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世界環境日,毫無疑問,自然、環保和可持續發展一直是當下備受關注的議題。它們與人類的生活息息相關,對于維持地球生態平衡更是至關重要。當我們和來自不同領域的女性創作者對此探討時,她們提供了更獨特的視角、觀察與反饋。歌手硬糖少女303希林娜依·高、藝術家劉佳玉和設計師于惋甯,不僅將“自然與可持續發展”作爲創作的素材,同時也將之作爲一種媒介和一種思考的途徑。在視頻《世界與我》中,她們還共同創作了藍曬作品。人與自然的連接,發生在每一個珍貴的當下。
希林娜依·高:用音樂傳遞信念
十年前,14歲的希林娜依·高看到新加坡舉辦的環保創作大賽,受其啓發,想要嘗試把音樂與環保結合,用音樂去呼籲大家關注和參與環保事業,于是創作了她的第一首原創作品“This is our paradise”。“青草藍天,不會只是一個我們尋覓不到的夢”,她在作品中表達了對自然環境遭受破壞的擔憂,曾經隨時都可以見到的日出日落、青草藍天,未來是否還能美好如初。這首歌的最後,希林娜依·高寫下了她最誠摯的呼喚,“我想住在樂園裏,我想看日出日落,我的世界曾經擁有無限生機。”再沒有比真情實意更打動人心的創作,“This is our paradise”由此獲得環保創作大賽學生組一等獎。
白色背心、粉色亮片半裙 均爲Xiaoli白色耳飾、紫色花卉戒指 均爲Molism
十年後,以流行樂演唱女團硬糖少女303出道,成爲許多年輕人偶像的希林娜依·高依然在堅持做音樂,她的作品被更多人看到,想要傳遞的環保理念也隨著動人的旋律啓發了更多的聽衆。她以聯合國可持續發展中國青年倡議人的身份,演唱了“2020青年聯議會”的主題曲《2030,我想對你說》。不同于“This is our paradise”對于碧草藍天的憧憬呼籲,這首歌在一開始就直面當下嚴峻的環境問題,“北極熊在尋找浮冰/炙熱裏孩童樹下學習/世界多少角落滿目瘡痍/難以置信……”聊起對這首歌的感受,她說,“這些歌詞看起來荒唐,卻又非常真實,我們不能否認歌詞中所描繪的正是當下發生的場景。此時此刻享受科技便利生活的我們,卻在讓無辜的小動物們和我們的後代爲此買單,這對它/他們而言非常不公平。人類在開采地球資源、接受地球饋贈的同時,也應該對大自然有所回饋。”
十年呼嘯而過,環境破壞只增不減,藍天再不複當年的晴空萬裏。希林娜依·高的環保理念也由此發生了轉變。之前她會在觀念層面抛出環境問題,呼籲人們重視環保,現在則是自己盡可能地從身邊小事做出一些改變,例如隨手關閉電源、垃圾分類、低碳出行等小細節,讓環保慢慢變成習慣,盡自己的一份力量去幫助解決問題。
關注環保的人總會伴隨著環境破壞産生不同階段的心痛,在希林娜依·高的印象中,她看過的最不能接受、最痛心的環境新聞,就是生活在海洋裏的動物誤食垃圾、被困在垃圾中痛苦致死。“真的很心痛,卻又無能爲力。”氣候變化則是她一直在關注的環境問題。她從小就在學校裏看相關的書籍和宣傳片,當看到很多動植物因爲氣候變暖而慢慢失去家園和生命,她也會非常難過。對氣候和環境的關注,已然潛移默化到了她的內心深處。
對于自己能成爲聯合國可持續發展中國青年倡議人,希林娜依·高倍感榮幸。而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她擁有了一個更大的平台去表達她對于環境的看法和想要倡導的觀點。“我覺得這個身份需要以身作則,讓環保從自己做起,並進行到底。我相信會有更多的人參與其中,共同守護我們賴以生存的地球家園。”正如當年在“This is our paradise”中所表達的擔憂,曾經的希林娜依·高會擔心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無法幫助解決環境問題,只能看著地球慢慢受傷。但現在她覺得這個“dream”需要我們每個人都付諸行動貢獻出一份力量,保護環境從每一個人自身做起。
成爲有影響的人,繼而去影響更多的人,這是希林娜依·高正在做的事。除了呼籲環境保護,“她還希望向外界傳遞衣服的循環使用這個環保概念。希望大家能夠對自己每一件衣服的利用最大化,同一件衣服也可以搭配多種風格,不要穿過一次就丟掉,重複穿同一件衣服並不丟臉。如果有尺寸不合適的,以捐贈代替丟棄,也能幫助減輕環境負擔。”
毫無疑問,關注環境問題是希林娜依·高接下來一直會做的事情,以音樂爲紐帶,連接起每一顆重視環保、熱愛環保的心。事實上,在創作完“This is our paradise”的第二年,希林娜依·高又寫了一首關于環保議題的歌,內容正是呼籲大家一起行動起來。“哪怕個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是衆人拾柴火焰高,讓我們一起帶著希望邁向未來吧。”她滿懷信心地如此暢想。
劉佳玉:愛,無需隱藏
2022年全球藝術界兩年一度的指標性展覽威尼斯雙年展軍械庫,讓全世界的目光被兩座彩色的大山所吸引,它們共計長21米,安靜地橫貫于中國館的中央,絢爛的光影在山形上流動。這件作品是人工智能對中國山形三維掃描和中國水墨畫進行二維學習,再由藝術家根據學習結果進行組合的藝術創作成果。藝術家劉佳玉從賀蘭山脈出發,將華夏古老大地的地理的自然與人文的自然,借當代科技,以自己的藝術表達“壓縮”成這兩座山。《虛極靜笃》以“道心”之名,展示了藝術“野心”——我們如何更自然,或者說更客觀地看待自然,看待世界,看待文明?
橘色斜扣⻢甲、⻓褲、鞋 均爲Hermès紅褐色抹胸 Tory Burch 金色戒指 Gucci
自然不僅是一個對象、一種題材,同時作爲一種媒介,是劉佳玉藝術創作的核心方式與方法。天空、溪流、冰山、風、空氣……她選擇以聲光電作爲主要表現形式的多媒體科技——看起來最不自然的媒介,使這種方式更爲突出。通過各類數字技術,可視、可聽、可感的自然物用數據轉化成新的表現形態。這與她在英國皇家藝術學院(Royal College of Art,RCA)的新媒體設計專業學習時第一學年第一學期的第一個作品《一個真實的帳篷》(A Real Tent) 密切相關。這件作品,通過傳感器和音響,藝術家將倫敦地鐵、街道、公園、廣場等各種場景中的聲音,放進自己的一個小帳篷中,與觀衆分享,出入之間,想象和感知的世界之間形成了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聯系。這件作品引起了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V&A)策展人的注意和展出的機會,由此她受到了巨大的鼓舞,開啓了她的“自然之旅”。在劉佳玉看來,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然,自然既作爲名詞也作爲形容詞。在她的創作中,自然不是花草山石這些元素,而是一種流動的狀態。“是宇宙的算法讓大自然生成,自然是感性的時間和變化,我們所看到的每一束光,每一秒都不一樣,大自然自己在運行著實時渲染。”“宇宙和大自然是跟理性的程序世界很相像的。我們永遠都在無限地接近真實,但那又永遠不是真實。”她在這個過程和理解當中去創作。
只是再現自然,無論是視覺色彩,還是技術使用,以及觀衆之間的互動等方面,劉佳玉不斷進行著創新和突破,但這並不能完全承載劉佳玉的創作願景。隨著當下社會和大衆對“可持續發展”愈發關注,盡管人在大自然面前如此渺小,藝術家更是很難有足夠的能力解決問題,但她更加關注通過作品的表達提出問題,希望大家能夠去重新思考人類和自然之間的關系。疫情以來的這三年,劉佳玉將“自然”在作品中的社會意義進行放大,創作了一系列提倡環境保護與可持續發展相關的作品。
《塑形》是使用幾千個廢棄的塑料瓶,經過處理之後,堆砌成波濤洶湧的海浪雕塑,同時粒子作爲自由狀態存在的最小物質組成部分,藝術家將其渲染並生成動態的海洋圖景,投影並映射于雕塑表面。這個作品在北京UCCA的展覽中引起人們紛紛打卡駐足。針對世界自然基金會(WWF) 的環保項目,劉佳玉創作了《竹谷河鳴》——一個以“可持續時尚”爲議題的新媒體裝置藝術作品。作品分爲母體和子體兩個部分,母體呈現于新天地廣場,子體在上海崇明東灘鳥類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在母空間保護區考察時發現保護區一步之遙的地方堆滿建築垃圾廢料,這給了劉佳玉很大的震撼;于是,在子空間新天地,她將鉚釘、牛仔紗線、竹子與清水混凝土相結合,在夜晚融入投影映射的藍色水波紋,爲都市中的人們創造出一個源于自然的“竹谷空間”。
“那些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垃圾,甚至難看的垃圾,竟然也能産生奇幻的視覺效果,讓人陶醉,這種反差正是我希望給觀衆帶來的震撼。也許,我們應該從更多的角度重新思考垃圾了……”“其實藝術創作中會産生很多的垃圾,盡管花費了大量的財力、物力和時間,短暫地展示和綻放之後,就回歸到了倉庫或者是垃圾場。那這麽多人的心血,最後做完的作品,它應該去哪兒呢?”身體力行,從自己出發,從自己的職業出發,她希望借助自身的影響力,關注到自己所從事的新媒體藝術的可持續性。她陸續做了很多與可持續相關的作品和項目,作品大量采用非常數據化和低碳的表現形式,展現新媒體藝術裝置自身的生命力和可持續理念。
海洋是另外一個讓她投入大量研究與精力的領域。“你知道地球上最多的氧氣來自哪裏嗎?海藻。你一定想象不到,對吧?這就是爲什麽海洋保護尤爲重要。可是,海藻是一種很膽小的植物。我們常常看到很多遊客在海岸邊故意搗鼓出很大的動靜,希望得見海面上閃閃的藍光,可是他們並不知道藍藻是在受到驚嚇的時候才會發光。人類稱之爲美的東西,其實是建立在對自然生物的驚嚇和打擾之上的。”今年的世界海洋日,劉佳玉也將在三亞創作一件影像作品獻給海洋。提到即將到來的在海洋中種植珊瑚的專業培訓,劉佳玉像孩子一樣興奮不已,能用自己的實踐改變因全球變暖所致的珊瑚白化的現象,哪怕是一點點,也足夠令人期待。事實上,90後的劉佳玉一代,在挑起自己行業大梁的同時,也挑起了地球環境生態可持續發展的大梁。這是伴隨著互聯網信息成長起來的一代人,周圍的環境一直在變化,通訊方式、溝通方式、與外界的聯系方式、人工智能、藝術科技、NFT、元宇宙,這些不斷湧現的新方式都在刺激著生態,刺激著藝術,刺激著我們每一個人。劉佳玉們正“不自然” 地更“自然著”,並把這一切以更可持續的方式,獻給我們賴以生存的大自然。
于惋甯:世界需要我什麽?
“我要去坐火車,卻把行李丟在了機場。回去沒有路,只有一座高懸的鐵鎖橋。那也得去拿啊,行李裏面可是我這一季最新的Sample!還沒開秀,可不能丟了!于是我就扒著那個鐵鏈,腳底下一直懸空著,拼命地走過去了。我想,這個夢是來告訴我:不要想那些不確定的,把眼前確定的事情做好,抓住每一件確定的事情。”
黑色紗質連衣裙、白色連衣裙 均爲Evening
午後北京的798從未如此安靜得超乎想象,由不鏽鋼刀叉勺等組合的、螺旋式上升的新裝置下(“可口YUM”),一瓶芍藥開得嬌豔。于惋甯向我們描述著她最近的一次夢境。作爲一位創業多年的獨立品牌設計師,疫情壓力之下,樂觀的于惋甯總是積極地尋求更多生活美好的一面,並以她一貫的鋒利,展示在自己的服裝設計與創作之中。衣架靠牆排開,架上是2022春夏季的印花,韭菜蔥花、火鍋肥牛,密密匝匝印滿一身簡潔的衣褲,尤其是在廚具組合成的“可口YUM”環狀裝置下,飒爽中透出一股冷幽默。在如今的時局下,這一身顯示著一種強大的迫切感與生命力,口腹之欲,實實在在,真是沒有更“確定的”了。這或是于惋甯在疫情初被迫掌勺廚房時得到這個靈感時沒有想到的。
從今年三月份開始,更多的思考帶來更多的夢,于惋甯也會不時地思考夢境的啓示。“我覺得世界變了,原來的我更多的是一直跟世界說,我在想什麽,我想說什麽,我想要什麽。但是現在,這個世界更多的關注不應是每個個體。作爲創作者,我們應該把十幾年的藝術表達、社會沉澱、市場積累,消化成一種能力,去思考這個世界想要什麽。”作爲一個一直毋需過多考慮市場反響,更多時間是通過挖掘自己進行創作表達的小衆設計師,此時,于惋甯開始將“這個世界到底需要我什麽”代入到自己的設計意識與成衣世界中。
事實上,這個意識其來有自,也許從童年時期就埋下了 “綠色”的種子。“我們東北天氣冷,因此,冬天都會穿毛衣毛褲。小孩一下就長大了,毛衣褲也還能拆了重新織更大的。毛線真的很神奇,一直可以重複使用,你可以織了拆,拆了織,小了可以拆掉再加大,縮水之後也可以處理再撐大。在我童年的印象裏,針織材料就是我對環保材料最初的認知。”可以說,童年的經曆影響了于惋甯的人生。之所以當年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取中央美術學院,卻執著地選擇了服裝設計,很大程度上來自藝術家庭的影響,尤其是從小穿母親親手設計裁衣的影響。于惋甯的設計第一次被譽爲“可穿的藝術”,也與毛線相關。那是2012年,她根據藝術家李尤松的作品《工廠迷宮》,用回收的毛線按照作品的比例和配色,剪成線頭,重新去創作和組合成的一幅新的作品,上了香港的嘉德拍賣。十幾年來,于惋甯一直積極地將環保和可持續設計的理念融入到她的作品中。她在設計中,盡量更多地使用環保的材料,天然纖維回收合成的真絲材料、可降解環保皮和環保皮草等,這些環保材料的替代品完全可以完美地達到很好的設計效果和舒適度。
“環境保護和可持續發展,是一件事嗎?”于惋甯問。
或得益于藝術之家中成長的開放氛圍,或是源自中央美院的批判性思維的基因,讓于惋甯的設計與思考在時尚業內如此與衆不同,別人想到“1”,她已經在進行“2”甚至“3”的探索,或者追溯“0,—1”的“正當性”。早在2010年建立個人工作室並創立同名獨立設計師品牌的時候,于惋甯的作品《我是環保産品》就曾在VOGUE推動的環保時尚展覽中展出,這件作品用塑料、金屬、化纖植物這樣的不環保材料設計成了一件有很多小喇叭(寓意宣揚環保)的衣服,來諷刺那些言不由衷的僞環保主義者。
的確,當我們反對皮草的時候,我們是否還在穿皮鞋? 人類是否就是地球最大的病毒?在世界飛速發展與生活水平普遍提高的進程中,人類該如何平衡發展與環保的關系?于惋甯的問話讓我們陷入思考,我們也嘗試在她的作品中尋找答案。
“一次性家”是她與藝術家王恩來在2020上海時裝周上合作的裝置藝術品。這個想法來自于Evening 2021SS系列的主題——DISPOSABLE家。疫情期間,于惋甯開始重新思考“家”的定義,她認爲疫情帶來的一切都可抛棄,于是使用一次性的物品氣泡膜重新構建她想象中的家的輪廓。現場充盈著家的未完成感,主空間堆積如山的氣泡膜上放置著裝有展示品的巨型充氣球體,還有入口處在風中搖曳的遮蔽物和角落裏閃爍的燈泡。
疫情這幾年來,從積極的反思時尚業、研究面料,到從居家下廚中獲取秀場靈感,再到思想與心態經曆的幾次變化起伏,于惋甯的創作也跟著發生變化。作爲時裝設計界年輕一代中最“藝術化”的設計師(與諸多的藝術家如趙半狄、陳軸、宋琨、葉甫娜等進行合作),當她的觀念從“世界需要我”轉而關注“我能爲世界做些什麽”,正代表了一個新的、以可持續時尚爲中心的時代再次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