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周,本地少了比較嚴重的地鐵故障新聞,媒體淡靜不少。但是淡出鳥來的政壇卻因爲一位清秀佳人的動靜,引起一陣小小騷動。
“佘雪玲旋風”引發各種聯想
2011年在國民團結黨旗下參選馬林百列集選區的佘雪玲,被《海峽時報》指出她參加了工人黨的基層走訪活動,在東海岸集選區出現。雖然離開下屆大選還有兩三年,但當年的“佘雪玲旋風”有如武俠小說的江湖傳奇,很快引起人們的各種聯想,報紙紛紛跟進,網上的反對黨支持者更是一片小沸騰,好像她計算選票已經領先一樣。
但根據報道,佘雪玲還沒有加入工人黨,只是以義工名義出現。她上屆2015年大選期間也被廣泛關注是否參加某個反對黨出征,結果是她自己選擇留在場外。未來兩三年,擅長創造人氣的她要如何選擇,如何進一步營造自己的形象,想必仍然受人關注。
“建設性反對黨”理論愈發欠說服力
過去幾年,工人黨備受打擊,除了持續不斷的市鎮會風波,黨和黨員的形象也越來越受批評,甚至讓支持者感到失望,包括對待社會上異議人士的處境,社會大衆關注的各種課題,工人黨竟然在很多時候都選擇沉默以對。
作爲唯一在國會占有議席的在野黨,工人黨近年來開始受到包括支持者在內--據說黨內也有不滿意見--的批評。過去劉程強所高舉的“建設性反對黨”“副駕駛”理論,出現越來越缺乏說服力的迹象。
工人黨不相信民主自由的普世原則?
這一低調而試圖保持沉穩、甚至等于表態只要做老二的路線,過去幾年並沒有獲得執政黨的相對認可。從市鎮會風波延續數年可以看出,執政黨至今爲止,秉持的其實是李光耀時代“沒有義務扶持反對黨”的理念,對任何可能茁壯的苗頭都不給予機會。這在民主政治上,只要手段合法,大致就沒有話說,能抗議的只是是否違背民主自由的普世原則。問題就在于,挨打的工人黨連這一套普世原則都不去強調,不去爭取民衆的認同,真奇哉怪也,莫非連他們自己也不怎麽相信普世原則?
在很多支持者看來,工人黨在民意相對比較成熟也敢于突破(或者“叛逆”?)的東部地區過關斬將,既有多年耕耘的因素,也有天時地利人和的運氣。而其實長期觀察就知道,工人黨20年來對于民主人權和法制等課題的表現,是嚴重的營養不良。
本地反對黨靠“賭爛票” 行動黨2015年贏得漂亮
本地反對黨主要通病之一,是一直在等待行動黨犯錯,或在政策上累積選民的不滿情緒,在選舉期間尋求一次過的泄憤,反對黨則投機地承接這種情緒,這就是所謂的“賭爛票”。“賭爛票”在2011那年的天災人禍以及行動黨內部浮出台面的嫌隙中,發揮得淋漓盡致,給行動黨帶來重大的挫敗。
然而行動黨在那之後的徹底自我檢討,卻反過來令人刮目相看,包括大幅削減政治領袖薪金、李光耀和吳作棟退出內閣、國會議員更加主動參與社區和選區事務、連串的行政改革、加強社會保障和醫療福利、擴大基礎設施的建設、減緩移民速度,諸如此類的事,經過幾年經營,加上李光耀逝世的效應,終于在2015年贏得漂亮的戰役,工人黨不僅大熱倒竈,沒有更上一層樓,反而引發即將崩盤的疑慮。
中間選民版塊越大越好
之所以走到這步田地,不少反對黨支持者喜歡怪罪到所謂“70%”投票給行動黨的人頭上。在70%左右的行動黨高支持率中,包含不少中間選民。一個國家中間選民的版塊越大,其實越是好事,中間選民沒有極端的意識形態,多數人基本上從與自身利益相關的課題決定投票取向。“與自身利益相關”的意思,卻不一定就是來自政府的福利或好處,也可能是長期有利于國家社會的政策路線或者價值取向。
反對黨不提政策 等于不帶彈藥想打仗
在執政黨多年來“不隨西方起舞”的宣傳下,很多人愛將“討好選民”視爲民粹,至少是不可取的政治作爲。然而一個國家的政府不討好選民要討好誰呢?“討好選民”的意思,其實就是在政策上惠民,爲人民服務,也爲人民創造更好的生活。行動黨雖然在宣傳上長期說自己不討好選民,然而在每屆政府期間,都有一定的政績出台,並不像一些國家政府那樣幾乎交白卷,甚至出現重大貪腐。在這情況下,反對黨若傻傻地跟著念誦“不討好選民”的咒語,然後真的不提政策,豈不是不帶彈藥想打仗?
民主黨做出許多政策建議
包括工人黨在內的反對黨當然也有政策,其中民主黨更是做出許多漂亮的政策建議,不過在形勢比人強的政治上,不僅沒有實踐機會,反而成爲不計版權的解決方案,這在真實世界中很值得玩味。
在現實上,執政黨擁有幾乎一切國家資源,也有最多執行機器,反對黨要突破困境,幾乎不可能再走過去的老路,也就是不可能靠著跟行動黨一樣的作風,亦步亦趨,談翻新、談社區建設,甚至談公積金養老等等。
反對黨需要理念
不是說選民不重視這些,相反地,或許一些老社區很多選民重視這些,只不過在選民結構、年齡、背景都持續變化的未來,毫無資源的反對黨憑什麽贏執政黨?
反對黨需要的是理念。
什麽理念?很多異議人士對行動黨不滿的地方是什麽?政治制度的不公平,政治手段不夠開明,對待異議不夠容忍,與普世價值背道而馳,等等,那麽這些事情應該怎麽看待?怎麽理解新加坡在這些方面和世界其他地方的差異?諸如此類的課題,連新加坡冷氣教室裏的大學生都未必理解或信服,何況廣大民衆?
如果反對黨人不是爲了這些差異才出來挑戰行動黨,那我不能理解是爲了什麽。爲了他們在外面賺不到的國會議員薪金?(未免太自私,選你幹什麽);爲了不爽行動黨?(想清楚不爽什麽);爲了想改變三幾項政策?(拜托,很可能政策改了你已經老了還沒選上);爲了改變基層民衆的處境?(設法先改變自己選不上的處境好嗎)
反對黨不需要明星
所以,反對黨需要的不是亮眼的明星(有的話當然加分),也不是啰啰嗦嗦一大串的政策細節(有機會執政拿出來實施的機會幾乎是零啦),而是理念,那個理念的論述就是:“爲什麽健康正常的政治需要足夠強大的反對黨?”
這個問題在新加坡近乎禁忌。有人會很快的把“強大的反對黨”與政治亂象結合起來宣傳,然後推出免費的模特兒--台灣,來批鬥一番,現在又有了“民粹”這樣一個詞,似乎一個國家會亂就是反對黨討好百姓而後坐大,最後必定禍國殃民--大家不要忘記奧巴馬當選美國總統的時候,也很多人哭父哭母覺得那樣一個年輕的黑人怎麽領導美國。
工人黨從來不敢想著當一個強大的反對黨甚至執政黨,卻提出“副駕駛”這種荒謬可笑的論述--這理論認真看起來就是中共底下八個花瓶黨派那種情況--而黨內居然長期不檢討這一路線。如果下屆全盤皆墨,那實在也怨不得人。
反對黨要讓選民相信國家需要反對黨
新加坡的反對黨和發達國家的在野黨不一樣,發達國家可以靠成熟的政治制度,在野黨以政策爭取選票,只要選民認同政策,就有機會當選甚至執政。但本地反對黨首先要讓選民相信的不是口袋裏的政策,而是爲什麽需要一個反對黨。
對很多反對黨人來說,甚至自己都還沒有想好這些問題的答案。
權力的制衡爲什麽重要?權力不受制衡會産生什麽後果?開放的政治、獨立的司法可以創造什麽價值?
諸如此類的問題,你必須花很多時間教育人民,讓他們消化,他們才能用正眼看反對黨人,也才不會淪爲只是“換黨(換人)做做看”的交易。只有政黨之間的理念差異不大的時候,才會比拼工作能力,“換黨做做看”。但眼下執政黨的理念有很大漏洞需要填補,這是反對黨存在的意義。
但長期以來反對黨(不得不提已經占據國會議席的工人黨)沒有以實際行動去實踐、去示範和帶領人民了解政治的不同面向和價值意義。過去威權嚴峻,不必苛責,但如果在野人士因此養成了隔岸觀火、“等別人先做英雄”的自私習氣,再多俊男美女候選人,想法卻都整合成大同小異,那不免是本地政治的悲歌。政治差異的百花齊放,也就只好繼續“等無人”了。