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丹誠赤如血,誰知僞言巧似簧。——白居易
整整七十四年的光陰如白駒過隙,卻讓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變爲兩鬓斑白的老朽,正如曹公所寫“一朝春盡紅顔老,花落人亡兩不知。”這位九十二歲的山東老人僅僅爲了當年一句承諾,“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老人正是抱著這種心態,擔任起了這名無名英雄默默無聞的守墓人,風吹雨打、烈日杲杲,一日如此,日日皆然。終于,老天不負有心人,奇迹如同被埋進地底深處的種子,在不知不覺中吐出了萌芽。
哪怕是常鱗凡介,依舊擁有一顆愛國的赤子之心
1940年,在山東臨沂的一個名爲桃花村的村莊裏,年僅十八歲的少年牛余慶正與他的父親一起下地耕種。盡管被賦予“桃花村”這樣詩情畫意的名字,但這座村莊並非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近幾年戰火連連,山東更是頗受戰爭的影響,不安的情緒一直在人們的內心暗流滾動。外加上國民黨強加給勞苦大衆的嚴苛賦稅,這無疑是加重了牛余慶身上的重擔。
有一天,村子裏忽然來了一群不速之客。這群人衣衫褴褛,傷痕累累,長途跋涉的困苦給予了他們身上的傷口卻沒有磨滅他們雙眼中的光芒。對比起其他村民的“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牛余慶的父親卻無微不至地照顧這群人。父親告訴牛余慶,這些人是解放軍戰士,他們是最貼近人民,堅持把人民大衆放在首位的偉大軍隊,可以說,八路軍是人民大衆的救世主。
聽到如此,盡管出身貧寒,但內心依舊渴望爲國效力的牛余慶無疑將這群人視爲自己的人生志向。父子兩人將八路軍們藏在自家的地窖中,爲他們提供食宿、處理傷口。面對僞軍和日本人的盤問與百般威脅,牛余慶父子繩鋸木斷,臨危不懼,普通人的百折不撓與萬夫不當之勇在他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海嶽尚可傾,口諾終不移
在牛余慶父子倆地悉心照料下,大部分八路軍們都得到了悉心照料,然而,由于日本軍隊地嚴加死守,父子兩人無法買到藥物或者去山上采摘草藥。這使得一些受傷的戰士們的傷口無法恢複,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這其中最嚴重的無疑是一名姓張的解放軍戰士。他的大腿被炮火所傷,整條腿已經鮮血淋漓。牛余慶拼盡全力地照顧他,與死神爭分奪秒,希望老天能夠寬恕這位有德之輩。然而,不幸的是這位戰士在五天後,心有不甘地離開了這殘酷的人世間。
盡管此事與牛余慶並未有過多關聯,但他在心裏依舊自責不已,直到如今回想起來,也依舊讓這位老人淚流滿襟。天無絕人之路,在父子倆快要彈盡糧絕之時,另一支解放軍戰士終于從千裏之外趕來。拯救了處于絕望之中的解放軍們。
其中有一位接待員自稱爲這位死去戰士的兄長。聽到胞弟的死訊時,他先是仰天長望以此來掩飾自己奪眶而出的淚水,隨後他拍了拍牛余慶的肩膀,對于他悉心照料自己兄弟與其他解放軍們表達了衷心地感謝。
由于情況特殊,這位同志在父子倆的幫助下安葬了自己的兄弟,希望他能在另一個世界得到安甯。在臨行之時,他鄭重地向牛余慶父子兩人承諾,“在所有日本人都滾出中國之後,在中國取得完全成功之後,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他一定會來接自己的兄弟。”
誰知,在1945年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之時,這位戰士並沒有如期而至;新中國成立之時,此人的身影依舊遙遙無期;一年又一年,一日又一日。父親在臨終之時,依舊告誡著牛余慶“君子一言,驷馬難追。當年許下的諾言一定要遵守,這才是身爲男人,身爲中國人的尊嚴。”
自父親離去後,牛余慶獨自一人承擔起了看守墳冢的工作。每當有人問起,他只會回答:“這是埋葬著一位英雄的墳墓。”整整七十四年的歲月光陰,足以讓一位少年變爲古稀老人,只是依舊不見那當年的舊人。
金誠所至,金石爲開
世人都笑他癡,只有牛余慶自己才能明白,這不僅僅是一句承諾,更代表著一位英雄的歸宿。可已經七十四歲高齡的牛余慶早已明白,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風華正茂的十八歲少年了。記憶隨著年華地流逝已經越來越差勁,他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裏,這位戰士能夠重歸故土,被世人所銘記。2014年,牛余慶向政府與網絡求助,希望能找到這位英雄的真正歸宿。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政府的幫助下,牛余慶終于找到了這位戰士的真正身份。原來,這位戰士名叫張維吉,張家有三兄弟,三人皆爲抗日戰士,張家可謂滿門忠烈。但天妒英才,這三位英雄如今都已沉眠于深深的泥土之下,這也是爲什麽當年那位戰士至今未來。如今抗日英雄“張氏三兄弟”在牛余慶的幫助下終于重歸故土,三人久別之後終于得以重逢。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張家滿門忠烈,爲國捐軀,這無疑讓人爲之動容。但在牛余慶身上依舊體現出身爲平凡人的光輝。少年的他,面對敵人毫不畏懼,一顆赤子之心火熱萬丈;如今已是耄耋老人的他,用自己的一生來遵守當年的承諾,這種抱誠守真的精神讓人不由自主地佩服萬分。
誰可知道,人生有幾個七十四年。牛余慶甘願爲張維吉奉獻自己的大好年華,恐怕不僅僅是因爲那段時光所結成的友誼,更是因爲張維吉那種爲國效力,酷似嶽飛“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的精神打動了同爲中國人的牛余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