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報每周日推出“七杯茶”專版,特約來自北京、上海、廣州、新加坡四地六位不同領域的專家學者撰寫專欄文章,再加上面向廣大讀者征稿的“隨手拍”圖文專欄,文章雖短小,七杯茶有韻,請諸位慢慢品——
·有一說一· ·
瓦爾登湖不是一個湖
文/廖俊平[廣州學者]
梭羅的《瓦爾登湖》應該是大家耳熟能詳的了。
幾年前,我曾經去探訪過瓦爾登湖,到了以後的第一個感覺是過去被誤導了。一是所謂的湖,小得可憐,而且因爲公路比湖面高出很多,從上往下看,水面一覽無余。下去沿著湖走一圈,也就大概不到一個小時,還是邊走邊看邊拍照。整個湖東西最長不超過900米,南北最寬不超過500米——這還是加上了靠近梭羅小屋遺址的“梭羅灣”突出的那部分長度。其實是漢譯成“湖”在誤導讀者,梭羅原書的標題就是Walden,沒有帶個“湖”字,地圖上標注這裏是Walden Pond,通常應該譯成瓦爾登池塘。二是這地方並非遠離塵世——梭羅在書裏也說了:距離任何鄰居不過一英裏,他還提到鐵路“接觸到湖”。我去看的時候,仍然看到火車在鐵路上擦著湖邊經過。而且在書中梭羅提到很多他與周邊村民交往的情況。所以我覺得梭羅在瓦爾登湖“隱居”其實有著多重目的或展現出了多重含義——而不是後來很多人理解的那樣僅僅是爲了親近和觀察大自然,也不是爲了隱遁或避世,或許更像一個社會學家的田野調查過程,如實記錄下各種觀察:經濟的、社會的、自然的,等等。
正因爲《瓦爾登湖》只是一部觀察記錄,所以每個讀者可以從這些記錄中讀出自己的感受。我的感受就是梭羅是以一種親近的態度與各種事物爲伴——既與植物、動物、大地、星空、朋友、鄰裏爲伴,也與寂寞爲伴、與孤獨爲伴。如此,各種事物在他眼中也就都有了意義,世間萬物有世間萬物的意義。
·拒絕流行·
大學裏要做的事
文/曹林[北京時事評論員]
走過高考,塵埃落定,又一 撥新人帶著憧憬走進大學校園,開始人生中最美好、最自由、也最容易陷入迷茫的一段時間。容易迷茫之處在于,大學生活看上去很自由,逃脫了高中全景敞視般的監看目光,沒有規定性,沒有他律目標,內卷卻無處不在,無形的精神內耗很容易讓人精疲力竭。不給你方向,沒有標准答案,卻在最終的賽跑中分出優劣見到分曉,處處暗藏陷阱。四年給你一種“時間很長”的幻象,當你意識到其實很短時,已經晚了,陷入後視的、不可逆的懊悔。
作爲一個已經畢業了20多年,接觸過無數名校優秀畢業生、目睹過無數成功的喜悅、也傾聽過很多失敗訴說的老大哥,也說說大學裏要做的一些事。以後我會不斷修訂這個版本,等我孩子上大學時,作爲一份成人禮帶到大學校園。當然,因爲我讀的是文科,平常接觸的也是人文社科方向的年輕人,這些建議主要針對人文社科類大學生。理工科我不太懂,不過估計差不了太多吧。
第一,養成運動的習慣,最好能擅長某項體育運動,成爲興趣。保持體育運動,不僅是鍛煉身體保持健康,更是磨煉意志,在運動中去培養一種自律的品質,也是一種有益的社交方式。運動交到的朋友,往往能成爲摯友。在大學,要通過體育運動讓自己有一點“野性”。堅持跑步、打球、遊泳的人,一般都能很好地管理好自己的時間,有生活規律和秩序感。
第二,學好英語。到了大學,英語不僅是一門語言,一個分數,一個資格證明,更是打開世界的一扇窗戶。我特別羨慕那些外語好的同學,他們多了一個世界。語言乃是形成關于“我們”的自我觀念的重要通道,一門語言是一個世界的總和,背後是一個世界以及這個世界的人、生活方式和人文藝術。特別是英語,一個學科最好的論文,最牛的專家,往往都是用這種語言寫的,不能流利使用這種語言,就把自己隔絕在了一個狹窄的認知世界中,無法與世界交流。
給自己創造使用外語的機會,多開口說,多看外語文獻,大學是學習並掌握一門外語最好的時間,別指望“以後以後”,以後哪有這大把的時間。再退一萬步講,即使你大學沒學到什麽,起碼掌握了一門外語,也是很棒的。(下周待續)
·昙花的話·
油光與淚光
文/尤今[新加坡作家]
每回看到我在沙壩拍攝的這幀照片,便有遏制不住的難過。
照片裏,一名老妪坐在原始的土竈旁,爲她的兒孫熬煮地瓜粥,淳樸的香氣靜靜地氤氲著。沒有水電供應的陋屋暗沉沉的,可通紅的柴火卻殘忍地將她臉上的褶皺和壽斑照得一清二楚。有兩名金發碧眼的遊客,拿著相機,在很近、很近的距離裏,對准她的臉,左一張右一張地拍著、拍著,鎂光燈肆無忌憚地閃了一次又一次。木無表情,是老妪臉上所有的表情;心裏翻江倒海的苦楚,都硬生生地化成外表若無其事的漠然。
沙壩位于越南北部山區,是苗族等民族的聚居地;這些樸實的山民,多年以來,在“雲深不知處”的崇山峻嶺裏,遵循著古老的傳統,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省城的旅行社,從沙壩保存得極好的人文生態中看到了旅遊的魅力,于是,帶著遊客翻山越嶺,進入坐落于深山的村莊,放任遊客“登堂入室”,恣意“參觀”村民的生活。好奇心膨脹的遊客,以雜沓的腳步,踏碎了山村的甯靜、攪亂了山村的安恬。
老妪犧牲了自我的隱私,賺到些額外的收入,她也許能夠以此爲兒孫們烹煮一盤香噴噴的紅燒肉,可是,盤子裏閃出的亮光,究竟是油光呢,還是她的淚光?
當旅遊業的巨掌毫無節制地伸向了大小角落時,我們有否顧及當地村民的感受呢?
·大珠小珠·
作家杜埃
文/林墉[廣州畫家]
作家杜埃富人情味,1986年湛江行,至茂名電白,未忘昔年“三同”戶,攜酒、糖尋訪,感懷變遷。及歸,購海味饋贈朋友,有“五湖四海,同此鹹甜”之胸懷。
杜埃多年宿增城朱村鎮,蟄居小樓陋室,伏案成《風雨太平洋》長卷,原稿字密如麻,數十萬字皆親自手抄。余讀之慨然。余曾爲其第一卷、第二卷插圖近卅幅,成于胃病之時。
1984年初,余遊從化,適遇杜埃遊天湖,即持相機拍照。進而退之,近而遠之,立而坐之,笑而言之,行而蹈之,樂也陶陶。及歸沖曬,全成白片。蓋相機未裝電池,雖咔嚓有聲,鏡中有影,惟未能感光耳。
·不知不覺·
渴望“被看見”
文/鍾紅明[上海《收獲》雜志副主編]
“余文真一直不被看見”,這是李鳳群最新長篇小說《月下》的出發點。
余文真住在月城,小城寂寞無名,和余文真一樣,最明顯的特征都是“不被看見”。學生時代郊遊,余文真落單,大巴駛離,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她還沒有上車。以後在職場,在任何環境,類似的被忽視被遺忘的情境一再重演。她的內心充滿憤怒與不甘。
她的凝固的日常,被一個成熟的男人章東南一次次的到來打破了,他“看見”了余文真。他講述在外部世界行走的見聞和知識,燃起了她的渴慕,爲了跟上他的步伐,她努力汲取知識,曆史、文學、馬術……在隱秘的內心,她覺得自己已經煥然一新。她甚至放棄了感情已經成雞肋的未婚夫。但是,很快,她就知道,章東南與她相會的一個個高級酒店的房間,不過是金屋藏嬌。他熟練地獵取小城女子,而她永遠在等待。這一次她被封閉在情感裏。閨蜜吳利犀利地揭破:“這叫釘心鉚,就是心理控制術。他對你實行的是二十一天法則。任何一個習慣,只要持續存在二十一天,就會變成習慣。他就是用這種方式讓他的存在成爲你的習慣。”
與此同時,月城與人的對峙一直延續。她家所在的清涼寺巷人,跟月城的其他人一樣,抱持著成見,在等待的焦灼裏錯過了城市發展的紅利。而月城的城東,現代化的進程令人不可思議,清涼寺巷搬遷了,小城裏舊有的痕迹不斷被擦除,只有舊巷裏隱秘的一間小屋,她喚作“小留”,才是她得以“喘息”的處所。她如父母所願結婚,沒想到卻步入另外一個深淵……又一個月夜降臨,她終于把有關他的那一頁翻過去了。青春已逝,曾經發生在她生命裏的一切驚心動魄,卻可能無人知曉。她再次獲得成長。
作者以尖銳的筆觸深入當代女性的內心,書寫她們在時代推動之下猶豫的嘗試、孤獨的覺醒和單槍匹馬的慘烈抗爭。
·如是我聞·
秋日的心情
文/李雪濤[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
多年前,我是從顧彬給他的前任陶德文教授編輯的紀念文集的外封面上,看到牧溪著名的《六柿圖》的,那時我還在波恩。說來奇怪,從那以後,牧溪的六個柿子一直萦繞在我的腦際,好像就從來沒有離開過我一般。有一次我跟顧彬談到牧溪的這幅畫,他告訴我,他也曾在波恩大學的課堂上專門討論過這幅《六柿圖》,“上課的時候,我特別在講台上放了六個從北京帶來的柿子給學生看!”顧彬教授笑著說。
2012年的時候,我寫過一首題爲《庸碌》的詩,其中第一句是“鋼筋水泥是我家”。前一段一直在寫有關《六柿圖》研究的文章,牧溪畫中的那六個柿子真正讓今天生活在現代都市大廈中的我感受到了秋日的心情。我想這也是爲什麽顧彬要萬裏迢迢將柿子帶回到波恩的緣故吧。
【隨手拍】
不懼高溫 圖/文 徐曙光
眼下連日高溫天氣,“秋老虎”肆虐,熱浪持久不斷,酷熱難耐。在浙江開化縣篁忻線路段看到,十多名養護人員正頭頂烈日冒著高溫搶修路面。
一位養路工取出隨身攜帶的一大瓶事先泡好的涼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他說:“天氣熱,只有多喝水才解渴,瞧,我手中這瓶涼茶相當于一壺熱水壺的開水呢,每天至少要喝掉兩大瓶。”。
這群皮膚黝黑、不懼高溫的養護工人用辛勤的汗水守護著公路,經受著重重“烤”驗,才換來了公路安全暢通和沿線百姓平安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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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羊城晚報·羊城派
責編 | 吳小攀
校對 | 彭繼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