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樂常關天下情,愧無建樹以球鳴。
一腔肝膽存人熱,半世風塵爲國爭。
拔幟豈曾功在漢,潔身遑計利和名。
逢辰笑酌延齡酒,許共賢流致太平。
很少有人想到,作詩的並非詩人,而是中國足球第一人。他與貝利、馬修斯、斯蒂凡諾、普斯卡斯一同被聯邦德國權威足球雜志評爲“世界五大球王”。
他就是“亞洲球王”李惠堂。
足球“怪傑”
1.82米的李惠堂雖然身材高大,但速度快、動作敏捷,球藝娴熟刁鑽,出神入化,是香港球迷眼中的“球怪”。
究竟怎麽個怪法?隊友李光鑄說,球到了他腳下就像吸鐵石一樣,即使兩三個人圍攻也難以搶走。
李惠堂有兩大絕招。一是遠程射門。在離球門三四十碼處發炮,不管什麽位置、什麽角度,他都能左右開弓,又准又刁。二是獨門秘技倒地臥射,有如冷箭突飛,打得對方措手不及。
更怪的是,他腳力驚人,踢出的球可以把網射穿,甚至還將守門員踢傷。
1923年5月,18歲的李惠堂代表中國隊參加了在日本大阪舉行的第六屆遠東運動會。沒想到他一記近距離大力射門,對方門將連人帶球一起被踢進球門,當場口吐鮮血,他也因此被稱爲“李鐵腿”。
1931年對戰印尼巴城聯隊時,對方一個球員昏迷26個小時才蘇醒,因爲被李惠堂主罰的一個任意球擊中了頭部。
這種殺傷力強悍的進球搞得對方守門員不寒而栗。據說,在澳洲比賽時,竟嚇得對方門將不敢正面硬接。他連中三元,被香港當地報刊稱爲“球王”。
1941年,李惠堂率香港南華隊到馬來西亞出戰槟城軍聯隊,以11:0大獲全勝。他獨進7球,有一球竟然把網射穿了。
有粉絲統計,李惠堂一生共射進近2000多個球,獲得了50多個榮譽稱號、100多枚獎章和120多座獎杯,難怪當時有人稱頌他“萬人聲裏叫球王,碧眼紫髯也頌揚”。
因爲熱愛,所以執著
沒有加倍的勤奮,就沒有才能,也沒有天才。
的確,李惠堂並不是足球天才。他之所以成爲中國足球史上的一個傳奇,成爲中國乃至亞洲足球的驕傲,是因爲付出了百分百的努力。
1905年,李惠堂出生在香港銅鑼灣大坑村。這個小男孩的玩具與衆不同,是一只皮球。
童年的李惠堂簡直就是一個“球癡”,就連走路都在帶球。5歲那年,他被父母接回五華錫坑老家時揣著小皮球;1912年去老家廣東梅縣(現梅州市五華縣)入私塾讀書也帶著皮球;甚至連送外祖母上船這樣的大事都給忘了。正因此,小小的他動不動就被父親暴揍。可他就是熱愛足球,哪怕吃不上飯,也癡心不改。
當地的少年都愛踢足球,可是因爲他年齡小,而且身體弱,大家都不帶他玩。沒辦法,放學後他就獨自在禾坪、草地耍球。玩著玩著,他將祖屋“聯慶樓”側門的狗洞當成了專用球門,給自己定下了“臨門一腳”的目標。
興趣永遠是最好的老師。練習腳法沒有人指導怎麽辦?沒事,他看別人踢球,然後自己琢磨。足球踢壞了怎麽辦?沒事,他把門前兩棵柚子樹上的柚子摘下來踢。當所有的柚子都被踢爛後,他又拿著布球練習。
如果說,童年的練習是出于本能的熱愛,那麽,當他正式入隊訓練則是主動的勤奮。爲了訓練腳力和靈活性,他踢重球,還要浸上機油。但是,異乎尋常的刻苦訓練使得他的體能消耗極大,球鞋也壞得快。爲了踢球,他經常需要打好幾份工才能維持正常開銷。
每一次的努力都會爲你扭轉人生的天平上增加籌碼。經過幾年的艱苦鍛煉,李惠堂的球技進步飛速,不但可以雙腳並用,而且技術全面——盤、帶、搶、傳、射門、挑球等技巧都爲一流。
不折不扣的學習達人
足球是李惠堂的最愛,但讀書才是自己的本職。學生時代的他從未玩物喪志,一直是妥妥的學霸。
小時候,他雖然球不離身,但讀書卻一點兒也不含糊。他從不逃學,先生教授《三字經》《千字文》等,他一讀即會,總是完成功課才玩球。
後來,李惠堂就學于香港名校皇仁書院。學習勤奮的他,不但中英文功底深厚,寫詩作文同樣出色,堪稱文武雙全名將。他著有詩歌集《魯衛吟草》,收錄了古近體詩80首,滿江紅等詞5首,對聯9副,散文2篇,再加自序、跋各1篇,很值得一讀哦。
在學習上,李惠堂從來都舍得吃苦。1923年要去日本比賽,他自覺口語水平不夠,于是痛下功夫苦練了三個月。同年8月在澳洲大獲全勝時,他已能用准確的英語交流了。
作爲一名傑出的球員,他不但個人技術精湛,還善于總結反思。他把自己的實戰經驗詳細記錄下來,著有《球圃菜根錄》《足球經》《足球規律诠釋》《足球登龍術》《我與足球》等,對後世足球教育的普及有著深遠的影響。
腳踢出中華民族的尊嚴
如果僅憑精湛的球技和深厚的學問,李惠堂也只是作爲傳奇球星存在。真正讓人們永記的,是他高尚的體育道德和偉大的民族精神。
綠茵場上的他是遵守體育道德的典範,不但從沒有受過罰,而且非常寬容大度。
在國外的一次訪問比賽中,對方一名球員故意犯規,導致李惠堂小腿胫骨骨折。按照當地的法律,只要控告故意侵害,對方就會面臨牢獄之災。然而,當警察主動到醫院核實情況時,李惠堂非但沒有投訴,竟然還替對方打掩護。得知消息後,那名外國球員感動萬分,手捧鮮花前來負荊請罪。這一次,李惠堂以優秀的道德風尚贏得了世人的尊重。
改革開放以來,祖國日益強盛,中國的複興和崛起已經成爲舉世矚目的不爭現實。可李惠堂生活的那個年代,無論是經濟、軍事還是體育,中國都被遠遠抛在了身後。在外國人眼裏,中國人就是懦夫、病秧子。他們肆意踐踏中國人的尊嚴,在租界豎起 “華人與狗不得入內” 的示牌,蔑稱中國人爲“東亞病夫”。
作爲中國體育的代表人,李惠堂無比悲憤,他要用事實反擊,向世界亮出中國人的新形象。
1926年,他組建樂華足球隊,參加了在上海舉行“史考托杯”足球賽,以4∶1大勝蟬聯9屆冠軍的英國獵克斯隊,首開華人足球隊擊敗外國球隊的紀錄。國人通過他,樹立起了強烈的民族自豪感和尊嚴,世界也通過他,重新認識了中國和中國人。“看戲要看梅蘭芳,看球要看李惠堂。”成了當時上海灘廣爲流傳的佳話。
緊接著,他又帶領中國足球隊參加1936年柏林奧運會。但政府財政緊張,資金久久不能到位。李惠堂想出了沿途進行足球比賽收取門票的“妙計”,自籌資金前往參賽。 他們從上海出發,轉戰越南、新加坡、印尼、緬甸、泰國,一直到印度,27場比賽無一敗績。
李惠堂時刻牢記球隊是爲民族尊嚴而來的目的。出發前,他們專門趕編了介紹中國體育的《祖國菁華》冊子。前往柏林的途中,他們贈送給各地華僑,進行愛國思想宣傳。
但隊員們終因長途奔波,體力消耗巨大,柏林奧運會上,中國足球隊以0:2不敵英國隊,止步于初賽。
1942年,汪僞政權許他高官厚祿邀李惠堂北上表演。但他不爲所動,冒死逃離香港,輾轉回到家鄉,組建“建航足球隊”進行體育救國。球隊巡回作表演賽和義賽,籌集資金救濟戰孤、支援難民,並將138場義賽所得全部捐出。
1979年7月4日,戎馬一生的李惠堂病逝,享年74歲。斯人已逝,但精神不朽。2019年3月10日,球王李惠堂雕像在梅州五華奧體中心落成。人們用這種方式紀念用雙腳譜寫中國傳奇的英雄,弘揚球王精神。
作者:
陳晉華,愛生活、聊八卦、講故事的70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