度爲時間單位,屢次占據中國最大貿易夥伴的位置。2021年全年和2022年第一季度,東盟連續成爲中國的第一大貿易夥伴。這充分說明,中國的發展是東盟國家的機遇與福音,而不是挑戰和威脅。
在文化和意識形態方面,印度尼西亞是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國家,泰國是典型的佛教國家,越南的現行政治制度是社會主義制度。這對于尤其強調意識形態、文化價值觀趨同的“印太戰略”,東盟國家顯然難以與美國取得認同和一致。在俄烏沖突條件下,美國出面要求今年的G20主席國印度尼西亞排除俄羅斯,甚至揚言如果俄羅斯出席,美國領導人就不會出席。對此,印度尼西亞明確予以拒絕。
第三,美國力推的“印太經濟架構”難以成事。美國經營“印太經濟架構”已經半年,但至今語焉不詳。目前,即使是已經表態加入的國家例如日本,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前些年美國退出TPP後,日本將其轉變爲自己牽頭的CPTPP(全面且先進的跨太平洋夥伴關系協定),如何處理CPTPP與新的“印太經濟架構”之間的關系,就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況且,美國下任政府像特朗普放棄TPP那樣廢掉“印太經濟架構”怎麽辦?
以美國爲首的北約及其歐洲戰略,已經導致俄烏沖突。歐洲國家要麽深陷沖突,要麽處在軍事沖突的前沿,要麽爲軍事沖突和高價能源埋單,正處于愁雲慘霧之中。與此同時,雖然個別域外國家極力升高印太緊張局勢,但地區國家大多頭腦清醒,在緊張局勢不利于任何國家這一點上具有基本共識。拜登版“印太戰略”不過是新瓶裝舊酒,正如國務委員兼外交部長王毅所說,美國炮制出來的“印太戰略”旨在圍堵中國,讓亞太國家充當美國霸權的“馬前卒”,其結果必然失敗。
(作者單位:國防科技大學信息通信學院)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