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沉悶的聲響,打破了夜色的甯靜。
2012年,3月27日,上海,帶頭的警員一腳踹開房門。牆角處,一個身形高挑的女人,正用鋒利的刀片朝手腕劃去。
如果不是警方及時破門而入,再過幾分鍾,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沒有人會想到,這個居住在上海郊區民房裏的女人,正是“常熟第一美女”顧春芳。
憑著出衆的長相,顧春芳曾是城市宣傳片中的名模,並由此在政商界混得風生水起,開公司買豪車,4年內借款17個億,成了街頭巷尾最傳奇的女人。
從“常熟第一美女”到被警方追捕的逃犯,顧春芳到底經曆了什麽?
長得漂亮是優勢,活得漂亮是本事。
顯然,顧春芳就是那個既占優勢,又有本事的女人。
1972年出生的顧春芳,是當地小有名氣的白富美。
她的父親是常熟縣(當時尚未設市)碧溪鎮銀行主任,母親是村婦女主任,家境殷實的顧春芳,生得一雙明媚動人的眼睛,柳眉薄唇身材高挑,走到哪裏都享受著衆星捧月的待遇。
而且顧春芳性格外向,社交能力強,在學校裏也是一呼百應的人物。美中不足的是,隨著青春期的到來,顧春芳將心思都放在打扮上,成績差得慘不忍睹。
盡管被老師多次告誡,但顧春芳卻不以爲然,她甚至認爲學校這種枯燥的生活,會埋沒自己與生俱來的美貌,初中還沒上完,她就不顧父母的勸阻,毅然辍學了。
在家人的幫助下,十五歲的顧春芳成了縣國營鋼鐵廠的打字員,雖說薪水不高,但穩定體面,是當時大多數人豔羨的鐵飯碗。
每月發了工資,顧春芳就用來買衣服和化妝品,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工廠裏一群小夥子也爭相追求她,不停送小禮物哄她開心。
嘗到金錢甜頭的顧春芳,欲望逐漸擴大,沒兩年她就看不上工廠這點清湯寡水了。在她看來,自己長得這麽漂亮,窩在這裏實在太憋屈了,只有將自己銷售出去,才是最好的出路。
于是,她辭掉了工作,應聘到一家化妝品公司做銷售員。在化妝品行業,美貌是最好的廣告,再加上顧春芳能說會道,很快就積累了一大批人脈,因此她成了公司的金牌銷售。
在工作中,顧春芳結識了一些模特界的人士,在她們的推薦下,想提升一下氣質的顧春芳,參加了幾次專業的課程。
身高一米七,再配上精致的五官,幾次課下來,非專業出身的顧春芳,就成了所有人的焦點,授課的老師對她說:“就你這條件,不做模特,可惜了!”
顧春芳當時沒將這話放在心上,可隨著年齡的增長,她逐漸意識到,靠這麽掙錢還是太慢,既然自己有這樣的優勢,那何苦還這麽苦哈哈地打工呢?
1995年,22歲的顧春芳,正式跨入了模特界。
機會都是爲那些有准備的人預留的。
入行沒多久,顧春芳就迎來了一次機會。當時,常熟爲拍攝一組城市宣傳片,在全市舉行了一場模特選拔賽,憑借出衆的外形,顧春芳順利拿下了參與名額。
沒有出鏡經驗的顧春芳,拍攝時沒有絲毫緊張,視頻中的她,眼波流轉,纖手輕撫琴弦,一縷青絲順肩滑下,指尖滑動間,清婉流暢的琴聲傳來,完美地契合了常熟這座江南名城的溫婉氣質。
宣傳片播出後,引起了全市人民的轟動,媒體紛紛對顧春芳展開報道,將其譽爲“常熟一枝花”、“常熟最好看的女子”。
這次出鏡,也讓顧春芳有了跻身上層社會的資本。常熟這樣民營經濟活躍的城市,商業應酬頻繁,落落大方的顧春芳,贏得了衆多富商的青睐,紛紛稱贊她“拿得出手”。
靠著陪吃陪喝賺來的豐厚報酬,顧春芳的日子很是滋潤,交際圈也進一步擴大,結識的人非富即貴。
不過,危機感也隨著而來,模特本來就是個吃青春飯的行業,雖然富商們現在出手闊綽,無非就是看中她的美色而已,等再過幾年自己年老色衰了,他們還會爲花錢捧一個半老徐娘?
意識到這些問題後,顧春芳開始籌劃轉型。一番考察後,她在常熟市中心開了家服裝店,以經營羊毛絨爲主。
此前她因拍攝宣傳片積攢的人氣,這時也凸顯出了商業效益,大批顧客湧進店裏只爲一睹芳容,顧春芳也賺得盆滿缽滿。
顧春芳是個不甘寂寞的人,時間一長,她不甘心在店裏充當被人觀摩的花瓶,經常溜出去吃喝玩樂。幾次下來,很多慕名而來的人沒看到她的身影,只得失望而歸。
一傳十十傳百,服裝店的生意一落千丈,後來只得關門倒閉了。
習慣了揮金如土的顧春芳,不得不從朋友那裏借錢來填補奢靡的生活開支。對外她卻宣稱,常熟的這種小地方,發展前景有限,她關掉店面是爲了籌措更多的資金,在北京上海開連鎖店。
一身珠光寶氣的顧春芳,沒有人引起朋友們的懷疑,只要她開口,無不慷慨相助。
漸漸地,顧春芳將朋友借了遍,眼見借錢如此容易,顧春芳滋生了一個膽大的想法。
“借錢,用新錢還舊賬!”
只有初中學曆的顧春芳,對算命風水之類的深信不疑。自從服裝店倒閉後,她就四處拜訪常熟一帶有名的風水大師指點迷津。一番推心置腹後,大師告訴她:“盡管你現在處境艱難,但你命中主富貴,日後定能東山再起!”
這也爲顧春芳注入了一針強心劑,爲了借到更多的錢,顧春芳找到朋友說,自己打算做煤炭生意,想帶大家一起發財,所以她准備籌款創建公司,每年以10%-20%的利息兌付。
2008年9月3日,顧春芳拿著東拼西湊的900萬,注冊了蘇州凱維貿易有限公司,經營範圍涉及水泥、金屬材料、潤滑油、化纖制品、日用百貨、針紡織品、服裝、機電裝備、縫紉機及配件、五金、交電、工藝品銷售。
只是她很少參與公司運營,大部分時間她都輾轉于各種宴會上,有了此前城市宣傳片的背書,再加上她一身光鮮亮麗的形象,確實令不少富商心旌神搖。
爲討好她,很多人瘋狂地以投資的名義,往她公司賬戶上打款。
就這樣,顧春芳拿著從下家借來的資金,分給上家借款人,因爲兌付及時,一時還贏得不少好口碑。
住豪宅、開豪車,一身名牌的顧春芳,每天遊走在各式各樣的高檔會所裏,成了名噪一時的常熟女富豪。
這期間,顧春芳發現,這樣擊鼓傳花的遊戲傳到最後,必定難以收場。當務之急,是找個有實力的富豪轉嫁風險。
沒多久,顧春芳就找了一個看上去還算順眼的富豪結婚了。
婚後沒多久,她又在常熟市中心的虞景文華廣場,開了家“世界名品”服裝店,這次生意還不錯,收益很可觀。
如果照此下去,顧春芳還有機會償還欠款,可就在這時,她的婚姻亮起了紅燈。
由于學曆、三觀、家庭背景都不同,幾個月後,丈夫就對她流連交際場所不滿,顧春芳這樣從小傲嬌到大的人,怎能容忍被人指責?一言不合,兩人就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不到一年,這樁倉促的婚姻,就以離婚收場。
如此一來,顧春芳的如意算盤就落空了。
爲了償還巨額債務,她繼續以投資的名義吸納資金,然後再放貸,利用利息差填補窟窿。不少人被她光鮮的外表誘惑,動辄出資百萬甚至千萬。
常熟一名房地産開發商顧總,是投資最多的那個。
顧總經朋友介紹認識了顧春芳,顧春芳告訴他,自己在做煤炭生意,希望能吸納他這樣有實力的商人入股,經商多年的他,對這套說辭將信將疑。
爲打消他的疑慮,顧春芳帶著他來到張家港一家發電廠進行考察,廠裏高層領導還親自出面接待了兩人,顧總這才相信眼前這個嬌滴滴的女人,果真實力雄厚,當即砸下8000萬入股。
過了幾個月,顧春芳以生意需要驗資爲由,又從顧總借了1個億,聲稱10天後就返還。直到顧春芳杳無音信,顧總這才慌了神:“她害得我太慘了,我直接從億萬富翁變成了億萬負翁,外面頂著1億的債,讓我這把老骨頭怎麽還!”
除了大額資金,工薪族手裏的三瓜兩棗,也沒逃過顧春芳的觊觎。2011年上半年,公務員楊建在朋友的引薦下結識了顧春芳。
一身奢華裝扮的顧春芳,對國內的經濟形勢洞若觀火,她告訴楊建:“現在房地産行業不景氣,你跟著我投資煤炭行業,絕對不會錯。”在朋友的慫恿下,楊建拿出了60萬元的積蓄,以年息35%借給了顧春芳,不到一年,顧春芳人間蒸發。
高回報意味著高風險,這是金融領域心照不宣的潛規則。常熟某集團公司的老總郝偉,說起這個仍心有余悸。
2009年,顧春芳找到他,聲稱自己和北京的朋友在內蒙古做煤礦生意,在常熟一家大型公司老總的擔保下,郝偉借給顧春芳3000多萬,雙方約定年息10%至20%。
一開始,顧春芳還款付息很及時,雙方合作還算順暢。但到了2011年,他得知顧春芳正以年息35%的超高年利率借款,頓時感覺很危險,于是趕緊撤資,這才保住了大部分本金。
但不是每個人,都沒有這樣的風險意識。
到了2012年3月,這場騙局再也沒法持續下去,越來越多的人堵門討債,顧春芳自知無力償還,只得倉皇逃往意大利。
由于太過匆忙,她的很多證件和手續都沒來得及辦理,在意大利流竄了十幾天後,她又輾轉到新加坡並來到上海。
與此同時,常熟警方將她的個人信息發布到互聯網上,對她展開了鋪天蓋地的追捕。
走投無路的顧春芳,躲在上海郊區的出租房裏,惶惶不可終日,直到精神崩潰,准備割腕自殺。
于是,就發生了開篇的那一幕。
法院通過審理,發現顧春芳從2008年開始,以煤炭生意爲借口騙取資金4億元,又以非合法集資和合同詐騙等方式騙取資金10億元, 加上以開服裝店爲名騙取的3億元。短短四年間,顧春芳詐騙的涉案金額高達17億元。
2014年8月,因詐騙數額巨大,經人民法院審理,判決顧春芳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從“常熟第一美女”到身陷囹圄的詐騙犯,一手好牌,就這樣打得稀爛,顧春芳的經曆,實在令人唏噓。
如果她留在鋼鐵廠工作,足以安穩度完余生;如果她堅持銷售化妝品,以她的能力,也完全可以過上優渥的生活。
歸根結底,是欲望害了她。
貪如火,不遏則燎原;欲如水,不遏則滔天。
. END .
【文|滄海明月生】
【編輯| 丹尼爾李】
【排版 |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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