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染病早于人類出現,但並不會早于人類終結。它過去是,以後也一定會是影響人類曆史的最重要因素之一。
-威廉·麦克尼尔 《瘟疫與人》(出版于1976)
Infectious disease which antedated the emergence of humankind will last as long as humanity itself, and will surely remain, as it has been hitherto, one of the fundamental parameters and determinants of human history.
-William H. McNeill《Plagues and Peoples》 (1976)
自古以來,人類的繁衍生息就一直與“瘟疫”如影隨形。人類文明繁榮的同時,傳染病也一直在更新換代。當代社會,人與人的距離越來越近,人與動物亦是如此,環境的汙染和破壞更是爲疾病提供了肥沃的溫床。現在Covid-19新冠病毒肆虐全球,也正是一個警醒,或許我們是時候更多地審視自己和了解傳染病了。以史爲鑒,蟲姐今天就和大家一起了解一下曆史上一些著名的大流行病是如何結束的。
圖中爲鼠疫杆菌(Yersinia pestis)是造成查士丁尼鼠疫的細菌 (www.mirror.co.uk)
曆史上有三次最致命的大流行病是由同一細菌引起的,這種“臭名昭著”的細菌就是鼠疫杆菌,它可以導致致命的感染,這種感染也就是我們熟知的“鼠疫”。[1,2]
查士丁尼瘟疫是指公元541到542年地中海世界爆發的第一次大規模鼠疫,它造成了地中海沿岸極爲慘重的損失。諷刺的是,細菌是從埃及穿越地中海被帶到拜占庭帝國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的。埃及被拜占庭帝國征服後,以谷物向查士丁尼皇帝致敬。然而,吃這些谷物的黑老鼠和他們身上的跳蚤卻搭了順風車,把疾病帶去了那裏。
這場瘟疫幾乎使君士坦丁堡滅頂,並像野火一樣蔓延到歐洲,亞洲,北非和阿拉伯,據估計造成3至5千萬人喪生,可能占當時世界人口的一半。[3]
DePaul大學的曆史學教授托馬斯·莫科蒂斯(Thomas Mockaitis)說:“除了試圖避免生病的人接觸之外,人們對如何抗擊疾病沒有真正的了解。”“至于這場瘟疫是如何結束的,最好的猜測是,除了那些不幸死去的人,這場大流行病中的多數人還是依靠自己的抵抗力得以存活了下來,而這些活下來的人也都擁有了免疫力。”[1]
這場瘟疫産生了深遠的社會負面後果,而且對拜占庭帝國、地中海、歐洲的曆史發展都産生了巨大的影響。
查士丁尼瘟疫之後,鼠疫並未真正消失,800年後,它卷土重來,依然無情。這次大名鼎鼎的黑死病疫情的起源尚無定論,但其曆時之長,影響之遠實數罕見。根據估計,黑死病爆發期間的中世紀歐洲約有占人口總數30%-60%的人死于此病。[4]
關于如何阻止這種疾病,當時的人們仍然沒有對傳染病具備科學的理解。但是,他們知道這種傳染病與鄰近性有關。因此,威尼斯人控制的港口城市拉古薩(Ragusa)中具有遠見卓識的官員決定將新來的水手們隔離開,直到他們證明自己沒有生病爲止。也就是說,黑死病時期,人們已經開始使用“隔離”這種方法了。
最初,水手要在船上被扣留30天,這在威尼斯法律中被稱爲特倫蒂諾(trentino)。隨著時間的流逝,威尼斯人將被隔離的時間增加到40天。這也是西方世界的實踐傳染病“隔離”的開始。英文的quarantine (隔離)這個詞也由此而來。[1,5] 同時這段時期也誕生了早期的防護服和面罩。[6]
黑死病對中世紀歐洲社會的經濟、政治、文化、宗教、科技等方面造成了劇烈的沖擊,産生了巨大的影響。有許多學者把黑死病看作之後歐洲社會轉型和發展的一個巨大契機。
黑死病之後,倫敦從未真正休息過。從1348年到1665年,鼠疫大約每20年出現一次,在300年中爆發了40次。隨著每一次新的鼠疫流行,居住在英國首都的男女老幼中有大約20%被殺。而1665年的大瘟疫是數百年來爆發的最後一次也是最嚴重的一次,僅在七個月內就殺死了100,000名倫敦人。而值得慶幸的是,人們面對瘟疫,已經開始嘗試一些有效的舉措。[7]
到1500年代初,英國實施了第一部將病人分散和隔離的法律。被鼠疫侵染的房屋會用幹草捆在房屋外面的杆子上以作標記。如果自己有家人感染,在公共場所外出時必須攜帶一根白色的杆子。但也有很多極端的舉措,當時很多人相信貓和狗攜帶這種疾病,因此也曾大屠殺了成千上萬只動物。 [1]
當倫敦大瘟疫發生時,英國政府采取了強硬的措施。禁止了所有公共娛樂活動,並強制感染者在家隔離以防止疾病傳播。病人家的的門上會被凃上紅十字,並寫上一條禱告:“願主憐憫我們”。將病者關在家裏,將死者埋在萬人坑中,這是非常殘酷的防疫措施。但以1665年的醫學水平,也許,這是當時可能結束這場大瘟疫爆發的唯一方法吧。
當然,也有一些慌亂中的盲目之舉,比如倫敦市發出指示要夜以繼日地在城區內燃燒大火,並焚燒具有強烈氣味的物質,如辣椒、啤酒花和乳香等,企圖借此抵禦細菌的散播。雖然很多舉措看起來很不靠譜,但畢竟嘗試了各種公共健康舉措,才能摸索出什麽有用什麽沒用,也爲英國日後公共醫療機構的成立和發展提供了很多基礎。此疫之後,隨著英國政府著手改善地區衛生條件,鼠疫對英國民衆的威脅也終于逐漸消失。[7]
值得一提的是,因爲現代社會鼠疫依然存在。之所以人們不再覺得鼠疫如此可怕,主要是因爲抗生素的發明。現在依然會有人感染鼠疫(比如那些逗弄野生動物,或者露營不做防護的人),不過只要用抗生素就可以輕易地把鼠疫杆菌殺死了。目前還沒發現發展出抗藥性的鼠疫杆菌,但若是它出現了抗藥性,那麽鼠疫的威脅也會卷土重來。所以這裏也再次強調一下抗生素濫用的可怕後果,希望大家引以爲戒哦。[8]
天花其實是個古老的疾病,據傳3000多年前起源于印度或埃及。從古埃及法老拉米西斯五世等人的木乃伊上,就可以發現天花留下的疤痕。在古代,天花在歐洲,亞洲和阿拉伯地區都很流行,並已經持續了數個世紀。通常每十名被感染的人中會有三人死亡,其余的人身上留下了痘疤。但是,與天花病毒于15世紀由第一批歐洲探險家到達新世界對本地人造成的破壞相比,舊世界的死亡率卻相形見绌。[9]
當歐洲殖民者在15世紀末登上新大陸時,爲原住民帶去了多種從未遇到過的致命傳染病(天花,麻疹,流感,鼠疫,瘧疾,白喉,斑疹傷寒和霍亂),其中最致命的一種就是天花。墨西哥和美國的土著居民對天花病毒的自然免疫力爲零。也正因爲如此,數千萬人被無情地奪去了生命。可以說,在人類曆史上從沒有過如此慘烈的災難。在一個世紀的時間裏,超過90%的美洲原住民因此而喪生。墨西哥人口從之前的一千一百萬降成了不到一百萬。[1]
幸運的是,幾個世紀後,天花終于被人類徹底消滅,成爲被疫苗終結的第一個病毒流行病。在18世紀後期,一位名叫愛德華·詹纳(Edward Jenner)的英國醫生發現被稱爲牛痘的較溫和的病毒感染的擠奶女工似乎對天花免疫。詹納爲他的園丁的8歲兒子接種了牛痘,然後當這個孩子暴露于天花病毒,並沒有被病毒感染。他因此發現了預防天花的方法。
兩個多世紀後,世界衛生組織(WHO)在1980年宣布,天花終于徹底從地球上消滅了。[10]
在19世紀初期至中期,霍亂在英國肆虐,造成數萬人喪生。當時流行的科學理論說,這種疾病是通過被稱爲“黃褐斑”的肮髒空氣傳播的。但是一位名叫約翰·斯诺(John Snow)的英國醫生懷疑這種神秘的疾病潛伏在倫敦的飲用水中。(話說這個名字讓蟲姐好跳戲啊。。。)
斯諾醫生像科學家裏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一样,调查了医院记录和停尸间报告,以追踪这种疾病大暴发的确切位置。他繪制了爲期10天的霍亂死亡地理圖,並在廣受使用的寬街飲用水井周圍發現了500例致命感染。
斯諾經過艱苦的努力,說服地方官員卸下了寬街上水井的水泵把手,使其無法再被使用。然後神奇的事情就發生了,霍亂感染也開始消失了。
事實上斯諾醫生的判斷非常正確。霍亂的病原菌是霍亂弧菌(Vibrio cholerae),而它的自然生活環境就是水體,感染人的方式也是通過飲食。(咱們中國人習慣燒開水和吃熟食是很好的衛生習慣!)另外,霍亂本身是個自限性疾病,也就是說不需要吃藥,我們依靠自己的免疫系統就可戰勝它,但是必須要補足水分和電解質(病人死亡主要是因爲脫水)。所以,清潔的水源非常重要。斯諾的工作並非一夜之間就治愈了霍亂,但他的發現最終導致了全球範圍內的努力,以改善城市環境衛生並保護飲用水免受汙染。[1]
當然,盡管在發達國家已基本消除了霍亂,但在缺乏適當汙水處理和清潔飲用水供應的第三世界國家,霍亂仍然是致命的殺手。希望這種情況能早日得到改善。[11]
現在全世界都在Covid-19新冠病毒疫情陰雲的籠罩之下,今天跟大家分享這些過去的得與失,其實一方面是分享知識,另一方面也想要跟大家分享希望。人類有幾千年與傳染病鬥爭的經驗,在醫療不甚發達的過去,我們都可以一次次地找到方法,今天的我們也一定可以。也希望人類能更好地學會和環境相處、和其他生命相處、和地球相處,明天的我們擁有更多美好和希望~
普科,你讀得懂也信得過的科普。所有科普均由旅美科學家撰稿、編輯及校稿。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