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王菲給李健發短信:我要在春晚唱你的《傳奇》,沒意見吧
演藝圈本沒有人設,出來混的人多了,也便有了人設。
有人爲了混口飯,自己造人設,兢兢業業演人設。還有的人,人設是被動背的,外界楞往他身上砸,各式各樣,砸成了人設博物館,他其實根本不想要,也不需要任何人設,李健就是這種人,他真實的人設就是「沒有人設」。
1974年的一個早晨,在哈爾濱,黑龍江省京劇院的武生李九良的兒子出生了,取名李健。李健從小跟他爸學京劇,練武生,壓腿翻跟頭,家裏到處是棍棒刀槍,鈎叉斧钺。練久了,就總想出去試試手。李健小時候經常打架,東北民風既彪悍又淳樸,打出血也不用賠錢,買點水果就了事。李健後來回憶他的童年,基本就是《陽光燦爛的日子》那種感覺。
李健覺得這種暴力環境其實非常人性化,在戰鬥中才能成長的更快,戰鬥讓他思考,「小時候打架它能告訴你,能打就打,打不過就跑。打完架吃虧了,你要自己反思」。李健愛琢磨的根源,就在這兒。
哈爾濱一年裏有一半是冬天,一邊挨凍,一邊挨揍,常年經受自然和社會雙重磨砺,這種環境成長起來的人,人生順流而下,萬事順其自然,無需人設傍身。
李健住在一個文藝大院,京劇院、雜技團,還有歌劇院的人,都住這兒。他家樓下是付笛生,孫悅住得也不遠。李健小名叫大亮,嗓子很亮,喜歡音樂,愛唱歌。1988年,李健想學吉他,他媽花了兩個月工資,給14歲的他買了一把紅棉吉他。哈爾濱是一個殖民城市,音樂上也比較豐富,日本人和俄羅斯人帶來了吉他和手風琴,李健上手就學了五線譜,整個中學時代都在彈《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那樣的古典吉他演奏曲。
李健也喜歡流行音樂,最早聽齊秦、張明敏,後來聽到譚詠麟,徹底淪陷,跟著磁帶一句一句學。多年以後,李健見到兒時偶像,當著譚詠麟,用東北粵語唱了一首他的歌,譚詠麟很喜歡,李健很開心,「譚詠麟覺得我比他更像譚詠麟」。
高三時,李健參加了一個清華舉辦的文藝冬令營。冬令營的目的是選拔文藝人才,唱得好高考可以加分,但僅限民歌和美聲,李健只會流行唱法,靠不上邊。後來沒學過聲樂的李健只好去突擊學了四個月民歌,他在民歌界的揣摩對象是閻維文。最終李健靠《說句心裏話》和《三峽情》兩首歌,拿了第一,高考可以加50分,他覺得有這50分,自己再使把勁兒,穩了。沒想到,當時北大和北郵都想要他,清華一看,急了,直接一步到位,把李健保送了,免試錄取到清華電子工程系。
1994年,李健入學。高曉松和老狼那年在清華辦了一場校園晚會,李健被震了,他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像老狼一樣,在台上唱歌,享受表演。
第二年,李健和同班同學缪傑在校園歌曲大賽上拿了冠軍。李健彈得一手好吉他,同時被學校九個樂隊找去當樂手,後來他還加入了學校合唱團。畢業時,李健和缪傑在學校的千人禮堂開了一場告別演唱會,座無虛席。
畢業後,李健進了廣電部影視網絡中心,工作非常穩定。李健被安排做村村通,就是讓所有村子可以看到電視。李健的具體工作是爬上電線杆,安裝有線電視放大器。他在石家莊爬了三個月電線杆,每個月開五百塊錢工資。
2001年,李健回老家過年,好久不見的清華校友盧庚戌打來電話,問他還想不想唱歌,想不想出唱片。電線杆子爬煩的了李健,基本沒怎麽考慮,直接辭職,和盧庚戌一起簽了唱片公司,組了個組合,取名水木年華。
水木年華靠第一張專輯《一生有你》迅速躥紅,拿了當年Channel V辦的全球華語音樂榜中榜「內地最受歡迎新人獎」,台灣是F4,香港是陳冠希。
隨著合作的深入,裂痕也在深入,兩個人喜歡的音樂方向不同,在作品上的分歧越來越大。出第二張專輯時,有幾首歌李健特別不喜歡,但爲了組合,只能忍。盧庚戌寫一個歌,說李健你聽,我這歌太牛逼了。李健一聽,完全不對胃,但他還怕傷了盧庚戌,不能明說。他寫的歌拿給盧庚戌聽,也是一樣的情況。兩個人爲了保護對方,在音樂上都做了很多妥協。「這對我來說特別痛苦。對組合來說,一定有一個人是要犧牲一些的,或者兩個人都要妥協。」
2002年9月,李健和盧庚戌提了要走,那是水木年華最紅的時候。合體是因爲音樂,分開也是因爲音樂,李健和盧庚戌都是悶郁性格,沒紅過臉,和平分手。李健跟盧庚戌說,幹脆我就自己出個人專輯吧,你再找一個人,繼續做這個組合比較好。
都說李健真實,他除了對外真實,對內也一樣,他不騙自己,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不將就,他只認自己覺得對的事。
剛離開水木年華那幾年,李健住在北京一個很老的四合院裏,鄰居是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兒,以前是故宮的木匠,耳聾到基本失聰,李健可以在半夜放心地拉大提琴、開音響聽歌。李健睡得很晚,動辄耗到天亮。樓上一個鄰居告訴他,有一天夜裏,進了一個賊,想偷李健,半夜一兩點扒窗戶上看,李健沒睡。過一會又來,李健還沒睡。最後,李健生生把那個賊熬崩潰了。
那幾年,放棄了往日的巨大聲名,隱匿在一個四合院的李健穩紮穩打,一首一首寫著自己喜歡的歌,一張一張出著自己的個人專輯。他不止一次說過,他就是想要一個寬松的生活。
在寬松狀態下,李健寫出了很多佳作,他的新歌雖然不再擁有曾經那樣的傳唱度,但卻悄悄斬獲了另一批歌迷,王菲就是其中之一。
李健和王菲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聚會上,那次有很多人,在一個光線很暗的黑屋子裏,朋友引薦,他倆接上了頭,但沒怎麽說話,王菲在社交上是比較害羞的一個人,李健也不是那種主動會跟人上去說話的那種人。她倆熟起來,是在另一次聚會,那次他們唱了歌,音樂人之間,還是用音樂溝通更順暢。
王菲一直很喜歡李健的歌,買了很多李健的唱片送朋友。2008年時,李健開始籌辦自己人生中第一個個人演唱會。王菲給他發了一條短信,是一個歌單,王菲說她希望聽到如下歌曲,一共二十多首歌,涵蓋了李健前三張個人專輯的曲目。王菲選的歌,也正是李健的心水,是他打算要唱的歌。
那場演唱會叫「完美堅持」,在糖果星光現場,人擠人,水泄不通。王菲、那英、汪峰都去了,還有盧庚戌和缪傑也去了,三人同台合唱了《一生有你》。李健特意唱了《矜持》,送給台下的王菲。王菲的鐵粉難計其數,但她本人絕對是李健鐵粉,後來有一次一起吃飯,王菲還在質問李健:有一首歌,我寫了,但你沒唱。
一天早晨,王菲給李健發短信:「我要在春晚唱你的《傳奇》,沒意見吧。」李健回:「沒意見,隨便唱吧。」李健沒意識到這次翻唱會給自己帶來什麽改變。
2010年,王菲在春晚唱響《傳奇》,爲自己的傳奇添了一筆,也順勢把《傳奇》背後的李健,推向了傳奇。
沉寂八年後,李健因爲王菲的翻唱,浮出水面,重回大衆視線。李健寫的歌有了更多的聽衆,李健本人也跨入了更大層面的名利場,他上了《我是歌手》,上了《中國好聲音》,被各路定義的人設砸成人設博物館。
沒有人設的李健沒被砸暈,他清醒如初,「更有名唯一讓人感到高興的就是,你的選擇性更多了。你可以去掉你那些你不願意接受的地方,去掉你不願意接受的演出。而不是爲了生計可以去強迫自己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