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崗烈士“林文”遺墨
撰稿人/ 林妹妹、圖/ 閩海百年曆史紀念館
「碧血黃花,救亡圖存」
草木爲之含悲,風雲因而變色
近代史上,閩人爲推翻滿清統治,爭自由、民主之權利,並喚起國人“中華民族”救亡圖存之志,而不顧己身,抛頭顱、慨然殉難者,可謂比比,其功甚巨。
如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中,閩人即有二十三位之多。諸先烈爲“革命”而赴湯蹈火,其英雄氣概,草木爲之含悲,風雲因而變色。
其中“林文、林覺民、林尹民、方聲洞、陳可鈞、馮超骧、劉元棟、劉六符、陳更新、陳與燊”合稱“福建十傑”,皆受新式教學,又學識卓絕,文采斐然,不幸犧牲,令人恸惜。
“國民政府主席”林森亦曾言“憫黃花崗烈士福建十傑,或留學外國專門,或精通國學,皆閩中俊秀之士,非普通者比,廣州一役,其能震動全國,推翻專制者,未始非十傑烈士之聲望,有以致之也!”
▲黃花崗七十二烈士陵園
而“林文、林覺民、林尹民”則並稱“辛亥林氏三傑”,三人同年而生,皆早存許國之志。此後,東渡日本深造時,又契于志同道合,均加入同盟會,並以林文爲首,敬之如兄。
出身名門,“奇才”林文
林文,字廣塵,號南散,初名時塽,又名林家睿。其祖父林鴻年爲道光十六年狀元,曾出使琉球,曾任雲南布政使、巡撫等職,爲官清廉,有“經術湛深,品行峻潔”官聲,罷官回閩後,擔任正誼書院山長,門生有陳寶琛、林纾、陳衍等。
其父林晸,亦是閩中名士,以詩文風節著于時,兼精詞章考據之學。或是家學淵源,林文雖爲世家子弟,卻並不纨绔,反是聰慧穎悟,爲人又恬淡高潔,嘗以武侯、淵明自況。其曾刻一水晶印章,印文曰“進爲諸葛退淵明”,可窺其宏大志向。
▲林文 1887-1911 (圖自《中國革命記》)
人如其名,林君時塽,其風豪邁爽俠,對待友人亦是殊爲仗義,有無相通,饋贈錢財也從不責償還。
其才華更是卓絕,時人謂其詩“悲壯淋漓,直逼少陵”,少陵者,“詩聖”杜甫也,此可謂盛贊。曼昭《南社詩話》中,則言其“少年英氣,于詩學李太白,他人學太白者,但學其豪放,此所謂皮毛者也,而君則獨得太白之深摯,故往往神似”。
以林文之弱冠年歲,詩學才情竟能媲及太白、少陵,實是罕見“奇才”。筆者讀其《落葉》詩,亦深感怆然。
《落葉》
落葉聞歸雁,江聲起暮鴉。
秋風千萬戶,不見漢人家。
我本傷心者,登臨夕照斜。
何堪更銜血,墮作自由花。
“何堪更銜血,墮作自由花”,其內心之苦悶,對民族前程之憂思,赤子之心,聞之如何不唏噓。
▲林文 1887-1911 (圖自抗日戰爭與近代中日關系文獻數據平台)
而林文的書法,又得“出入顔柳間,後益超脫入神”之名,顔柳者,即顔真卿、柳公權也,皆是書壇巨擘,而“超脫入神”則可謂是極盡“書藝”之能事矣。
有人以其“顯瞻不凡,軀幹修俊,雙目炯炯精光,負有殊力”,稱之“林大將軍”,又書法遒勁潇灑,戲稱之“林將軍獅子眼扁擔字”。因此,林文自號“獅子眼兒”。
詩文書法俱佳,已然才子,而又富于策略,做事沉毅果決,亦全無纖弱書生之態,則可謂“萬中無一”。在同盟會中,其深得孫中山器重,與黃興、趙聲、胡漢民、倪映典等人,交契深厚。
文韬武略,血灑革命
孫中山曾有言“胡漢民有內才,汪兆銘有外才,林時塽則爲內外幹才”,委其以同盟會福建分會主盟人之職,兼以同盟會機關刊物《民報》經理。此後《民報》臨時增刊《天討》即其署書。
▲林文《天討》:《民報》臨時增刊
林文著作不多,嘗草一稿,登載于報,章太炎極爲贊賞,以爲精絕,並稱“浩壯有司馬子長之風”,將之比爲司馬遷。
廈大圖書館亦藏有《星洲同盟會錄》,是書內附有《章太炎書林時塽小傳》以及“乙已年季秋,孫中山與諸同志在晚睛園合影照片”等。
▲《章太炎書林時塽小傳》廈大圖書館藏
《南社詩話》中另有雲“革命黨人中,天真未漫,不失其赤子之心者,吾得二人焉。一爲蘇曼殊,一爲林廣塵,惟蘇柔懿,而林則英爽。故曼殊僅能葆其無垢之人格,而廣塵則爲革命軍之先鋒矣”。
▲左起:孫中山、張永福、萱野長知、陳湧波、林時塽、湯壽山(攝于新加坡晚晴園)
林文之曠世才略,本該似星河恒耀,惜如爛燦煙花,過早消逝。
1911年春,其肺病經月,突接黃興、趙聲來信,言“事大有可爲,請偕同志來”。其不顧病體未愈,即與同鄉數十閩人自東洋回國策劃起事。
如其所言“前此義舉,死者多鄉氓,人佥謂吾輩怯,吾實恥之。今日願與諸君挾彈爲前驅,使若輩爲後勁。縱事無成,我兄弟共葬一邱,亦可無憾。若幸而成,……吾當偕君等,率鄉人,隸克強麾下爲前鋒,席卷天下,犁穴掃庭……遠爲祖宗複仇,近爲萬民雪憤……但我輩行軍,志在吊民伐罪,慎勿戮及無辜,自殘同胞。即彼滿人,舍僞皇族外,亦僅當殲其抗我者”。
其以舍生取義之志,不計安危,願爲先鋒,而鄉氓則殿其後,此間革命之大無畏精神,甚是激昂澎湃,閩人之勇往直前,亦可歌詠之。
▲孫中山與同盟會福建支部成員合影
然此時廣州已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滿清官員的防範極密,形勢益惡。革命黨中,或主掩退,或主改期,惟林文與喻培倫則力主提前舉兵,方可制敵,並陳厲害于黃興,言及遲則生變。
起義時,林文左執號筒,右挾小槍,身懷炸彈,腰配短劍,直闖督署,可惜兩廣總督張鳴岐已事先逃之。革命軍只得焚燒督署後,至東轅門外不料與廣東提督李准衛隊相遇接戰。
由于其早前曾聞衛隊中,不乏有革命黨人,故奮身招撫,高呼“我等皆漢人,當同心戮力,共除異族,恢複漢疆,不宜自相殘殺”,話音未落,被敵軍擊斃而亡,腦漿如注,一代“奇才”就此隕落。
《無題》
秦楚河山二百重,而今無地覓堯封。
鄭洪義舉斜眼冷,葛嶽奇才碧水空。
人事何曾哀樂盡,野花依舊寂寥紅。
魚龍殘夜誰能嘯,只此傷心萬古同。
黃花崗起義,事機贻誤,不能有成,然如署名“攘夷子”《伊人宛在》序中所言“嗚呼,諸君雖死而不死矣,其心聲長留天壤,壯十閩之物色,成敗雖不可知,其心良可哀,而其志誠足尚。自有諸君之勃起,而今後不得謂閩無人也”。
“自有諸君之勃起,而今後不得謂閩無人也”,痛哉,壯哉,八閩增輝哉!
▼林文遺墨▼
閩海百年曆史紀念館
由于林文犧牲後,其家被抄沒,著作文稿皆散佚,僅遺詩數首傳世。今有其致“組群”信劄,爲目前可見唯一林文墨迹,極是罕有。
林文 致組群信劄
一通四頁
釋文:
組群吾兄大鑒,弟至東京將近兩月矣,春間林樹藝兄自日(返)裏,告以留東(諸)情,勸慰甚力,弟以家居日久,前途堪虞,于是毅然附骥,再圖進取。但目下處境之艱,未嘗不以此爲非分之欲,引爲怵惕。
樹藝兄今春肄業仕官學校,歸國籌款,于二月間與弟同抵扶桑,還即往北海道實習野操。弟即寄寓青年會,並列席東亞高等預備學校,專攻日文。青年會系吾國留學生荟萃之所,諸多便利,膳宿等費亦較廉。東亞學校系專就中國留學生而設,卻不敢以學問爲手段,以求將來任何目的,此梁先生所謂無所爲而爲耳。況學問系人類應享之特權,無論在校與否,萬不可與學問告辭,將所有經營學問器官一齊打落冷宮,以致擱久生鏽。
弟本能微弱,對于現代潮流未得深加研究。此次到日,雖難洞悉全部,然影響于弟之終身事業非尠。吾兄暇時,尚希示之應行之路徑,以作立身之准則,異時能得貢獻社會則幸甚矣。
弟此來無所苦,惟言語隔閡。四月卒業,學費二十六元,弟預計(留)東三年,年費約五百金左右。此款半田友人供給,(決)樽節一切,勉爲維持將來。(苟)能得有幾何代價,自應茹辛含苦以處之。
過去流浪之畸形變態,今已泯滅無馀,亦時代環境使然也,嗣後致力工作,決持以恒心。日間日文課程應讀四時外,即自修國學英文,若能續住東京數年,更當矢志專攻社會法學,以作終身事業。對于國故,擬分子集史詩三期潛研,他日得稍具著述或翻繹之資,以酬素志,如此而已。刻下頗知領略學問之趣,深以爲恨耳。三年前之破碎(英)語,尚能記憶,差強對諸倭夷,可發一笑。
茲以詹君望陸歸國,途徑申江兼往甯杭各地參觀,第以人地生疏,深恐塞礙,彼系台灣僑民,今年卒業日本大學,性甚恂厚可親,生平長于法學,特爲紹介于吾兄。務希照拂,是爲至荷。弟與兄別四年矣,雖不拘泥于形迹,但未常不神往也。刻無暇,未能多告,相別萬裏,請維珍重自愛,即此並祝學祺。弟林文(頓首)五月一日于東京青年會(東京神田區)
林文于1905年赴日留學,此信即其是年赴日後不久所作,“組群吾兄”或即爲吳組群。
吳萬裏,清末庠生,諱立勳,號組群,生于1883年8月28日,樂清南嶽鎮杏灣村人。其時反清運動已風起雲湧,爲報效國家,萬裏毅然投筆從戎,考入浙江武備學校。
畢業後,其任浙江都督府副官參謀,後參加辛亥革命,曾任北伐軍某團團長。辛亥革命勝利後,調任青田縣統稅局局長,繼任鎮海縣知事、紹興財政局長等職。其爲官廉潔奉公,兩袖清風,平易近人,百姓皆稱其賢。
考,樂清不乏有同盟會會員,如張烈、蔣希召、周李光、莊以臨等,吳萬裏常有往來,與陳夢熊亦相交。而林晸官終浙江知縣,林文曾隨父入浙江學堂,吳萬裏則入浙江武備學校,後任浙江都督府副官參謀等,或即此時相識。
▲林文致組群信劄,一通四頁,局部
信劄“弟至東京將近兩月矣,春間林樹藝兄自日(返)裏,告以留東(諸)情,勸慰甚力,弟以家居日久,前途堪虞,于是毅然附骥,再圖進取。但目下處境之艱,未常不以此爲非分之欲,引爲怵惕。”
林文素有“建功立業,以強祖國”大志,受“林樹藝”勸誡,毅然赴日留學,以圖進取。林樹藝暫不可考,“自日(返)裏”應即指其亦是福州人。
而林文所言“弟以家居日久,前途堪虞”則是其十五歲時隨父林晸至浙江學堂學習,期間與同窗林尹民常有往來,相友善。未幾,其父病逝,由姐撫育。其姐爲沈葆桢兒子沈玮慶夫人。
“樹藝兄今春肄業仕官學校,歸國籌款,于二月間與弟同抵扶桑,還即往北海道實習野操。”知1905年春,林樹藝肄業于日本仕官學校,而其“歸國籌款”或即爲8月同盟會之成立籌款。後又將往北海道“實習野操”。
“但目下處境之艱,未嘗不以此爲非分之欲,引爲怵惕”則是國內時勢維艱,“非分之欲”應是其內心所萌生“革命”的傾向。
“弟即寄寓青年會,並列席東亞高等預備學校,專攻日文。青年會系吾國留學生荟萃之所,諸多便利,膳宿等費亦較廉。”其中“青年會”即東京青年會。此爲清末留日學生第一個具有革命傾向的小團體。由秦毓鎏、張繼、葉瀾、陳獨秀等人發起,1902年(清光緒二十八年)成立于日本東京。會名取“少年中國”之意。
是會,初定名少年中國會,後稱青年會,以避時忌。該會明白揭示以民族主義爲宗旨,以破壞主義爲目的,進行反清革命。又爲留日學生提供膳宿等諸多便利。
▲林文致組群信劄,一通四頁,局部
“東亞學校系專就中國留學生而設,卻不敢以學問爲手段,以求將來任何目的,此梁先生所謂無所爲而爲耳。”其初至日本至成城學校學習,是校爲日本士官學校的預備學校,即陸軍預備科。後又繼改入日本大學法科。
而“此梁先生所謂無所爲而爲耳”應即梁啓超“知不可而爲”與“爲而不有”的人生觀。梁任公的《少年中國說》對于當時的中國青年的思想,影響深遠,此語亦可窺林文對于“革命”仍有迷茫。
“況學問系人類應享之特權,無論在校與否,萬不可與學問告辭,將所有經營學問器官一齊打落冷宮,以致擱久生鏽。”知林文治學態度,學無止境。
“弟本能微弱,對于現代潮流未得深加研究。此次到日,雖難洞悉全部,然影響于弟之終身事業非尠。”則是赴日留學,開拓眼界,對于現代潮流的變化有所研究,對于未來的事業前程,影響亦是匪淺。
“吾兄暇時,尚希示之應行之路徑,以作立身之准則,異時能得貢獻社會則幸甚矣。弟此來無所苦,惟語言隔閡。”可見林文之憂思,希望能得指點,作爲立身准則,將來可以貢獻社會,其愛國之熱情,可謂躍然于紙也。此亦可見其對“組群”之尊重。
▲林文致組群信劄,一通四頁,局部
“四月卒業,學費二十六元,弟預計(海)東三年年費約五百金左右。此款半田友人供給,(決)樽節一切,勉爲維持將來。(苟尊)能得有幾何代價,自應茹辛含苦以處之。”可知林文生活拮據,學費由“半田友人”供給。
其本就仗義疏財,父親過世後,家道漸爲中落,姐姐則自國內時常寄書劄,又郵錢財貼補,勉其“勵志學習”,而不言及“瑣屑之事”。林文也深受感動,慨言哭泣道“吾若不幸,未竟其志以殁,負吾良姐矣”。
據汪兆銘回憶,加入同盟會並決心革命的林文,某次接到姐姐的書信後,不忍欺騙又無法直言告之,也恐爲被姐夫察覺異狀,只得繪圖畫三張,表達心聲。
第一幅“秋柳婆娑中,爐香茗碗,憑幾而坐,憑窗望遠”表達思鄉之情;其二“手展家書,喜動顔色”接奉家書,欣喜;其三“裙屐出門,持所得金欣然赴書肆去矣”則是買書之癖。
據悉,林文另有妹妹,由于其加入革命黨,兄妹相見也未發一言,惟是痛哭不已,後又令其速速離開。手足情深,惹人心傷。
“過去流浪之畸形變態,今已泯滅無余,亦時代環境使然也,嗣後致力工作,決持以恒心。日間日文課程應讀,四時外即自修國學英文,若能續住東京數年,更當矢志專攻社會法學,以作終身事業。”此語則是林文此前因時代環境等原因,而流浪,如今矢志學習日語之余,又修國學、英語等,並將專攻社會法學。
林文對于國際公法及國法學,專研甚精,而于私法則不屑學習,並言“此刀筆吏之事,非吾輩所當急也”。據此亦可知其之壯志,實以國家之興亡爲己任,而未有私欲。
誠然如斯,其赤子之心,令人肅然起敬,其年既冠,人勸娶妻,其則是正色道“瓜分之禍,旦夕且至。尊嚴祖國,行見丘墟。親愛同胞,即將于奴,豈志士授室時耶”而婉言謝絕。
“對于國故,擬分子集史詩三期潛研,他日得稍具著述或翻繹之資,以酬素志,如此而已。刻下頗知領略學問之趣深,以爲恨耳。”則是其亦修國學“子集史詩”,據悉,其治王陽明心學及禅學尤深,故而遇事皆從容不迫,鎮靜如山,此也深得友朋之欽仰。
▲林文致組群信劄,一通四頁,局部
“三年前之破碎(英)語,尚能記憶,差強對諸倭夷,可發一笑。”是其自嘲英語淺薄,可發一笑。
“茲以詹君望陸歸國,途徑申江兼往甯杭各地參觀,第以人地生疏,深恐塞礙,彼系台灣僑民,今年卒業日本大學,性甚恂厚可親,生平長于法學,特爲紹介與吾兄。務希照拂,是爲至。”契好友台灣僑民“詹望陸”卒業日本大學,自日本回國,爲人敦厚,又精于法學,希望“組群兄”多爲照拂。此亦可知兩岸一家,血脈相連,同根同脈,古已有之。
“(前)弟與兄別四年矣,雖不拘泥于形迹,但未常不神往也。刻無暇,未能多(),相別萬裏,請維珍重自愛,即此兼祝。弟林文(頓首)五月一日于東京青年會(東京神田區)”則是與“組群兄”相別四年,卻時常神往,友朋情深,望彼此珍重。
心懷家國天下,赓續民族精神血脈
此信書于1905年5月1日,彼時其剛至日本不足三月,在東京青年會受留日同學等影響,萌生“革命”傾向,又專心社會法學,希望來日能夠回報祖國,健全國家法制,然仍有迷茫,憤朝廷之無狀,國事日非,希望能有“應行之路徑”,以作終身之事業,舍身而拯危亡。
而“歸國籌款”等,則或應是言及同盟會籌備事宜,另提及“梁先生”應爲梁啓超,“詹望陸”爲台灣僑民,此亦是兩岸一家,不分彼此。而“東京青年會”因會員中有不少人與孫中山交往密切,此後長期追隨其從事民族民主革命。
于林文而言,寄居東京青年會,並結識革命黨人,爲其內心“愛國熱情”之噴湧,當有直接影響。三個月後,其即加入同盟會,並任福建分會會長,此後常爲革命奔走于香港、南洋之間,直至“黃花崗起義”中,爲革命而犧牲。
時人常稱之“林大將軍”,其遇難後,南京臨時政府亦追贈其爲“大將軍”,當時官制,上將曰大將軍,中少將名爲左、右將軍。
是劄,通篇未談家事,所言及者,皆國事之憂心,其之心志,可赓續民族精神之血脈,亦是當代青少年之教材典範。
聞知“黃花崗起義”失敗,1911年夏,革命黨人譚人鳳《劫後聞吟錄小引》稱,曾作“十哭”以悼念之。第一首即“哭林時塽”。
《哭林時塽》
笑語哈哈率天真,老少論交氣倍親。
我愧頹唐偷旦夕,君原灑落拔凡塵。
靜參哲理渾忘相,誤信狂言奮舍身。
長才未了殲仇恨,天意蒼茫負此人。
“長才未了殲仇恨,天意蒼茫負此人”,林文短暫的一生,血濺五步,浩氣長存,令行將朽木的封建統治瑟瑟發抖,而影響之志同道合者,如“林覺民、林長民、陳與燊、陳更新、方聲洞”等,此後何人敢謂閩無人。
閩人無畏,敢爲天下先
尤是不同于其余革命,黃花崗“福建十傑”中,諸人多爲世家子弟。
如起義前,林文曾令陳與燊偕王孝總至台灣林熊祥處,以辦學爲名,募款以充軍饷。其中,王孝總爲王仁堪之子,而林熊祥母親爲陳寶琛之妹,陳與燊則是海軍提督薩鎮冰外甥。
另有,方聲洞出身富商家庭,林覺民妻子陳意映爲陳寶琛侄孫女,即是起義中負重傷生還的嚴骥亦與嚴複同族等。再者,林文其姐爲沈葆桢兒媳,而“戊戌六君子”之一的林旭則爲沈葆桢孫女婿,故林文、林旭亦有親戚關系。
所以,從“戊戌維新”至“辛亥革命”,在時代的風尖浪口,閩人不以階級之分,而勇擔國家興亡之責,不懼犧牲,敢爲天下先,實是吾輩楷模,可歌可泣。
▲孫中山、林文等人合影,攝于晚晴園,廈大圖書館藏
結語
此信爲林文迄今所見唯一墨迹,全信書法行書遒勁雄健,結字從容又出于繩墨之外,線條則遒勁,筆力沉厚,僅以書法而言,也是精絕之作,殊爲可寶。又由于林文早逝,生平鮮爲人知,信中所提及者,今也多難考據,此信對于“黃花崗起義”烈士史料亦可作補充,更是難得。
而信中所言及林文走上革命前的心路曆程,其心憂天下,萌生舍身救亡的“非分之欲”,時代俊傑也。
今年正契辛亥革命暨“黃花崗起義”110周年,爲紀念之,“紀念辛亥革命110周年暨黃花崗烈士林文遺墨展”目前正于“福州三山人文紀念園閩海百年曆史紀念館”舉行。
閩海百年曆史紀念館,館中展品,形象展示了自1840年鴉片戰爭至1949年新中國成立,福建先輩爲民族複興所作出之努力,令人敬仰。
僅以此文,緬懷英烈,諸君雖死而不死矣,其心聲長留天壤,壯十閩之物色!
參考資料:
天嘯生《黃花崗福建十傑紀實》
滿夷猾夏始末記,1912年版
攘夷子:《伊人宛在》
朱執信:《革命先烈文藝集》
《中國革命記》上冊,P357
《革命先烈紀念專刊》,P128,1933年版
曼昭《南社詩話》,P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