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被谥爲“罵人專家”,這張罵人的網四面八方圈過不少人,從政界到藝術界,無一不留下過他罵人的事迹,實在是令人驚歎。其中郭沫若被稱爲罵得最狠的對手,論才華,兩人旗鼓相當,論罵人的功力,兩人更是針尖對麥芒,這場持續了幾十年勢同水火的“論戰”將會如何收場呢?
“才子流氓”
郭沫若與魯迅拌嘴逗趣了幾十年,也相互賞識了幾十載,我想這與他們相似的經曆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魯迅是思想先進的文學大家,但是他也是一個注重孝道的兒子。魯迅的母親擅自做主到朱安家提親,想要撮合她和魯迅,在兩家人的極力堅持下,魯迅無奈與朱安結了婚。這場包辦婚姻其實有名無實,朱安是個遵守三從四德性情好的傳統女子,家裏有人做知縣之類的官職,但是他識字有限,更別提和魯迅能有什麽共同語言了。
魯迅並不喜歡她這樣的“小腳女人”,結婚不到四天,魯迅便只身回到日本,留朱安一人在家中侍奉父母,除了偶爾寄去一些錢和禮物外,就再也沒有來往,朱安就這樣孤獨地度過了41年的光陰。而魯迅後來與自己的學生許廣平結爲夫婦。
郭沫若同樣深受包辦婚姻的影響,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家人的安排下,郭沫若與張瓊華結爲夫婦,郭沫若一看張瓊華是個並不貌美的小腳村婦,轉身離開,沒過幾天便出發去了日本。在日本,他遇到了佐藤富子,兩人墜入愛河,爲了和郭沫若厮守,佐藤富子還與家人斷絕了關系,坎坷之下兩人才終得結果,一起度過了21年的幸福時光。
不幸的是後來戰爭爆發,事態嚴重,郭沫若決定回國參加抗戰,礙于佐藤富子日本籍的緣故,兩人不得不分離,與佐藤富子的關系就此了結。當時兩人育有五個可愛的孩子,分離之後,佐藤富子一介女子,只能靠自己微薄的力量,在日本一個人將5個孩子拉扯大,一家人顛沛流離飽受屈辱。後來佐藤富子寫信給郭沫若,郭沫若以一句“兩全家國殊難事,此恨將教萬世綿”回複後,就再也沒有了下文。
以國之大義抛棄了佐藤富子後,郭沫若回國又遇到了一位佳人——于立群。于立群和郭沫若的關系與他和他的原配妻子不同,他倆是“有實無名”,于立群在沒有名分的情況下與郭沫若生活在一起,並爲他誕下四兒二女。
雖然兩人經曆相似,都受包辦婚姻的毒害,都追求真愛,但是魯迅還是認爲郭沫若在感情的事情上處理不當,看不慣他這些甩手掌櫃的做法,時常在文章裏含沙射影地批評郭沫若,郭沫若聽聞後憋不住火,公然用“衣冠禽獸”四個字聲討魯迅,文人罵人精煉,魯迅僅加了一個字,以五字回應,稱郭沫若是“才子加流氓”,世人笑成稱,這5字乃是精髓,就是郭沫若本人沒錯了。
唇槍舌劍
也許是文人相輕的緣故,兩人的唇槍舌劍可謂是曠日持久。
追溯源頭,兩人的爭端其實是由郭沫若挑起來的。郭沫若在1928年,用化名杜荃刊登了一篇名爲《文藝戰線上的封建余孽》的文章,文章以“魯迅的文章我很少拜讀”開頭,用“他是資本主義以前的封建余孽”結尾,雖然郭沫若是用的化名,但是魯迅一看就知道是郭沫若所爲,平白無故遭受這些罵名,氣得魯迅施展了他的“罵人專長”駁了回去,兩人就此結下梁子,一鬥就是五十年。
郭沫若之所以這麽說,有很大的一個原因是想標榜自己的不同。兩人相似的經曆讓人忍不住比較起兩人來,兩人都曾赴日留學、棄醫從文、才華相當、因包辦婚姻兩人都抗爭過……加上當時一些青年人,一心想要結束當時的一場文化風波;當時因爲文化風波,有意識地針對前期的一些作家進行批判,如魯迅、葉聖陶、郁達夫等,以此來區分“新舊”,標榜自己的與衆不同。
雖然長期筆墨相譏,但不必把兩人看做老死不相往來的敵人,當時文人間想法不同相互攻讦是在正常不過的事,不過是想強調自己的論調更先進前衛罷了。雖然兩人一來一回的鬥嘴,但是兩人作爲文學界的泰鬥,對彼此雙方的文學功底都表示過贊賞。魯迅稱郭沫若很有才華,是個奮戰忿鬥的人;而郭沫若在魯迅出版第一本小說集《呐喊》時,也第一時間發文祝賀,誇贊魯迅的文章“觀察很深刻,筆調很簡練”。
繼承重任
1936年,魯迅病逝,文壇上最偉大的巨星就此隕落。爲此郭沫若曾作一挽聯悼念魯迅先生:“方懸四月,疊墜雙星,東亞西歐同殒淚;欽誦二心,憾于一面,南天北地遍招魂。”兩人的恩怨就此放下,有的只是明明惺惺相惜卻未能早日和解、好好相處的遺憾。
魯迅去世不到兩年,總理提議,由郭沫若繼承魯迅在文化界的領袖地位,由此郭沫若成爲中國左翼文藝領袖,帶領一衆文人,書寫革命精神之偉大,直至去世。
1941年,在郭沫若五十壽辰現場,總理慶賀其過知命之年的同時,贊揚了他與魯迅先生對文壇做出的貢獻;
魯迅是新文化的導師,郭沫若便是新文化運動的主將。魯迅如果是將沒有路的路開辟出來的先鋒,郭沫若便是帶著大家一道前進的向導。魯迅先生已不在人世了,他的遺範尚存,我們會感覺到在新文化戰線上,郭先生帶著我們一道奮鬥的親切。
直至1978年,郭沫若因病逝世,享年86歲。
郭沫若就是這麽一個人,心直口快,心生不快便罵他個痛快,若是欣賞,也不計前嫌,大力贊揚,這孩子般的性格,也使得他的文學作品充滿赤誠。接任革命文學領袖者的重任以來,也憑借著他的赤誠之心,帶領衆人一道前進,在‘靈魂冒險’旗子底下掄板斧,開辟文藝戰線上的新道路。
文/趙賀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